《晚风》史湘云

18、第 18 章

　　“你还是和晏然那孩子断了吧！我们这样的家庭和他们不合适。”叶美玲把叠着手中的衣服并不看叶梓的说道。
　　叶梓不做声也不回答，漠漠的心中凉了好一阵，她叹了口气觉得心中舒服些，只是念想着当初她是如何的喜欢他，现在又这样的反对。
　　“好好的准备去英国。听你爸爸……给自己一次机会。”
　　叶梓转身出去，叶美玲也只好闭口不再言语。下楼的时候看见彭晏然要上去，便一把拉住了他，彭晏然疑惑的看着他，“我去看看阿姨。”叶梓想说别上去了，到语脱出只道了一个“好”字。
　　“倒是早该认出你，不想这么多年过去，竟忘了你小时候的模样。”叶梓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苏瑾慧并不说话。
　　“那次在校办就觉得你眼熟，果真是叶欣晨的孩子，倒是有几分相似。”
　　“你想说什么。”
　　“可真是是一点礼貌都不懂，周正清私下里照顾你们这么多年我是知道的，我不说并……”
　　“你想说什么？”
　　苏瑾慧的哼一声的用眼角睨了她一下，“真是一个狂妄的黄毛丫头。”
　　“说完了？”叶梓做出要走的架势，刚背过身去，就听苏瑾慧声音提高几度的说道。
　　“我是不想见你们的，也不想你们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我可以给你们一笔钱，远离上海，舒舒服服的过下半辈子。”
　　“那你多虑了，钱就自己留着吧，希望你别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还真是清高，我倒看看你清高到几时。”
　　苏瑾慧的高跟鞋呱嗒的上了红色的轿车，银色的车縠散着灼灼的冷光，校园里，温暖的阳光却让她感到脊背一阵凉，相比这光明，她更喜欢黑夜带给自己的安全感，一个人的游荡，一个行走，一个人活着。
　　交了毕业论文，便只等着答辩才去学校。叶美玲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久了就向叶梓念叨着想回老家，念念不忘的道着和叶欣晨小时候的那些趣事，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叶梓也不厌烦只是安静的听着。
　　叶梓的心不同于叶美玲，在她印象中，少时到现在始终抱着一颗漂泊无归宿的心，有时候想过安定，却又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只随着这日子一日日的往前迈，小时候最怕的是过年，热闹的灯火，绚烂的烟花，整个城市的欢愉只是别人的，有时候想世间的欢乐如果能够被偷取，她将义无反顾的做一个窃贼，哪怕带给自己的只是片刻的欣喜。
　　陈晟把江西的特产带给叶梓时候，嘴里念叨着家乡味道，叶梓倒是真是有了种恍惚，没有家，何来自己的乡呢？“你近来好吗？他们有没有。。。。。”陈晟言语小心，用着眼角的余光扫她的表情。他一直都很想提起关于他和她的事情，见到叶梓心里便是乱乱的，全然没有了生意人的老辣和世道。
　　“你以后不用这么麻烦的来看我。”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顺道而已。”陈晟摸口袋里的烟，拿出来想了一会又放进去了，那帮弟兄们说的对，追求这样美丽和有学识的姑娘就要绅士些，土财主暴发户的样子他们是厌恶的。
　　“快要毕业了吧！”
　　“恩。”
　　“我暂时还没有考虑过婚姻大事……”
　　“啊？哦。没……”
　　“我男朋友很喜欢江西的特产，谢谢你。”叶梓委婉的提了一下男朋友，算得上是另一种的拒绝了。
　　陈晟听到男朋友的时候心瞬间凉到了低。男人到这个时候能做的就是就是尽量的挽回一些自己的颜面，即便是败下阵，也要败的潇洒。
　　“看你说的，我是把你当自家妹子看待的。有啥烦心的事情别往心里搁，哥哥我永远在你的身后了。”这话说的是十足的违心，但这个时候也只能这样说。
　　叶梓感激的看着陈晟，他如此宽容的饶恕了自己的任性，饶恕了一个小女生对于一个中年男人颜面的戏弄。
　　论文答辩的顺利，叶梓觉得轻松，似乎是为了离开。自己曾经那么狂热的想要来到这里，疯狂的追逐，现在狂热的燃尽后只剩下了一堆的灰沫，轻飘的再也承载不起最初的梦想。
　　红色的气球慢慢随风转过来的时候，叶梓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彭晏然从那些鲜花和掌声中走出来，叶梓害怕他那样看着自己，他的愿求，她自己是不坚定的，他要的未来，她是无法许诺的。说爱如果是简单的，幸福又何故来的那么艰辛。
