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史湘云

17、第 17 章

　　现在叶梓只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周正清，以前总觉得忘记一个自己始终铭记的人会很难，现在发现时间的橡皮擦是万能的，念念不忘只是个过程，结果都会是模糊最初的记忆。
　　“要不要脸，抢我的男朋友。”尹冰气愤的在教室里叫嚣着，女人的争吵在无理的时候，便是先声夺人，并在无理的立场上狡缠出一种自认的有理。教室里所有的目光都像利剑一样的穿透着叶梓的身体，恨不得在她的身体中射出千万孔。
　　“真是的，先是勾搭有钱人，现在又抢别人的男朋友。”
　　“可不是，听说她们还是同一宿舍的。”
　　“你们不要乱污蔑人，她是我的未婚妻。”陈晟腆着肚子的走进教室，防护一般的站在叶梓的旁边，他一只手揽住叶梓的肩头，叶梓没有拒绝。
　　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一分钟，之后便是窃窃的私语声，陈晟本想为叶梓解围，却不想招致了更恶毒的言语。
　　“有准老公，还抢别人的男朋友。”
　　“切，我看指不定又是哪一个有钱的金主呢！”
　　叶梓不记得耳朵里从充斥了多少关于这样恶毒的声音，身体被陈晟机械拉着走出了教室坐在黑色的轿车里，叶梓并不是说话，没有眼泪，只是怔怔的看着车前窗玻璃，看着彭晏然急匆匆的跑进教室，又急匆匆的跑出来，焦急的四顾看着。
　　“你还好吗？”
　　叶梓轻轻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很好。
　　“你……”陈晟想安慰些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话。
　　“我刚才的话，你没有生气吧？”
　　“恩？什么？”
　　“关于未婚妻的话。”
　　“没。”
　　陈晟伸起肥肉摆动的胳膊去揽叶梓的肩头，叶梓向车窗边靠了靠，陈晟便有些尬然的把胳膊抽了回来。
　　“恩，现在去哪里？”
　　“随便吧！”
　　车子穿过繁华的城市，一路向郊外，驰骋自由的风渐渐有了江水的寒气。
　　“我猜想也许你现在想一个人远离城市。”
　　叶梓伫立在江边许久并不接陈晟的话，看是滚滚东去不断暗涌的江水，眼泪也泛满了叶梓的眼睛，她哭的如此平静，仿佛眼泪是别人的，只不过是借用她的眼睛流了出来。
　　“还好吗？”
　　“恩。”
　　“天快黑了，要回去吗？”
　　“恩。”
　　叶梓似乎突然感觉，所谓的陪伴原来不过是你一个人看江水的时候，你身后便站着一个人，等你倦怠了，他便轻问一去“要回去吗？”来时的路，总是要人陪着走回，才算得上温情。
　　“谢谢你。”
　　“不要这样跟我客气，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带你在这个城市转了一个大圈。”
　　“但是最后也是你带我回到了原点。”
　　“原点，学校吗？”
　　叶梓微微含笑了一下并不做解答。
　　陈晟从身体趴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问道“明天我要回趟江西，走之前能再见你一面吗？”
　　叶梓点点头。
　　“那明天中午十一点半，我在校门口等你。”
　　陈晟红色的车尾灯很快闪进黑夜中，叶梓想起周正清以前来见自己的时候总是让司机老罗把车停在不显眼昏暗的角落了，见周逸的时候总是在阳光暖融融的午后，大方的停在她的宿舍楼前。
　　“一个属于黑夜的女儿，一个属于白天的女儿。”叶梓自嘲的语着。没有发现阴暗树影下站着的彭晏然。她快要走过去的时候，被黑影中伸出的手狠狠的攥住。
　　“你也知道害怕了？你知道你每天都这样让我生活在失去你的恐惧之中，他是谁？你今天都去哪里了，是和她在一起吗电话为什么关机？”
　　“一个朋友。”
　　彭晏然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太于过敏而过叶梓带来了太大的压力。
　　“我，我只是担心你，我听说你被他们欺负。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能够好好的保护你。”
　　彭晏然为自己的刚才的莽撞抱歉的把叶梓揽入怀中。
　　“我很好。“
　　“你不好，我看不到你哪一点很好。”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回去？我不许你再回去让他们欺负你，我已经给你再校外开了间酒店。”
　　“这就是我的生活，必须面对的——流言蜚语。”
　　“我和你一起面对，为什么不告诉他们真相，告诉他们我们之前…….”
