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点绊山茶》阿末末

23、何似休生连理枝（四）

　　白崆看着自家女儿大起来的肚子，悬在心口四年多的大石终于稳稳落地。他把手里的盒子递到女儿的手里，“这里面是你奶奶生前说要留给你的首饰，今天交给你了。”
　　白柔倚在沙发上，她昨天晚上被肚子里的孩子折腾的睡不着，现在精神头提不起来。她看着桌上的盒子，身子坐直。
　　白崆隔着桌子对自家女儿说：“你奶奶生前最疼你，说你和她性子最像，也容易走弯路。现在好了，你和律明有今天的结果，你奶奶也该放心了。盒子里的首饰，你奶奶连你姑姑都没舍得给，给了你。小柔，你可要好好的。”
　　白柔听见父亲的话，酸了鼻子。“爸。”
　　“你啊当年拧着性子要嫁给他，全家人都反对，你倒是聪明晓得从奶奶下手，最后也是她老人家在这件事上一锤定音。你奶奶顺着你让你嫁给他，也是舍不得你难过，到去世前总会在你妈面前担心会不会在这件事上害了你……”白崆因为前阵子的白母去世，一下子便老了很多。
　　白柔躺在摇椅上晒太阳，不一会就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宋律明走进白家的大门，拐个弯便看见白柔躺在竹椅上，身上的薄毯大半都垂落在地上，他两三步走过去摇了摇她的手臂，她在迷迷蒙蒙的醒过来。
　　“你怎么在这睡着了，爸呢？”宋律明看见白柔头上的发丝散落在脸庞上，顺手就给她撩到了耳后，她脸上的两颊被太阳晒得都有些发红了。
　　白柔在宋律明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整个人仍懒懒散散的倚挂在宋律明的身上，两只手抱着他的腰，头埋进他的胸口，口齿不清的抱怨。“还不是肚子里的家伙太调皮，昨天晚上闹的我都睡不好，要不然我也不会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白柔说着说着又泛起了困，话里的意思也是颠三倒四。宋律明哭笑不得的听着她含糊的话，只听见，“怪你……折腾……费力……脚疼…….肚子饿……”他想都是要当母亲的人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看她整个人嘚啵嘚啵的说不停，一只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扯到了他胸前的衣领说：“你答应我？答不答应？”
　　他没听清她前面的话，只注意到她人软了脚，站不住了，她的手还揪着他的衣领非要个回答，他一边用力将她的人拥进怀里，不让她摔在地上，一边哄孩子似的说：“小祖宗，我答应你，答应你。进去再睡，你再迷糊非跌地上，醒醒。”
　　奈何，白柔听到她要的答案，觉得了了一桩心事，很安心的蹭蹭宋律明的肩膀，睡着了。宋律明看白柔睡着的模样，也知道近几个月肚子里的孩子没少使劲折腾她，他两手用力将白柔抱在身前，头低下靠近白柔的鼓起的肚子说：“小家伙，对妈妈好点。她怀孕可没少吃你的苦头。”说完，抱着白柔进了房子。

　　白柔看今天肚子里的小家伙很是安分，想起宋律明最近公司的事务似乎特别的多，每天他回家的时候大多是两三点虽然他的动作顾及到她刻意的放轻，但她怀着孕睡眠本就不大踏实心里又牵挂着他，所以每每他回来她都是知道的。
　　白柔打定主意要亲自给宋律明送次饭，吩咐了荣嫂煮多了记到宋律明爱吃的菜，白柔将沉甸甸的饭盒拿在手里时，荣嫂看白柔大着肚子颇多的担心说道：“夫人，你还是让我送过去吧。这饭盒沉，你又怀着孕，我不放心。”
　　白柔听见荣嫂的话，“荣嫂，你知道当年我自己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一个人将商场里买的书柜带回公寓呢，现在一个饭盒，我哪里会提不动。”白柔笑着打断荣嫂还没说出口的话，“我不会自己开车去，我会叫小苏来接我。荣嫂，你别这副样子，我是去送饭又不是上刑场。”
　　荣嫂一听白柔说到上刑场，立马拉下脸。“什么是上刑场，夫人老是像小孩子一样满嘴说胡话。”白柔看见荣嫂的脸色，立即吐了吐舌头，“荣嫂，不要生气嘛。你一生气，就不好看了，下次我不会乱说话了。”
　　白柔真像个小孩子似的认错，荣嫂哪里真能和她生气。荣嫂经过这几年和白柔相处，心里老早把她当成自个的女儿，白柔看着成熟稳重的模样内里却是个做事糊涂丢三落四的主对人也不设防，对荣嫂更是把她当成亲阿姨亲的不得了。
　　“荣嫂老了，哪里来的漂亮。夫人早点去吧，今天下午你可和老夫人约好了一起去看老医生的。”
　　白柔表示知道的点点头，拨了电话给小苏吩咐他来接自己。
