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点绊山茶》阿末末

32、上邪，我欲与君相知（四）

　　“你是决定好了，是么？”宣鹤在大门处听见，花子姮对着电话说的几句话里，大约是晓得了今天自己所求的事有了结果了。
　　花子姮放下手中的手机，眉眼低垂，不去瞧站在庭院间的宣鹤，语气不明的说道：“非礼勿听。”
　　宣鹤抬脚迈上台阶，身后是橙红色的阳光余晖，他今天穿了件纯白色的袍子，风从堂中穿出，衣摆撩起，整个人都似要化作一朵云飘起了。
　　“我的耳朵太好，你又不设结界。我不想听，也只能听着了。”宣鹤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进屋中，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花子姮将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又放在手中的木枝丢了过去。“你还想有命听就收着，你以为你现在的修为还撑得了多久。”
　　宣鹤看到手中的木枝，苦笑道：“你还给我浪费做什么。我自己的命，我不知道么，足够撑到见着她了。”他的皮肤又比前几日白了，夕阳的余晖打在他伸出的手掌上，当真透了些许过去。
　　他看到了，也不敢再在他面前逞强，现在可不能惹恼他。
　　花子姮的目光抬起，见到此情此景，想着若是他还不收，他当场就将他扣在房里养个几十年，芙澜这世也过了。可惜，宣鹤停了半刻收了。
　　“你的事情，我答应了。”花子姮在这两日，想了许多，宣鹤和芙澜的前尘往事，他看了许多，以前不懂的，现在懂得了，不帮怕是不行了。
　　花子姮看着手里的发夹，沈宁来时她没提他也就没还，现在放在手里，这发夹很普通，在哪儿随手的可以买到，他却时时带在身上。
　　“我帮你做完这事以后我要你在芙澜这一世里再不踏进雅南城，你的内丹你自个儿留着。”他的话说完，宣鹤的神情一怔。
　　他将手里的发夹收进袖中，又说道：“宣鹤，我们认识上万年了吧。你的性子，我也是了解些的。有些事情，你不放手也得放手，你想在芙澜面前耗尽修为再护她下一世，她是凡人有凡人的命数，她的命数用不着你给她改。”
　　宣鹤的神情悲喜莫辩的回说：“这是我欠她的，我怎么能怎么能放手。”
　　花子姮起身，走到屋外面，这时候的天成了墨汁一般的黑色，乌沉乌沉的云挤成一堆，雅南城多雨天。
　　“你欠她的。她的命数不好不坏，你何必总在强求给她一生平安，喜乐顺遂。你不过是放不开，也放不下罢了。”他从屋外对着屋内的人说：“你不答应，这事情就作废了，过时不候，你再也不要提起。”
　　宣鹤坐在位置上，屋内的灯光没有打开，他坐在黑暗里，没有了声响。
　　“我答应你。”
　　花子姮提起手，在庭院茶花树的空地旁画下了结界，“你在这里滴血，起誓。”
　　宣鹤从屋内出来看见空地上的结界，笑的勉强。他走到结界旁，“你用这么强保护力的结界，我这一百年内都真的踏不进雅南城半步了”
　　花子姮对宣鹤的话充耳不闻，莹白色的结界光，映在两人的身上，气氛不知怎的有了剑拔弩张的错觉。
　　几分钟时间，宣鹤撩开宽大的衣袖，露出下面的手掌，对着结界用右手的食指指甲划在左手的手腕处，手腕处的皮肤立即破裂，鲜红的血珠沁出，他手腕转向地面。
　　低吟：“我宣鹤，今天在此地立誓，结界一日不破……宣鹤一日不……踏进此地……一步，此间事了……即可生效。”
　　莹白色的光吸收了血液，顷刻散去。起风了，风里含着股泥土和草腥混合的味道，月亮从厚重的云层中勉强探出了头，今天是残月，一半的月亮挂在天上，半月发出浅红色的月光。
　　宣鹤抬头看了眼天边的半月，脸色晦暗。“你没了我的内丹，你和那个人还是断了吧。不要落得我的下场……我真活的疲乏了，你有了我的内丹，那个小姑娘资质好的话可以成为半妖，资质差点也能不老不死，大家皆大欢喜不好。”