　　“没有必要。”
　　“是因为我，才觉得没有必要吗？你从来不和我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不介绍给你的朋友，你是不是觉得我根本就没有必要存在。”
　　“我不想把一段我没有把握的感情昭然，未来是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未来就是我，我就是你的把握。”
　　彭晏然把下巴爱抚的抵在叶梓的额头上，发香幽幽的散着，让彭晏然觉得舒服。
　　“冷吗？”
　　“有点。”
　　彭晏然把外套敞开的裹着叶梓的身体。
　　“我是不会把外罩脱了给你的，那里的温度很快就会散去，散尽的时候你依旧会觉得冷，现在这样，只要我呼出的气体是热的，我的体温就会一直的暖着你。”
　　“对不起，我，我最初的时候是不喜欢你的，我只是利……”
　　“不要说话，体内的热气都跑了。”彭晏然吻着已经冻的有些颤抖的叶梓的唇。
　　“如果已经开始，就别再去解释怎样的开始。那对我不重要了，知道吗？”
　　“恩。”
　　“搬去和阿姨一起住吧！她身体不好，你们可以相互照应着，我也放心。”
　　“房子太小了。而且我还……”
　　“那再换一个大一点的，舒适一点的。”
　　“恩，我会考虑的。”
　　……
　　“现在考虑好了吗？”
　　“恩？什么？和阿姨一起住到校外。”
　　“我…”
　　“都过去一分钟了，还没有考虑好吗？”
　　“恩。好。”
　　“那我们现在就回宿舍收拾东西。”
　　“现在，我房子还没有找了。”
　　待叶梓点头说同意，彭晏然兴奋的跳了起来。叶梓已经完全明白了这就是彭晏然事先的预谋，计划好了一切，只等她点头说好。
　　叶梓突然想起中午答应了见陈晟，她打电话给他告诉陈晟自己还有事中午不能赴约了，电话那头是陈晟失落了沉默的许久，而后笑说这没什么，等自己从江西回来就在来看她。叶梓想拒绝，电话却被挂断了。彭晏然从背后揽抱着她的腰，用下巴放在叶梓的肩膀上的语到，“天天不见你给我打电话，我好可怜啊！我明天就要去公司实习上班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到你的电话。唉！好可怜的命啊!”
