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点绊山茶》阿末末

22、何似休生连理枝（三）

　　沈宁做了个梦，梦里的她见到了白柔。
　　“小柔，你想清楚了？你当真要嫁给宋律明。”白锦瑟看着眼前一脸坚定的小姑娘，知道她的答案是不会更改的了，果然。“姑姑，这件事我想的很清楚。我要嫁给他。”
　　白锦瑟听到她的回答叹了口气，心说哥哥想要我劝她回心转意是不可能的了。她拍了拍，白柔的肩膀，叹了口气。“小柔，做了宋家的长媳就没有做白家女儿时那么自在了。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你爸爸妈妈也帮不了你太多了。”
　　白柔看着眼前姑姑脸上的疼惜和担忧，她知道自己的决定会让爸妈更难过。“姑姑，我们白家人骨子里都是这样倔强的，认定一件事撞了南墙也绝不会回头。你当年在爷爷不同意的情况下嫁给姑父，但现在你和姑父的感情不也很好。我会很好的。”
　　白柔脸上洋溢的幸福让白锦瑟想说出口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宋律明不一样啊他根本不爱你，而你又太爱他这才是问题所在。
　　“姑姑，你会帮我劝劝爸爸的吧。他太固执了。”白锦瑟看白柔像小时候想吃糖那样摇着自己的手臂撒娇，她实在是不想看到她现在幸福的表情消失，点了点头。
　　“姑姑，你最疼我了。”白柔抱住了白锦瑟，和小时候一样在白锦瑟的肩头蹭了蹭。“姑姑，相信我。我会幸福的。”

　　白柔望着眼前的男人，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成为正真的夫妻了。白柔从小到大的愿望实现了，她的律明哥哥做了自己的丈夫。
　　白柔和宋律明穿梭在一桌又一桌亲朋好友间，他们被每位宾客敬酒夸赞，“两位好登对啊……果真是郎才女貌……”
　　白柔的满心欢喜，娇艳的新娘妆添上自然的喜气和娇羞让她忘了身边人从头到尾的冷淡。她笑意吟吟的喝下每杯酒，忽略了身边人不在意的态度。
　　宋律明看着眼前醉成一滩泥的白柔，脸色冷漠的指使荣嫂。“把夫人清理干净，送回房里。”转身踏上了楼梯，灯火通明的大厅里笔直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冷漠生硬。
　　荣嫂看着新夫人躺在沙发里，脸上醉酒后不正常的红色，嘴里还念叨着，“律明哥哥，最后你还是娶了我，我好高兴……”
　　她看少爷在楼梯间短暂的停留心里忽地对少夫人的念叨有了一丝期盼，“荣嫂，以后我和夫人分开睡。主卧给她睡，我睡走廊尽头的客房。”
　　她低头看仍在喃喃的新夫人，而后仰起了脖子对着少爷的身影道了声，“好的，少爷。”
　　白柔在餐桌上看着身旁的人拿着报纸隔开了和自己的视线接触，明明是最亲密的关系怎么会像是陌生人间不小心的拼桌。她几乎是刻意的将手里的豆浆洒在了报纸上，“啊，我真不小心。律明，你身上有没有沾到。”
　　她看着阻隔在他们间的报纸落下被放在了餐桌的另一边，“没有。你继续吃早餐吧。”她可以毫无阻隔的看着他在自己眼前，她心里在为自己得逞的小诡计而高兴。
　　“律明，今天我和妈要去为表姐新生的孩子买满月酒送的东西，可不巧我的车坏了。你要去公司上班，顺便载我一程好吗？”白柔的眼神停在宋律明的唇上，她在渴望听到肯定的答案。
　　宋律明将手上的汤匙放下，拿起帕子擦了嘴巴，对上白柔的眼神，声音平淡的说：“没关系，今天我让小田开车来接我。你用我的车，和妈玩的开心点。”