　　“成为半妖或长生不老，对我而言是不错，对她难免严苛了，一场情爱要她背弃一切，你说你做得到，又怎么会落入现今的困局。”花子姮闻见雨水的味道，转身走回屋中，“进来吧，这场雨要下一整夜。”
　　沈宁睡前的伴着雨声入睡，醒来后站在阳台刷牙，雨势小了雨水依旧细密。她想今天一整日都要在学校里拿着伞穿梭，还是免不了会沾湿衣服鞋子，一早心情便不大好了。
　　宿舍的人陆陆续续准备出门，临到出门的时刻，黄小艺的手机响了。
　　今天第一节的马克思是沈宁和黄小艺一起上。沈宁对等着和她们一起吃早餐的林灿灿说：“你先下去在饭堂先吃着等我们，我在这里等黄小艺就好。”林灿灿吃东西慢，今天的时间比较匆忙。林灿灿听了，点点头拿起书出宿舍走了。
　　黄小艺拿出手机，接了电话。
　　“小艺，今天你有空吗？”是黄小德的电话。
　　“我下午没课。”黄小艺对在一旁等待的沈宁，用嘴巴无声的说：“我姐。”沈宁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艺，周末我有事。试礼服的时间我改到今天的下午，你看行吗？”黄小艺捏着手机，回想今天下午有没有安排，除了睡觉和看电影她没有其他的事做了。
　　“行吧。姐，你周末有什么事？”她纯粹是闲聊了。
　　电话那头停顿了片刻，“阿煜的爸妈从国外回来，要见我。”
　　黄小艺难得听到黄小德不自信甚至紧张的语气，心里乐开了花。“小德美人，也有紧张的时候，太稀罕了。可惜我不能亲眼见到。”
　　“黄小艺。”电话那头的头疼语气。
　　黄小艺断了玩笑的心思说：“放心，小德美人。你是德艺双馨，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根正苗红的祖国建设事业的接班人，祖国的花朵。谁都会瞧上你的，瞎紧张什么。”
　　“黄小艺，这些词是这么说的吗？上大学还是没改掉乱用词语的坏毛病。”黄小艺听电话里的笑声，知道自己成功的逗笑了黄小德。
　　再瞄一眼时间，接着扯皮下去，早餐时间算是泡汤了，饭堂里热腾腾的汤面变成了干巴巴的包子。
　　“下午再和你说，我现在要吃早餐。挂了。”黄小艺收起手机，拉着沈宁跑起小碎步。
　　沈宁和黄小艺走在校道上，一下课接近饭堂的路就挤满了人，雨天，人人打着雨伞，人流走的更慢，两个女生都不急反正下午没课。
　　沈宁想起今早的电话，“你姐的婚宴决定在这里摆了？”
　　黄小艺被后头人的雨伞戳了一下，转头对后头人说了声，才回答沈宁的问题。
　　“S市离我们这里来回不过两三个小时，跟我们平常从城西跑到城东的时间还短的多。我爸妈又不是老封建，我姐和姐夫的工作忙，两位老人迁就一下便在这里摆了。话说我也在这里上学，这样我也能方便点。”
　　沈宁嗯了一声，前面人的雨伞不知被谁一推，饱满的水珠哗啦落得沈宁身前的衣服一下子全湿了，还有几滴水珠往下滴。
　　黄小艺第一时间反应，拿出包里的纸巾递给沈宁，接着抬手拿着书敲了敲沈宁身前的人。“同学，你不知道你的伞打湿站在你身后的人了么？”
　　黄小艺在熟悉的人面前疯疯癫癫尽显癫狂本色，但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御姐的本领可是一等一的高了。
　　被敲的人是个女生，听到话后，一脸烦躁的转过身来。她长得还算甜美，眼睛不大但胜在形状好圆溜溜的，其余的五官中规中矩，上了妆，一嘴唇的粉红色，说出的话就不怎么好听了。
　　“怎么了？”
　　黄小艺压着脾，好声的再说了一遍：“同学，你不知道你的伞打湿站在你身后的人了么？”语气冷淡，指了指沈宁身上被打湿的地方。
　　那女生顺着黄小艺的手看过去，语气敷衍的说：“我前面的人往后退了一步，我躲闪不及，结果雨伞被他撞了，你要找人认错找站在我前面的人好了。”