　　“上班？你找到工作了？”
　　“找工作？工作还需要找吗？”彭晏然俏皮的讲着。
　　“那你好好工作，小心被老板炒你炒鱿鱼了。”
　　“炒了才好呢？真是巴不得。不过是几个月的挂职锻炼。”彭晏然苦笑的说道。“不过，我现在可要好好工作，赚钱养媳妇孩子。”
　　“乱贫嘴。”叶梓嗔怒道。
　　“再有几个月你就毕业了，到时候我们就有自己的家。”
　　叶梓没有随着彭晏然的话往下憧憬。现在她要一边上学一边照顾叶美玲，叶美玲很高兴女儿又开心的笑了，可是之后当她从周正清口中得知彭晏然的家庭背景是他们永远不能般配的门第时，便第一个出来反对，都是爱，都怕女儿受伤害。亲情就是如此单纯的想要保护，哪怕最后的保护是无济于事的。
　　叶梓被谣言远远的排除在班级之外，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看着冷漠的后脑勺，甚至不用去猜想那之前的表情，便可知道是哪一种唾弃和鄙视。
　　“还好吗？”许玲追出教室的问道。
　　“什么？很好啊！”
　　“别这样死撑着，该哭就哭，该笑就笑，该骂就骂。”
　　“人生那么长，该哭该笑该骂的事情太多了，我的心那么小可承载不了那么多！”
　　“究竟谁抢了谁的男朋友，明明是你们先在一起的，她也好意思天天在外面瞎嚷嚷，乱造谣。”
　　叶梓苦苦的笑了笑。许玲挽着叶梓的手道“我相信你。”
　　叶梓的鼻头酸楚着说谢谢。
　　“你搬出宿舍的第二天，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来找你，穿的挺贵气的，在你的位置坐了一个小时，见你没有回来就走了。”
　　“找我？”
　　“恩，也没有说什么。她给我留了一张便条说是见了你就联系她。我看不像是你亲戚什么，架子有些大，光你那张凳子她就用手帕纸擦了三遍，我是最看不惯这样的人，长的好看，保养的好又怎样，矫情的不得了。做作！”
　　叶梓把精致的印花便签纸打开上面赫然写着“苏 15379790**”她看了很久，随后把纸张揉搓成一团丢进了垃圾箱。
　　“谢谢，许姐。”
　　“客气做什么。尹冰在，我也不能邀请你常回宿舍常看看。以后得空在一起多吃个饭就行了。”
　　“还有个事情，我是听来的，但是消息应该没有错，你被选中去英国做交换生，哎呀，这是多少人的梦想啊！估计就这让他们一个个嫉妒的不行，全院可就六个名额。”
　　“交换生？！”叶梓是满心的疑问，但很快这个疑问就被周正清解答。他私下拿出一笔钱让院里安排叶梓去英国。只不过出钱的事情，叶梓是不知道的。只是后来尹冰不知从哪里探听到的消息，到处宣扬说叶梓的金主如何只手遮天。
　　“你凭什么安排我的人生。”
　　“宝贝，这是机会。”
　　“机会，不过是你的施舍。我算什么，从一出生就要被你们安排的棋子吗？”
　　“叶梓，听你爸爸的安排吧！”
　　叶梓怒视着叶美玲。“他不是，不是。”叶梓的咆哮让叶美玲安静的躲在角落里，像一个说错话的孩子受到了被禁言的惩罚。
　　“这不是安排，而是因为你是我女儿，我需要对你负责的前途。”
　　“你不需要，我也不稀罕什么狗屁负责，你只要远离我的生活就行了。”
　　争吵声一直从未停息，司机老罗在楼下听的真切，待周正清下来，他从后视镜中看到了他阴郁的脸。
　　“回家吗？”
　　“先不回。”
　　老罗没有再说什么，通常这个时候，他就会开着车带着周正清在这个城市一圈一圈的转，有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围绕着这个城市转了多少圈，有时凌晨一点回去，他心情糟糕透了的时候，天亮才能回去。
　　“他们不合适，我都是为她好。”
　　“孩子太小，总还是不能够理解父母的苦心。”
　　“唉！也是我的失职，这些年从来就没有好好管过她。”
　　“你也有你说不出的苦衷，做儿女的有一天会理解你的。”
　　“我不要她的理解，我只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开开心心、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他们不合适。”周正清又痛苦的重复语着。
　　“也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
　　“那个男孩的父母我是了解的，官场的人，在人前永远是微笑和善的，但在权利和金钱圈子了呆久了就会明白，权利和金钱就是唇齿相依的关系，没有对等的利益交换，你要么在这个圈子行尸走肉的活着，要么就死去。世人都羡慕财富和权利的拥有者，把财富和权利的获得说的轻巧，却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是踩着多少人的血泪才站上了山顶。”
　　“这样活着不累吗？每天被人算计，却又算计别人。我是每天孩子、老婆、热被窝就行，家人平安就很知足了。”
　　“死人是不用受累的，可是没有人愿意去死，我们精神上羡慕着小市民的生活，身体上却穿行在金钱和权利之中，至死方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