　　彭晏然伸出了红艳的玫瑰花束，她没有接，看着他，看着她把自己置于所有人的眼光之中。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爱你。愿意陪你一起承受，嫁给我，给我爱你的权利。”
　　叶梓推开围挡的人群，眼泪顺着眼角一点点的滑落，却不是幸福的。
　　这是他母亲讲的那样吗？他们这个阶层的爱是残忍的，总是要一点的剥离你身上的一切，置于你不喜欢的生活中，不是你拥有了爱情，而是这个阶层丈量了爱情的分量。
　　“我们这样的家庭是不会选择你这样出身的人做儿媳的，晏然年轻不懂事，我希望叶姑娘不要也这样糊涂不懂事。”
　　叶梓不说话只觉得头脑里有各种声音嗡嗡的乱响，响的她的头痛。
　　“你是一个私生子，我们家晏然和你一起会被很多人看不起的。对不起，我很抱歉我说话有点直，但是我也是希望能帮你认清事实。”
　　叶梓觉得自己是有勇气面对这些的，可是当尹冰告诉她自己怀孕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勇气倾然坍塌。她说服自己接受彭晏然的肩膀现在就像是水中的月，美丽的不真实，所有的试图都是淹死于湖中的结局。
　　掌声由最初的激烈到最后随着叶梓的离开戛然而止。人群低语着伴着气球崩裂的声响越来越远。
　　“我陪你会江西老家吧！”
　　“恩？”叶美玲满眼疑惑的看着叶梓。
　　“你不是一直想要回去吗？”
　　“好。”叶美玲这一次没有多说别的话，没有问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她心里明白，这一次她是真正的回去，真正的回故乡。
　　“我在你心里算什么，你说走就走说离开就离开。为什么拒绝我的求婚。”
　　叶梓自顾着弯身收拾行李。
　　“把把当傻瓜吗？对，我就是个傻瓜，白痴。”
　　叶梓:“尹冰怀孕了。”音调轻缓中不夹杂任何指责。
　　彭晏然的愤怒顷刻间冰冻。
　　叶梓没有抬头，她不愿看到彭晏然默认一切的样子。
　　叶梓继续语道“你走吧！”
　　彭晏然是希望叶梓痛骂自己一顿，她越是这样平静的讲出这些话，他心里就越是没有答案的害怕，害怕自己最后做不到的挽留。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叶梓终于抬起头停止了手中整理的行李，她乌黑的眸子如此纯洁的看着彭晏然，透过清澈明亮的眸子底下带着隐隐的悲伤，彭晏然瞬间却说不出半句，他不愿去欺骗她，尹冰怀孕是事实，他再多的解释也无法将这个事实抹去，让那个孕育在尹冰子宫中的孩子不存在。
　　“我爱的是你。”
　　“这就够了。”
　　“你爱过我，这对我来说就够了。”
　　“不够，对我来说不够。”
　　彭晏然将叶梓揽入自己的怀中，她突然有了力气挣脱而出，“还要怎样。”叶梓微微的恸哭着。
　　他轻吻着她，吻干她双眸中的眼泪，却吻不去她心中的悲伤。
　　“知道吗？我是私生女。”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同别人讲过这三个字，可是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狠狠的烙印在我的心里，你不会懂这种感受，不会懂一个私生子要忍受的东西。”叶梓回吸着眼里的泪水，“我的母亲背负小三的名声死去，我的父亲给了我一个谎言，小时候我一直骄傲自己是他唯一的宝贝，长大后，才发现，他的宝贝太多了，我就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我恨自己这样活着，我常怨恨老天，为什么不打我出生就是死胎，我恨那些带给我这样生活的人。”
　　彭晏然疼惜的将怀中的叶梓抱的更紧了，他吻着她的脖颈，一点点的像下滑，衣服一层层的剥开，叶梓躺在地上，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像是打翻的墨汁在宣纸上一点点的晕染，叶梓用牙齿咬住手背，她不知道为什么放纵自己的□□，任由彭晏然在自己的身体上游离，她只觉得悲伤，这一刻清楚的疼痛便是结束的句号。
　　“累了。”她喃喃语着，却听见彭晏然在自己的身体粗声的喘息，眼角的泪慢慢的滑落。
　　最后一次，她为他流泪，圆他们之间的结局，或许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后悔。
　　江西旧院子仿佛荒芜了一个世纪般的陌生，那树，也是荒芜的。清冽的空气灌入叶梓的肺中。
　　屋子里的摆设还似从前，只是尘埃尽染，叶美玲坐在凳子上，舒心的笑着语到，这院子就等着我回来呢？可算我是回来了。它也就不孤单了。
　　周正清是不同意叶美玲回来小城的。
　　“美国的医疗比起这边会…..”