　　白柔的视线对上宋律明的视线，他的眼里无波无澜像是对自己的话没有半点兴趣，他在敷衍她。白柔意识到宋律明对自己掩藏的敌意，他用不在意不关心在惩罚她。她不能输，她已经走到这里了。
　　“律明，你对我真好，不怕我把你的车撞坏了。你知道的，我的车技可是差的不得了，你当年在我学车的时候怎么说的，说你打死也不会在和我同车的时候让我开车的，还说我开车时路上的行人都是没看黄历就出门了。”白柔她在用他们共有的年少岁月去消磨他对她的恨。
　　宋律明站起了身子对白柔诉说的回忆给予了不紧不慢的回应，“你那时才十八岁，现在你开了这么多年的车，车技哪里能和当时的比。现在的你也和当时不一样了。”
　　白柔听着宋律明没有起伏的回答，现在的你和当时也不一样了，这句话像是一根刺一扎扎进了心里的最深处，一下子疼到了极点。我当时和现在从来都是一样，律明哥哥是你不一样了。
　　“荣嫂，现在几点了？”白柔望着墨水般的天色，今天云层厚看不见星星和月亮。
　　荣嫂看站在窗边的夫人，盛夏的天气却怕冷似的抱紧了手臂，她蓦然想起那晚夫人醉酒躺在沙发上的喃喃。“快一点了，夫人你要不去睡了吧。少爷今天可能公司又有什么突发的情况，才会这么晚都没回来。”
　　白柔哪里会不知道宋律明不回来的原因，“没事，荣嫂。我想再呆一会，那些菜你就放在桌上，明天再清理。那么晚了，你年纪大熬不住的，去睡吧。”
　　“夫人，你不吃一点。今晚，你什么都没吃，我去热点汤，你喝一口？”荣嫂不忍心看夫人一人独坐在明亮的灯火中，实在是凄凉。
　　白柔看的见玻璃窗上印着的荣嫂，她脸上的心疼。“没事，我不饿。荣嫂，你不用管我，你去休息吧。”她不想荣嫂的心疼进到心里，不然她会开始心疼自己，这种疼要不得，一旦疼起来，她怕自己后悔。
　　“你回来了。”白柔转身看宋律明进了大厅，他看见她站在大厅的落地窗前有些意外。
　　他边走边将领带扯松，放下手中的文件，“上去睡吧。”他没有一秒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
　　白柔听到他的言语一如平常的疏离和礼貌，压抑在心头的愤恨失去了控制。
　　“宋律明，你到底要我怎样！我怎样你才会回到我们以前相处的时候！我做错了什么？我要忍受你对我无穷无尽的冷漠，我做错了什么？律明哥哥，你说过的我们会一直一直都很好，你会永远疼我，现在的你到底是为什么变了？”
　　尖锐的女声砸落在凌晨的寂静大厅里，歇斯底里的质问很快便消融在明亮的太过成苍白的灯光、厚重压抑的落地窗帘、大怪物似的欧式沙发中。
　　她希望看到的勃然大怒或冷嘲热讽都没有发生。宋律明看她像是一个因为失去了心爱的玩具而哭闹的孩子，他的眉头都不曾皱起，身子站在大厅的入口。他们隔了二十步的距离，白柔却觉得她这一辈子都走不完这二十步。
　　“白柔，你知道我不爱你。从一开始你就了解的事实，现在我们这样也应该是你当时需要考虑清楚。你执着的过去，我对你的承诺都在忽略我给你的前提，作为一名哥哥我自然会保护你爱护你。但作为爱人，抱歉我恐怕无法给你想要的。我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是你想要的太多。”
　　白柔听着他字字清晰逻辑清楚的表述，她的愤怒在咆哮。
　　“可是我们已经结婚了！我们结婚了！宋律明，你是我白柔的合法丈夫。”
　　宋律明站在灯下头上晕出一层光圈，整个人看起来那么的柔和，说出的话却让白柔的心一寸寸的冷下去，冷进身体的深处。
　　他说：“白柔，我们是商业联姻。”

　　“小柔，你们还没有打算要孩子吗？”
　　白锦瑟站在庭院里的花草无端的冒出一句，白柔愣在当场，幸好宴会举行的十分热闹没有人注意到缩在角落的两人。
