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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鬼泪3 ...

  •   十四岁那年,酸秀才,我师父,不幸没了。

      死因很不体面,所以,在葬礼上,师娘都不哭,干巴巴的一张核桃般的脸,恶狠狠的盯着棺木。

      秀才死在一个年纪能做自己孙女的清倌人的肚皮上。

      据说,那女子刚刚解下肚兜,秀才就蹬腿走了,临终的时候,那玩意还支着帐篷一般高耸着。被人抬回家的路上,一路展览着,坐定了老色鬼的名号。

      从那一日起,我便去药房买了几十片安眠药,立定主意,再老了之后,失去体面之前,便找一天风和日丽,到桑拿房找最好的师傅洗尽污垢,腰里别着高僧抄的开过光的金刚经,穿上最舒适的衣裳,躺到棺材里,安安心心的用云浮楼最好的酒席和梨花白灌下药。

      一个人怎么生出来不重要,重要的死的要有气派,要人人听起来都觉得羡慕。

      不要老的神志不清,随地便溺,被人嗤笑。或者不自量力,死了还留下话柄,睡在棺材里都不安生。

      当年我只十四岁,从师父灵堂回来的路上,委婉含蓄的向爹爹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老头子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子,抽下鞋,命下人捂着我的嘴,结结实实的抽了我一顿。

      如果是我儿子,我绝对会做个开明的老子,开开心心的带他去药房里买药。

      死既然是人注定的结果,为何要避讳呢?我猜不透这其中的关节,直到多年后,我遭遇了很多事,才知道,轻言生死的人,从未真正经历过大事,活着多好啊,哪怕像癞皮狗一般,都要拿出狗皮膏药的韧性,死死地黏在地上不动弹。

      那日我爹打完我,拍着胸脯子顺了半日的气,开始用鞋底打,后来捞着什么便是什么顺手,鸡毛
      掸子,烧火棍,板凳,直打的一地鸡毛,我肿的一只眼大一只眼小方罢休。

      打完了津津有味的看着跪了一地的丫鬟管家和一脸丧气的姨太太和她们的女儿,用金牙签剔牙,随机宣布了一件大事:“西风的师娘有意出家,她一生无儿无女落得干净,只是老家有先生的妾室和女儿,所托无门,便求到我家,让那母女来暂居,自立之前,不过多养一个老妈子,一副嫁妆。家里空屋子自然多,你们一个个乌眼鸡似的,自己出身不好,便把一个钱眼看的比天都大,把人的衣衫认作了人的身份,她们母女虽然没钱没势,到底是读书人,比你们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别打量我总在外面,你们若是欺负了这对母女,便卷着铺盖卷统统滚出去,老子一个钱都不给你们,反给新人腾了地方,懂了吗?”

      我心里想,师母这招够毒辣,一下子将那铁公鸡秀才一辈子的积蓄都窝在手里,自己找个庙宇关门做起了王母娘娘。一点都不留给那孤女,可见是先生彻底寒了她的心。寄人篱下的生活哪里会好,这一招釜底抽薪。

      我正想的入神,连身上的疼痛都忘了。忽然觉得脑仁上刺痛,我爹正拿着烟管给爆栗子吃呢。

      “小魔王,西风小爷,您老听清了吗?不把花花肠子收了,敢欺负你妹妹试试看。”我爹的脸真丑,猛然抬头占满了眼眶,唬的我险些没吐出来。

      还好我长得压根都不像他,我娘的相片摆在书房里,波浪般卷发,低垂的发髻,扶着一株梨花笑的千娇百媚,眼眸宛如4猫一样,带着许多艳俗大颗的宝石。我长得像她,有些阴气,皮肤白的雪凝霜般阴沉。看我娘的打扮,也知道她是个舞女之流。不过我娘一定是不得已,那种身在泥沼心比天高的舞女。我老子真是捡到宝了,就这样还不知道好好珍惜我这个独苗,这般摧残我幼小的身体和心灵,想到这,我挤出来两滴眼泪,狼崽子般嗷了两声,应时应景的晕了过去。

