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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鬼泪2 ...

  •   都说猫是一种特别通灵的动物。

      不过是因为猫的阴气重,可以在人冥两届通行,有天赋的猫生来就会说鬼话。

      我不知道童雪是不是有天赋。

      我只知道,她大约是爱上了流浪。

      不喜欢我买的据说有多重纤维,价格昂贵的名牌猫粮。

      常常打翻牛奶碟子。

      喜欢在垃圾箱里翻东西吃。

      数十日没有消息,让我以为她死在外面了。

      结果会在某个大雨夜晚跳窗而入,在我心爱的地毯上印下泥串,然后在衣橱里暖干身子。

      她特别喜欢睡在内衣那个抽屉。

      我始终没有放弃这只“宠物”,可是我也接受了家当成一个旅馆。

      只有在无处而去的雨夜,或者和野猫们打架弄得伤痕累累,肉垫上站了木刺、玻璃渣。天知道她去过哪里?

      有一只爱上流浪的猫,便常常在午夜怀疑人生。

      心事重重的夜里,我习惯性的会跑上浮离茶,一种很苦的毛尖,银色。杯子是骨瓷,彻红,透亮,握在手里像一枚精致的心脏。然后点烟,手边放只蓄水的素色碟子做烟灰缸。

      曾经有个人也是这么做,用碟子做烟灰缸,不过他讲究的多,在水上还浮着朵粉色的牡丹,玉雕般荷花,或其他时鲜花朵。

      花香伴月明,愁中亦带笑。

      诗做的不见得高明,可难得是那种雍容,是我永远都学不会的。

      哒哒哒。

      有人叩门,午夜的钟声随机响起,一只鸟儿从挂钟里挑出来,噗嗤着翅膀唱歌。

      我抬抬手,童雪小姐旁若无人的往里走。

      “晚归或者不归都可以,这毕竟是我的地方,还要带别的东西回来,当这里是什么?”弹了弹烟灰,不觉溢出苦笑:“收容所?”

      “说的你好像真的在乎似的。”童雪没有回头,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我好好的身子给了你,吸烟,喝酒,滥交。”

      “最后一条我不同意,什么叫滥交,我不过是男朋友多而已。”小东西,不好意思,你当家做主的时候过去了,童雪幽然回眸,掩不住的鄙夷之色甚嚣尘上。

      “你有心吗?怪物,虽然你披着人皮,说着人话,装着人模人样,可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你心动过吗?你害怕过吗?找那些男人,你无非是因为钱和血食,为了维持住你的人皮。一旦那些人见过你的本质,一定会掉头就走。”小丫头说话就是这样,不知深浅,动不动就往伤口上戳。

      “那是我的事,不劳阁下伤心。如果你对我没有表现出适当的尊重,随时可以滚。”这么多年了,非但不会爱,连生气的感觉都不复强烈:“哦,快两点了,鬼差也该出来透透气?”

      “平时你不是这样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行吗?”童雪呲着牙,没有半分软下来的意思,像是平常我想抱她的时候,动不动就甩过来一巴掌,三道整齐的血印子。小时候,她不是这样的,抱着一只奶瓶,鼓囊囊的小肚子,生存所迫,不得不被我拥在怀里。

      “不好意思我今天决定心情不好,眼里容不得砂砾。”

      “姑娘,你是不是,那个来了?”男子刀刻般剪影投影在墙壁上,声线细软略带沙哑,好像一味极苦的药材,浓的化不开:“就是那个穿红衣服的亲戚。”

      他身上带伤,手指不住滴落着血滴,纸片般身形,夜行衣微带珠光。笑容柔软颓废,确无端端令人觉得温暖,像是最后一道夕阳。

      “听说姑娘喜欢听故事,我没有钱,死后并无人来祭奠过香火,白骨皆烂在河道的烂泥里,即便有钱,若要姑娘使用,也是咒人的话不是吗?不过有一些旧事,讲给姑娘听,权当排除此夜寂寥,亦充当暂居此地的缠头,你看如何?”