　　叶美玲摆摆手示意拒绝。
　　“我的身体我是知道的。自有命数，争是得不到的。我去了之后，叶梓你就多照看些，我也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但孩子毕竟是你的骨血，这孩子心里是苦的。我对不起欣晨，没有把孩子照顾好。”
　　周正清腮帮突兀，脸部的肌肉整个绷紧，喉结上下蠕动了一下，想讲话，最后只能无奈的转身离开。
　　如果不是尹冰，如果不是这被迫的离开，叶梓从来不曾知道，自己对彭晏然的依赖，如此之深，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孑孓一身，但是悲伤还惯性着推着她。她想停下来，停止想彭晏然，给自己千万种理由，却最后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他会好好的，一定要比自己幸福。
　　“阿姨的病好些了吗？”
　　陈晟把手中的补品放在桌子上关切的问道。
　　“你怎么消瘦了这么多。”
　　叶梓抬眼，眼睛中溢满的泪水让他慌了心，更是疼惜了。
　　“怎么了。”
　　叶梓摇摇头，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掉落。
　　陈晟抬手去擦。
　　“你这样哭，揪的让人心疼，我长你几岁，算的上你哥哥，有什么委屈跟我说说。”
　　陈晟并排的坐在叶梓的身边，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脸上柔缓的弧线，连泪水都成了一道美丽。
　　“没事的。”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陪你出去散散心，人生没有什么大不了。我年轻时做生意折了本，被几十个债主逼的走投无路，兜里的钱买碗饭都不够。可现在不还是好好的活着嘛！听哥哥一句话，没有过不去的坎，真有的话，也是你不想过去。”陈晟从兜里掏出手帕纸递给叶梓。
　　彭晏然是否就是自己不愿过去的坎吗？不愿意翻页的伤，那血淋淋的伤口曾经美好啊！
　　“对不起。”
　　“什么？”陈晟挪了挪屁股向叶梓的旁边靠了靠。
　　“我以前任性的伤害过你。”
　　“啊？我心宽着呢？你不要多想了，没事的。”
　　陈晟给叶美玲的帮助总是安安静静，从不喧闹的，他不去工地的时候就回来看叶梓母女，修理一下晃动的椅子，把落雨的屋顶铺上一层防水膜。这一切，他却从来没有问过叶梓要一个肯定的许诺。
　　不同于所有的人，彭晏然要求着叶梓必须爱他，周正清要求着叶梓必须按他规划的路走，所有的人都觉得这是温情的爱，只有叶梓知道，她要的不过一个温暖的怀抱，不喧不闹，安安静静的走来陪伴其左右，不染尘世的门第，不落竟逐的疲惫。
　　彭晏然意外母亲在尹冰这件事情上妥协，现在他有一种夹杂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感觉，她们都在拼命的攥着手中的绳索，勒住彭晏然的脖颈飘忽间有些恍恍离世的感觉。
　　“你要那个孩子负责。”彭母的精明便是如此，她知道彭晏然对于尹冰是没有丝毫感情的，所以母子间的谈话从来就不涉及尹冰，仿佛除去她腹中的孩子尹冰这个人是不存在的。“等法院面试过，就订婚！”
　　“订婚？”彭晏然把双手抵住额头，眼睛直直的看着地面，漠然的看了一会，整个身体瘫进了沙发里，任由彭母带着胜利般的微笑看着他，看着他一团糟的生活，绝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