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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我醒来时,已在南菩海,是师姐和卿卿带我回来的。

      我终日无精打采,我以为离开了便可以放下一切,原来我错了。所有的事,伤心的,快乐的,痛苦的,幸福的,这一切,不是说忘便忘的。苦过的,像根针一般扎在心底,刺痛着,怎么拔也拔不出来。

      一日,宋恒来找我,我躺在一把躺椅上,看着窗外的丛草树木,岁岁枯荣。

      他与我道:“汝儿,你最近可好?”

      一点都不好。

      我回答道:“好不了了。”

      他又说道:“汝儿,既然现在你和苏骨佑分开了,你是否该想想我们的婚事。”

      婚事?我现在这般颓废,还有什么心思去想婚事。我知道宋恒对我好,我也想我爱上的人是他,可我就是做不到。

      我坐起了身子,对他说道:“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心思想这些。”

      他不解地问道:“苏骨佑到底有什么好的,你这般对你,你却还对他念念不忘。”

      我别过头,没有回答。

      他继而说道:“你知道的,只要我想做,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他的语气一下变得怪异,我不信地问道:“哦?”

      他神情变得异常坚定,说道:“我对你好,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从来不逼迫你。可我没想到我的放手换来的是你一次次的受伤,汝儿,嫁给我吧,只有我才能给你幸福。”

      我僵硬地说道:“若我不呢?”

      他顿了一会儿,我难以想象他此刻的心情,从来没有哪一个人会这样与他说话,没人敢,我的勇气,来自我对他的信任。

      他沉默了一会儿,寂静得很,我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向他,我知道,他定是有备而来。

      半晌,他才说道:“八绫盒在我手中。”

      八绫盒。

      他又说道:“我知道八绫盒对你来说很重要,可它对许多想提升功力的人也很重要。”

      我一怔,他竟在竹林里找到了八绫盒,也该怪我,竟把这般重要的东西留在那儿,我说道:“你要做什么?”

      他顿了会,说道:“用八绫盒,换你的一辈子。”

      交易,这种交易,他难道就不觉得可惜么?我算什么,师傅的八绫盒能抵得上好多个我。我对他难道就那么重要吗?

      曾经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我已恐惧了。我从没想过,也不敢想自己的未来,我以为就这样,待在南菩海,度过我的余生。

      这样的选择,我没有选择,结果只能是那一个,师傅的遗言,我不能忘。反正我的心已经死了,嫁给谁,有区别么?

      我的声音划破寂静,清脆有余,说道:“好。”

      一声落下,我便到了夜斓宫。

      走的时候,师姐和卿卿竟都没有阻拦,难道她们也认为我的归宿就是宋恒么?

      夜斓宫好冷,好冰,不自觉让我想起了在竹林的那段时日,下着雪,我总是抱着我的安儿在阁台前赏雪,那个时候也很冷,冷得让人发抖。

      他引着我到一处宫殿,这里却是不同的一番光景,花草青翠,悠悠芳香,大殿的名字却是那么冰冷。

      “寒芜殿,好冷的名字。”我说道。

      宋恒回过头来,顿了会,说道:“那你觉得叫什么才不冰冷?”

      我只是随口说说,却没想他让我给取名字,我便说道:“绿意葱葱,芳朵丛丛,叫绿丛殿吧。”

      说罢,我便走了进去。

      他身边一直跟着一个侍女,进屋后,他便介绍道:“她叫颜顾,以后就伺候你了,有什么事叫她便可。”

      随即这个叫颜顾的侍女向我行了个礼,却唤我夫人。

      宋恒笑笑,我一惊,倒不是介意,只是还从来没人这样喊过我。

      他将我安置在绿丛殿里,他住的宫殿在离我偏远的亭沽殿里。

      来这里的几日,我一直闭门不出,不是耍脾气,只是没有那心思,如今的我,怕是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吧。

      卿卿后来来看过我,她给了我一包花种,叫栽情种。她知道我闲着没事,又知道我喜欢乱想,便让我种种花。她说这种花带有人的情绪,种花者何心,栽种下的花朵便散着同样的香味,不过这种香气只有种花者才闻得到,这种花载得越多,那种情趣也会随之在自己身上消失。

      后来我让宋恒给了我一块地,颜顾处理了下,便让我种花了。这处地偏僻得很,寻常人是绕不到的。

      我让颜顾给我打下手,说是种花,其实也没那个心思,只不过想让这花香带走我的忧愁。

      一株,两株,三株......这块地就快种完了,怎么我还是一样的伤怀,我放下铲子,回过头淡淡地说道:“顾顾,我们走吧。”

      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喊她的。

      说罢我便走了,她急着追上来,说道:“夫人不种了吗?”