　　黄小艺耐着性子听了半天，最后这女生竟然说出这样神逻辑的话，叫她去找前面的人，下着雨她们仨停在原地，前面的人早都不知随着人流挤去哪儿了，一句道歉罢了竟也不肯说。
　　她恼了，准备上前给她好看。沈宁用纸巾擦了擦被打湿的地方，太多的水落下，没办法擦好了，只能回去换衣服了，她听到黄小艺和女生的对话，知道黄小艺恼了，伸手拉住黄小艺的手。
　　“我自己来。”沈宁太了解黄小艺高知家庭外表下的一颗女汉子心，黄小艺被沈宁拉住，看当事人要自己处理事情，她当下停住了。
　　沈宁看黄小艺等着自己处理了，眼神一抬对女生不冷不热的说：“我没办法找你前面的人要她认错，但你是直接淋了我一身的水，你现在道歉，这件事就算了。”
　　雨大了，三把伞面上响起滴滴答答的雨声，雨势又细又密。女生看到此景，周围的人走了七七八八，又被人困在雨中，脸色差了起来，丢下一句话。
　　“你自己倒霉怪得了谁。我也被前面的人撞了，不见我被人淋的一身水。”语气恶劣，说完话，迈出步子走了。
　　沈宁是你不惹她，她客气对待你，你惹了她，她还是好说话的主，你再惹她，她可不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来戳一戳。
　　沈宁一把拉住女生的手，一句话。“和我道歉。”语气又冰又冷。
　　女生被人拉住，眼一眯立即跟泼妇似的。“你要谁道歉！要我道歉，你别惹我，不然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被沈宁拉住的手用力一甩，沈宁没防备没想到这女生说撒泼就撒泼，当即往后倒，她想今天自己真的要变成完完全全的落汤鸡了。
　　“沈凉师兄！”黄小艺大声说道。
　　沈宁被身后的人接住，免了成为落汤鸡的下场，站起身对沈凉说：“阿凉哥哥。”
　　沈凉视线落在沈宁身前的一片潮湿的地方。
　　女生见到沈凉的出现，一时间的不耐烦褪去了，从泼妇变成了小女生。她对着沈凉笑的大方羞涩，“沈凉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宁见沈凉这时候出现在这儿也很奇怪，“阿凉哥哥，你不是说这阵子有事情忙，不来学校了么。”
　　“我来学校找李教授，刚才从办公室往下看看到了。”雨天，天气温度比较低，每人都穿了件薄外套，沈凉将身上的风衣脱下盖在了沈宁的肩上。
　　“你怎么知道是我，李老头的办公室在四楼，人多你看的清？”沈宁听了沈凉的话，诧异他的视力。
　　沈凉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她了悟了，沈琅给她做的衣服，这一条裙子只此一条，是去年生日的礼物。
　　被人冷落的滋味不好受，女生的声音不大不小传进每个人的耳朵说：“沈凉哥，我是梁惠莉啊，前段时间我们家还和沈伯父，你一起吃过饭呢。”她想沈凉是独子哪来的什么兄弟姐妹，阿凉哥哥，那个人以为长得好看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你哥哥了。
　　黄小艺想看好戏了，她不在此处插一脚就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她拿着伞在一旁用最得意的语气说：“怎么现在你还想仗势欺人啊，淋了阿宁一身水，又把阿宁推到地上去，有钱还是有势，了不起啊。”
　　她说完话心里默等着好戏开场，实在太爽了。
　　梁惠莉被黄小艺的话一激，立即想起现在自己被困在雨中的局面都是这个什么阿宁赐的福，她立即蹭蹭的火冒上心头。
　　“同学，今天看在沈凉哥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现在你和我说句对不起，今天的发生的事就这样算了。”
　　梁惠莉等着那个阿宁低头道歉，长的讨厌，身上披着沈凉的衣服更讨厌，野鸡也想做凤凰梦。