      “少饶舌了,要讲快讲,讲得不好分分钟把你俩打出去。”话虽如此,摁灭烟头,铺了块毛巾在地上,倒了些牛奶在碟子里,放到童雪面前。

      做大人有一点不好,大人要识大体,不能跟小孩子生气。

      那人眉头轻挑,笑了,幽灵般蜷缩到电视机中。

      屏幕上呈现出一穿着长袍的男子,宝蓝锦缎,腰身往下蔓延着梳理的玉兰花枝,花朵或开或合,沉郁而哀伤。

      他的眉眼始终模糊,像是隔了一层水雾,坐在红木漆的太师椅上,手里的扇子不时转换,异常分流的公子哥形态。

      我叫西风,死了有些年头了。

      那时节,当权的还是孙中山,日日带着一张苦脸辗转在日本和商会中间,不是要思想,就是要银钱。

      我家里是做药材的,暴发户,父亲的生意做得很大,可是依旧入不敷出,难为他有十多房姨太太,外面的相好无数,还养了几个小公馆。

      他忙着赚钱,我的小妈们不是忙着赌钱,就是忙着偷小白脸,戏子,车夫,门房,偷过人不算,还要把大把的梯己奉上。可见那时的女人才是真性情,说爱还不够,给了身子还不够,还要倒贴。

      十四岁之前,我在家里上私塾,先生是个老酸秀才,日日眼里包着泪和眼屎。

      说大清国气数将尽,无非是因为九天玄狐转投了慈禧,以房中术魅惑死了帝君,道士无能,避于山林之间。

      那秀才是老花眼,又忙着唏嘘国运,所以,我成日里光忙着描唐璜的图,亦或是看两本私下传递的新式小说,还能够对上几个文绉绉的句子。自认为学问中西合璧,不算状元,也不差了。那年月的新式小说,酸的老陈醋一般,腻的奶油蛋糕般,假的人人都出口成章,带颜色的整本都是风月小赏,还带插图。唯恐不能不教坏小孩子。

      父亲爱我爱的眼珠子似的。

      家里十八房姨太太,里里外外女人无数,奇了怪了,所出的多是女儿,他在三十三岁头上才有了我,扎实带把的儿子,据说我娘生产时很惊险,血山崩走了,喜不自禁的同时更多了几分怜爱。

      况且我是个实际且豁达的青年,只要零花钱足够,从来都不像我的姐姐们那样,不是吵着要嫁妆,就是吵着要留样。

      有时候我很怀疑女子革命解放的动机。

      比如我的姐姐们,一个个生的并不美貌,小眼睛塌鼻子,嘴唇切切一大盘子,浑然不像她们如花的娘亲,爹爹的霸道在血脉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脾气又不温柔,随时随地都能做狮子吼的,所以,不要嫁妆就找不到冤大头娶她。稍微有个性一些的,想着出洋博个女博士的称号,才华横溢了吗,长相就无关紧要。

      据一个交际花般受欢迎的姐姐说,革命的男子是最好下手的,只要你同意他的信仰,他便不得不昧着良心和你交往。而且,稍稍利用自己的家世,许下捐款捐物的空头支票,他便为了革命献身了,至于男女床弟之间,不就是那么回事,到头来,你大可以宣称,是自己吃了亏,受了骗。

      这一招屡试不爽,不知道她诱骗了多少热血的男子。后来,她觉得自己年纪老大,便发挥女性魅力嫁了一个诗人,还是北大的教授。她自称从良了,当了教授夫人后,三年抱俩生了一样其丑无比的女儿,并且保持着和诸多男弟子的暧昧关系。从那酸掉牙的书信看,这个姐姐当真是个奇女子也。

      总而言之,那真是一个解放而混乱的年代啊,人人都知道朝不保夕,所以拼了命的玩乐,暴饮暴食,夜夜笙箫,展现本性。

      我爹是聚宝盆,一嘴的烂牙连颗假牙都舍不得镶。

      我是个善财童子,八大胡同都有我的相好,真正的潇洒,视金钱为粪土,反正嘛,都是我老子的。大家都是黑爪子乌鸦,一本烂账腹中藏,谁都不比谁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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