　　白柔看着姑姑的神色，知道她和宋律明之间的问题怕是人尽皆知了，爸妈不敢问倒是托付了与自己相差不太多的姑姑来问。
　　白锦瑟听了不少的风言风语，看到白柔此刻的沉寂，心上的猜测落到了实处，一时间倒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远处的喧嚣，浮华的灯光，落在了两人所处的角落外头，显得此刻越发的难熬。
　　白柔看着远处的灯光落在姑姑的脸上，她轻轻拧起的眉头，嘴角不自觉的抿直，她想的不让家里人担心的念头最后还是让他们担心了，心里头涌起了酸涩，又想起自己和宋律明吵架后单方面挑起的冷战，他不接招依然像平时那般，冷战成了独角戏，心头的酸涩也不知变成了什么滋味。
　　“小柔，宋律明是个很骄傲的人，这场婚姻是你的逼的他不得不接受的，现在的局面也是你自己结的因种出的果，趁现在还没闹出个什么惨烈的下场，你们就算了吧。”白锦瑟说的这番话，也是思量了很久。
　　她眼看白柔结婚了一年多两人都是形同陌路的模样，宋律明结婚后暗地里的动作已经到了明面，他竟是要脱离宋家的产业，自立了门户，看他的准备也不是一年两年能成的，应该是至少五六年的时光了，被宋家逼着和白柔结婚，倒是将他逼的退无可退了。
　　白柔听到白锦瑟的话，两眼微微的闭了闭，手指无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酒杯，指尖发白。“姑姑，我和他结婚就没有想过我们会有离婚这一天。这婚是我逼的，这果我也吃的下。我不信我磨不过他。”
　　白柔的话让白锦瑟心里一叹，白柔自小的性子就刚烈偏执，宋律明在她心窝捂了十几年哪是那么好就可以割舍的。她反手拍了拍她攥紧酒杯的手说：“夫妻间有什么说法是磨不磨的，你们是夫妻不是仇敌。小柔，姑姑要你知道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你现在心不死，姑姑也不会生生的劝你要把宋律明从心口挖开，但你要答应姑姑，假若有一天你受不住了，姑姑还在这。”
　　白柔听着姑姑的话，眼里的泪不知怎的就掉了下来。她知道这里的灯光昏暗，姑姑看不清自己的脸，她也不去抹脸上的泪，尽量按照平时的说话的方式回答姑姑。
　　“姑姑，我知道的，还是你最疼我。那边有人过来了，我们出去吧，让姑父等你这么久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白柔看着桌上凉掉的菜，等的久了自己也没了胃口，索性把饭菜摆在那儿回了房间。门口有人走过，白柔从浅眠中醒来，她是坐在床头看书看睡着的，身体一动，落在腿上的书掉落在地板上，她看了眼时间，两点半。
　　穿了拖鞋，走出去。白柔正好看见宋律明的房门开着，她走了进去，宋律明坐在沙发里，他脱了西装外套，扯松了领带，身上的细灰条纹衬衫的袖子被卷到手肘处，他很累，白柔甚至可以看见他眼眶下的一片乌青。
　　她站在离宋律明五六步的地方，“你吃饭了没有？今天家里有煲汤，排骨玉米汤你要不要喝？”
　　宋律明听见房间里的脚步声，知道白柔进来了，她在仔仔细细的看他。听见白柔的话，话里头的小心，宋律明想起这是她四个多月来第一次和自己说话，想起两人以前玩闹时白柔肆意张扬的笑，心头莫名的软了软。
　　“今天喝酒太多，喝点汤暖暖胃也好。”
　　白柔不期待宋律明能和自己说什么，他的沉默她也习惯了，听到宋律明的回答她愣了一瞬。
　　宋律明没有睁眼，看不见白柔此刻的怔愣，没听到回答。“要是荣嫂睡了，太麻烦就算了吧。”