　　沈宁不喜欢仗势欺人但不代表她不会仗势欺人，她不说话了。
　　沈凉听见黄小艺的话时，目光扫了一眼眼前的女生，一身粉色活像个香肠，不打算理她，她后面的话，踩到他的雷点了。
　　“这位同学，我只有一个妹妹，她在这里。你说的吃饭，我和这么多人吃过饭，要是吃一顿饭就多一个妹妹，我怕是现在满大街都是我妹妹了。麻烦你以后自重，女生要有基本的家教，不要逢人都是哥哥，起码我不是你哥哥。现在你给我向妹妹，道歉，今天的事就算了，你碰到的是我，不然你现在可不是站在这里说话了。”
　　黄小艺呵呵的看着女生刷一下的变的脸色，心头痛快啊痛快，沈凉师兄不多说话一多说话气死你，老天保佑今天遇到的是个没脑子的。
　　黄小艺的愿望成真了。梁惠莉是家里人捧在手心的宝贝哪里被人这样的羞辱过，心头火一把把她理智烧没了，直接泼妇骂街。
　　“沈凉你是独子，哪来的妹妹。沈伯母要是知道你今天说的话，她才会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儿。你这样乱认妹妹，沈家的脸都被你丢干净了。妹妹，妹妹长的一副狐媚子的长相，不知道是不是人人都是哥哥呀。”
　　“啪。”梁惠莉手中的伞被沈凉一把拍落，掉落在地上，雨水全部落在她身上，她今天刚到的新款。
　　“我妈要是知道妹妹被你这样辱骂，她会说沈凉你当时怎么没给她教训。沈家的脸被我丢尽了，你没听见我说的话了么？她是我妹妹，沈家的沈宁，这个名字你应该很熟悉吧。我想起你们了，雅南城里的新进暴发户。你准备回去迎接你爸妈对你的感谢吧。”
　　沈凉向旁边楼下站着的几个人招了招手，几个人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大学生，立即走向前来。其中一个高挑的女生走前多一步，“凉少爷。”
　　沈凉一眼都不看的指着梁惠莉吩咐说：“把那个疯婆子带回她家，把她刚刚说过的话重复一遍给她父母听。接着告诉四哥，她的事，他知道怎么做。不要惊动大爷爷。”
　　沈凉从楼上看见沈宁身后的人时，还奇怪沈俏怎么安排了人在沈宁的身旁，沈宁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一般人都不知道沈宁的模样和她在哪儿。现在看来安排的好极了。
　　高挑的女子迟疑了，“凉少爷，不对沈老先生说是不是……”
　　“出了事，我担着。”沈凉想起大爷爷知道后的一定会过度的激动，不止一个雅南城大家的日子都会不好过了。
　　梁惠莉没有明白，沈家的沈宁怎么会和自己在同一所大学，圈里的人不是说沈家的沈宁不在国内长居的，不是说她可能正在欧洲游学，怎么会站在这里？
　　不过晚了，他们还说宁得罪沈家人不得罪沈宁，得罪沈家的谁也许还有一丝转寰的余地，得罪沈宁他们说他们也不知道了，因为还没有人听过得罪沈宁的下场或许得罪沈宁的人都没有办法开口了。
　　梁惠莉直愣愣的，脸上被雨水冲涮成了五颜六色的调色盘，直接被高挑女生为首的几个人带走了。
　　沈凉握了握沈宁的手发现有些冷了，他把沈宁身上的风衣裹紧对黄小艺说：“这位同学，你好。平时多谢你照顾妹妹了，现在上车，你们的衣服湿了，应该去换一换。对了，你们应该还没吃饭，我们换了衣服后去吃饭吧。”
　　黄小艺看到好戏正乐翻天呢，叫你得罪妹控的哥哥！她又听见这句熟悉的台词，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味道，真是想撞死了。
　　车从远处开来，停在三人的面前。
　　沈凉低低的对沈宁说：“妹妹，你下午没课，现在淋了雨不要回宿舍了，先回家。”
　　沈宁难受了，黏在身上的衣服，雨下的这么大回到宿舍也会全湿，下午没课，算了回家。她点点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