　　荣嫂拿了件外套给白柔穿上，将白柔手里的饭盒拿了过来。白柔看看自己空了手，荣嫂还真当她是保护动物了，她也不说什么走出了门，门外的车稳当当的停在庭院里。
　　“小苏，你的车开的稳些。知道了么？”
　　小苏面对荣嫂话，也是一脸正经的点头。白柔坐在车的后座，看荣嫂还吩咐了几句，小苏的神色愈发的严肃，频频的点头，还不时说：“好的，我会注意的。”白柔几次想打断荣嫂的话，都被荣嫂的一脸肃穆挡了回去。
　　车开在路上，白柔看窗外的店铺，忽然想起来这条街上有家咖啡馆宋律明爱喝店里现磨的的黑咖啡，反正是顺道她想不如带一杯过去。
　　“小苏，你在前面的一家咖啡馆里停下，我进去买杯咖啡。”小苏听见夫人的话，随即将车速降下，缓慢稳妥的停在咖啡馆的店门前。
　　“夫人，我进去买吧。荣嫂说……”
　　白柔看小苏一板一眼的执行荣嫂的话，她也没想非要自己去买，点点头同意了。小苏下车后，白柔坐在车里从车窗里随意往街边望去。
　　宋律明和一名年轻女人从车上下来，走进了咖啡馆。坐在车里的白柔恰好看见，年轻的女人背影让她觉得熟悉。她不由自主的下了车，也进了咖啡馆。
　　“律明，我听说你结婚了，和白柔。”女人一身的黑白职业套裙，简洁利落，一头乌发盘成一团，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额头下的眉眼整齐大气，眼眸里透出的光和她整个外型一般充满了自信，嘴唇涂抹了大红的颜色，此刻正她的嘴唇正贴在咖啡杯壁上，在上面留下浅浅的红印。
　　宋律明没有想到在这座城市还能在碰见她，当初的她一脸倔强满眼都是不甘心的离开了这座城市并放话这辈子再也不会踏足这座城市，六年里他也偶尔听过她的一些事，她和当初的倔强少女早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是的。”他敲了敲桌上的杯子回答。
　　李清听见宋律明简单的回了两个字，再也没有交谈的意思，她又想起自己那时的绝望和不甘心。她放下手中的杯子，“律明，我时常想当年我要是没有那么骄傲，我们现在会不会不一样。律明，我后悔了。”
　　白柔坐在他们后面的一桌，听到女人熟悉的声音，她想起来了，是她，是李清，她回来了！白柔的心开始惶惶不安，李清是宋律明唯一正式承认的女朋友，白柔见过她很多次，他们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她和宋律明十指相扣的走到她身前，宋律明和她介绍了李清的身份，她听着他们的话心绞痛的身上冷汗涔涔还要佯装高兴的模样。
　　白柔拆散了他们，在宋家因为在房地产生意上一次投资失误资金链断裂的时候，她向爸爸要求给宋家注资，条件只有一个要宋律明娶她，宋律明当时正准备和李清出国留学，宋家出了事，他们的事也因此耽搁了下来。白柔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可耻的事，但她更知道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她的律明哥哥永远只能是律明哥哥了。
　　她忘不了宋律明不可置信的眼神，也忘不了李清冲到自己面前来大声哭泣的场景，可她没有办法，她的心比李清还早很多很多年以前就丢在了宋律明身上。
　　宋律明看眼前气场强大的女人，他抿了口咖啡，想起白柔很喜欢这里的芝士蛋糕每次来到这里必点，吃蛋糕时总会将两只眼眯成一条线，一脸幸福的说最幸福的事就是能天天吃芝士蛋糕还不发胖了。
　　李清没有得到宋律明的回答，她的两只手放在桌面上直起了背脊。“律明，我这次回来不仅仅是因为工作上的调动，我这么多年尝试开始过恋情，但是我办不到，看着他们我都会想到你。律明，我还是爱你，我放不下我们的感情。”
　　咖啡馆里轻柔的音乐声，白柔的心揪成一团，她怕，怕宋律明说出口的话。
　　“李清，你需要的是一个单身优秀对你好的男人。而我在第一项已经被排除了。”宋律明望着李清的眼神里干净，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他在叙述一个事实。
　　她看他的眼神里依旧是她曾经深深着迷喜欢的冷静，理智还有岁月赋予这个男人的睿智，她听着干脆利落的拒绝，心里不可避免的一下针尖扎的疼痛，可她知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除了五年多的时间外还有另一个人，她没有想过一次见面她就能拿回属于她的人和感情。
　　“律明，告诉我你爱白柔吗？”李清她要争，也一定会去争，但她也需要一个答案，来证明自己的胜算会有多大，她正在进行人生上的一次豪赌。