　　“不麻烦，不麻烦的，汤被我温在厨房，我可以给你盛来。你要不要吃点饭，今天有你喜欢吃的椒盐排骨和丸子苦瓜煲，很快都可以热好。”白柔不等宋律明的回答，转身就出了房门。夜里安静，白柔的脚步声匆匆忙忙回响在走廊里。
　　宋律明坐在饭桌前看眼前的饭菜，盘里的菜整齐的不像有人吃过，此刻正冒着热气，余光处的白柔随意扎起的头发因为在厨房里的动作，落了几根在脖颈处，她的眼神里掩埋着期待。
　　白柔看宋律明起了筷，夹了菜开始吃，他吃的很慢，动作很好看。
　　“你也吃吧，你今晚一定没有吃饭。”
　　宋律明的话让白柔一惊，她顺嘴回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吃。”
　　宋律明的眼睛抬了抬，筷子在空中点向菜碟，“这些菜，都没有人动过。”
　　白柔对上宋律明的眼神，实话就从嘴边溜了出来，“那时候，我不饿就没吃了。”话说完，便看见她熟悉的神色，他的眼神严肃了起来，整个人就像是以前自己做错事时自己要挨他说教的情形。
　　“我听荣嫂说过，你三餐经常都不吃，就喝点水，这样子下去身体会被搞坏。白柔，你不是小孩子不要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现在多少都给我吃点。”
　　白柔端了饭碗，正准备夹青菜，“多吃点肉，你身上已经没几两肉了，还整日吃青菜。”饭碗里，多出了另一双筷子，筷子走后留下一块排骨，她看到碗里的排骨，眼眶发起了热。
　　宋律明看着白柔低下的脑袋，桌上一滴两滴的眼泪。他想说些什么，话在嘴边转了几圈，最终什么也没说。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吃完了一顿饭。

　　“荣嫂，这汤的味道还好吗？”荣嫂看着白柔的两只眼紧紧的盯在她的脸上，荣嫂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没被小辈这般看过。连声道了道，“好，好。夫人做饭真是有天分，这汤煲的很好。”
　　白柔听了荣嫂的话仍是有些不大放心，“荣嫂，真的好喝？你不要骗我。”
　　荣嫂看白柔不自信的模样，用汤勺舀了一碗放到她跟前说：“夫人，自己尝尝。这汤的味道真的不错。”
　　白柔拿着汤匙舀了几口汤，她觉得好像真的还不错，她放下汤匙，看了眼时间。这时候宋律明也差不多该回家了。
　　两人的相处经过那次算是宵夜的晚饭后好了很多，开始像平常的夫妻般生活，一起吃晚饭，偶尔坐在一起看看电视，或者两人坐在客厅里一人一头各忙各的事，虽然不说话，但两人间的氛围倒是有了些许的温馨。
　　宋律明到家就看见桌上热腾腾的饭菜，白柔随着荣嫂在厨房和饭厅间来回走动，她看见宋律明站在饭厅的入口处，笑了笑。
　　两个人便坐在了桌上，白柔看宋律明拿起汤匙喝了几口汤，喝完后神色间看不出什么，她等不住问了句，“今晚的汤你觉得怎么样？”
　　宋律明奇怪看了白柔一眼，他们因为自小家里的规矩在饭桌上都不大会说话，看她等着自己的回答，他直接说道：“这汤的味道和平时的相比味道淡了。”
　　白柔听到他的回答，心下一堵，原本欢欣的心情也淡了下去。“我也觉得味道有些淡。”
　　宋律明的视线扫过白柔的脸，看见她亮晶晶的眸子听见自己的话后一下黯了不少，心下知道这汤应该是她学着煲的了，“但今天的汤也比平时的鲜，总的来说还是挺不错的。”
　　“是吗？”白柔听到宋律明的肯定，心头的喜悦迸发了出来，一时脸上乐呵呵的，还不能自信的追问道。
　　宋律明瞧着白柔的两只眼睛霎时像开满了烟花那般璀璨灼人，嘴角不知不觉也扬了起来，面对白柔的追问顺势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