      “你们这些黑心种子,糊涂东西,我下手重了吧,刚才怎么不拦着我,就等着我打死风儿,你们好分我的家产,告诉你们,不能够,我就是全扔了水,都不留给你们。”爹说着说着哭了,像小孩子没吃到糖一般嚎啕,跳脚,戏很足,我装晕,忍笑忍的浑身乱颤。

      小寡妇来的时候,我的伤早就好了。

      只不过平生里未曾挨过一指甲的打,立定主意要显得娇气些,便终日里躺在床上装蚊子哼哼,早也哼哼,晚也哼哼,想起来哼哼,无聊了也哼哼。只要哼哼,就有人递上热毛巾敷脸,有人给抓痒痒,有人给讲四合城%B小新鲜事给解闷。无非是哪家的小姐恋上了个戏子,私奔了,或是要革命,把嫁妆给捐了,惹得她娘日日吊着乌鸡眼,提着上吊绳在报社门口嚎哭。就是兄弟俩争风吃醋,抓破了对方的脸,不是为钱,就是为女人,其实有时候两者都不为,为的就是个风头。

      补品补药点心三餐川流不息还不带重样的递到我嘴边,不到三个月,饶是给我养的肥白壮大,红光满面,不时地流个鼻血。

      就这样,我那孝子般的亲爹犹觉不足,日日扒着窗口观望,拄着拐棍指桑骂槐,打人骂狗。

      姨太太们花戴不得,门出不了,哭便是触了霉头,一颗黑墨般的心咒我早去呢,笑便是乐祸,不曾将这个没了亲娘的孩子放在眼里。连麻将搭子都拆了,这可不是大事。

      郎中们找的也不少,不好意思说我装病,便异口同声的推脱“小少爷病不在身,在心。”

      虽说我爹可不是寒了我这苦海小孤雏一颗嗷嗷待哺的心。可是在心里,我也拿定了主意,以后当家做主了,这些个满口里遛马的庸医,一个个都别想踏入我家的大门。

      就这样,那天我还是左右一个丫鬟搀扶着,强撑着去看小师母。

      多么黑里俏的一个尤物,容长脸盘,虽说粉黛未施,又上了年纪,比不得那些少女,可是举手投足却有十分的风情,微微的蹙着眉,一派愁苦并着泉水般涓涓流淌的灵动细眼。该丰满的地方几乎溢出来,腰却宛如水蛇般无一刻静止,牵动着过窄的衣服摇动的肉感而缓慢。一身流丽的白缎子几乎崩裂开来,耳边挂着朵珠花,将坠未坠的。

      那拖油瓶却是迥然的美貌,五官虽然继承了她娘,可是身条相当单薄,紧紧抿着嘴,不时拿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瞅人,跟着母亲亦步亦趋,白净的像是雪里逃出来的一个通透易碎的孩子,剪着时兴的短发,搭在耳边,白麻罩袍里是女学生的蓝衫黑裙,钉子般扎眼的皮鞋,有些寡淡。

      小厮老六伏在我耳边,说了句极下流的话:“小少爷,你看小寡妇的屁股,方方正正,圆圆滚滚,一看就是好生养的,腰又那般细,勒过一般。在床上不知道底下那张嘴不知道怎么吸着咬着,那水蛇腰又晃着动着,就秀才那半死不活的样,怕是她从来都没吃饱过,正守活寡呢,好了,现在连想头都没了,所以哭了,要是我,就好好抚慰她,先来一手老汉推车,再”

      “没死活的东西,轻贱了我小师母,她的注意也该是你打的,下次再这样,只管用线穿了脸,挂到梁上。你才知道造口业的罪过!”不轻不重的给了老六一个耳光,看着他的脸红起来,我只觉得自己也火烧一般,只是我打的不是师娘的主意,是小师妹。我吗,天生就好这口,冰清玉洁,拒人于千里之外。一个字说完了,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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