　　白柔听到李清犀利直接的问题，她的心咚咚的如擂鼓，呼吸却不自觉的放慢放轻，她也想知道，宋律明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只要一点点爱上自己，那一点点足够了，她会满足。
　　空气里漂浮的女声空灵语带悲伤的唱着一首外文歌，他没有回答，白柔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十几秒，或几分钟。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屏幕上跳动的小苏二字，她按下拒接，脑中恍惚的想着，小苏买完了咖啡了呢，我还要去送饭呢。
　　白柔看绿植下的两人，恍惚又想起他们三人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咖啡厅里，那时候李清穿了一身黑白相间的长裙，头发披散在肩膀上，宋律明穿了一件浅米色的衬衫和灰色长裤，他们出现在门口，十指相扣，郎才女貌。
　　她从咖啡馆的另一头绕远路躲过了他们。她起身的那么一秒钟有想过走到李清面前，露出得体大方的胜利者笑容，证明宋律明是他的了，但也只是刹那间的念头，她不能冒险，也不要去亲手打碎自己编织的美好结局，她退缩了。
　　“夫人，你刚刚去哪儿了？”白柔坐回车上时，小苏额头上已经冒了层薄薄的汗，他一看见白柔，立即将自己的担心吐露出来。
　　白柔听到小苏焦急的话语，收拾好自己纷杂的心情回道：“我刚刚想起这附近有一家母婴店，我就去逛了逛。好了，小苏，我们快走吧。”
　　“白柔，是我的妻子，以后也会是我的妻子。李清，我们之间的事在六年前便结束了，所以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以后也不要再过问。我不是分手后还可以做朋友的人，李清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宋律明说完话后，招来服务生买单。
　　宋律明拉开椅子，转身。“你是不是恨我当年先说了放弃，恨我没有坚持我们之间的感情，可是你也要想想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一段得不到祝福的感情我也会害怕，年轻的时候谁都会有自己的骄傲，我离开你只是不想失去我在你们宋家面前剩下为数不多的的尊严而已。”
　　李清看宋律明的背影停留在原地，她的内心升起一股希望。
　　“李清，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你的骄傲，曾经是我最欣赏你的一点，你现在也不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放下你的骄傲。”
　　李清听着他平稳的语气，内心的希望破碎了一地，她弄不明白他们在一起时他的心她从来都看不透，那时她甚至会怀疑他到底爱不爱她，他们在一起的很平淡，是她主动追求的他，他在她表白后，只考虑了几分钟就答应了，她听到答案都不敢相信。
　　“宋律明，我只问这一次。你有没有爱过我？”她要一个答案，一个她隐隐猜测到了的答案。
　　身前的背影没有试图过转身，给了她一个答案。“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那时候的你和我很像，我想也许我们很合适。”
　　“合适，我们很合适。对，你和我都是一样的人，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冷心绝情的混蛋。”李清拿起桌上的水杯，水杯里的水晃荡不已，她想把手边能够的着的所有东西拿起，狠狠砸向这个伫立在自己眼前的背影，这个背影她爱了这么多年。
　　“小姐，我们打烊了。”小林很是忐忑的看着眼前的客人，她不明白另一位男客人走了以后她一个人不哭不笑的坐在原位，没有表情也不说话，这样的事情她做服务员的时间短，也是第一次遇见。
　　李清听到话，抬起头，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她只是回想了以前的一些事，一些他们美好的过往，她想自己到底也不是要坏到底的人，也不想去破坏干净他们之间还算温暖的记忆，心头的不甘心时间再过的久些最终也会甘心。
　　“不好意思，马上就走。”小林看客人扬起了笑脸，真的很好看，她下意识也笑了笑，直到客人出了门，她才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