      我没说话,她便没问了。

      这里好冷啊,好孤单啊。

      我走着走着便有感触地说道:“好冷啊。”

      颜顾一惊,疑惑道:“冷吗?”

      她不会懂的,有些事,旁人是不可能懂的。

      我心灰意冷地说道:“心冷。”

      她似是明白了,也不敢多问。

      我又道:“顾顾,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她被我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惊到了,傻了一会儿才羞涩地回道:“夫人,颜顾以前有个很好的朋友,不过自从颜顾来了这儿伺候后,便再也见不着他了,后来听人说,他在我离后不久,便娶了亲。”

      她的后一句话说得倒是挺失望的。

      我随后又问道:“那你还爱他吗?”

      她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爱不爱的,颜顾不懂,颜顾只知道,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这,我还是会去找他的。”

      我疑惑道:“他都娶了别人了,你还回去找他做什么,你难道,不恨他么?”

      她顿了顿,便道:“不恨,他定有自己的苦衷,一辈子遇上一个心仪的人不容易,不论他做了什么,只要解释得了,就该给他一个机会,何必为了一份骄傲而抹杀了一段感情呢。”

      呵,你心态真好。

      若是一切都解释得了,可,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我和他之间,没有解释。

      我回到宫殿里,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小息会。

      颜顾告诉我,大婚便在三日后,让我早些做准备。

      这么急着成婚,莫不是怕我后悔不成。

      一日宋恒邀我到他宫殿里谈论婚事的细节,我是提不起兴趣来,也是难得他那边细致,我也不想扰了他的心情,无非便是在他身边坐坐罢了。

      他殿里摆了一把剑在正中央,那把剑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势,宋恒说那是他一次战胜后得到的战胜品,那把剑叫做衔焚,是聚暗黑之力的绝血剑,一剑致命。

      我只是问问,并没放在心上。

      大婚那日,夜斓宫来了好多人,处处热闹,到了我这,依旧的寂静,颜顾在帮我梳着发髻,便说道:“夫人一定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漂不漂亮有何意义?我低着头,一点心思也没有,满脸忧容。

      忽地从身后传来尖锐刺耳的声音,“水姑娘真是好福气,嫁的男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好。”

      我起了身子,回过头便看见了两人,柳絮王妃和柔夕公主。

      说话的那个毫无疑问,便是柳絮,她一脸得意,又说道:“恭喜水姑娘再得新欢。”

      这句话倒是听得我浑身不爽,只是我也没了那心思与她争吵。

      我又坐了下来,丝毫没有理她。

      她似是有些不爽,说道:“真不知道大王怎么会喜欢你这种没教养的女子,像你这种被男人抛弃的女人还有人愿意要你,你真该烧香拜佛了。哦,对了,听说,你还育有一子,不过好像已经死了,你可真是个克星啊。”

      她怎样说我都可以,若是说我的安儿,我决不允许。

      我拍桌而起,一下被她激怒,对着她说道:“请你嘴巴放干净点。”

      她冷笑一声,对柔夕说道:“原来,不是哑巴啊。”

      柔夕为难地看了我一眼,她俩不是向来不合么?怎么这会都站到一起了?

      我说道:“今日我不想闹得不开心,请你们回去。”

      若是换了从前,我定是要说得她无言以对落荒而逃。只是如今怎么也算是个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闹不好。

      只是我有心放她一马,她却有意来讨我不欢心。

      她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又说道:“是啊,难得有一天开心,只不过用这种方式得到的开心,你竟也能接受?”

      我一下听得云里雾里,便问道:“你什么意思?”

      她装作一惊,惊讶地说道:“原来你不知道啊?”

      随后她便说道:“你的苏骨佑为了救自己的女人把你出卖给霍督仙君,这件事连我都知道,怎么,没人告诉你吗?”

      我一下反应不过来,便望向柔夕,她便朝我迟疑地点点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住口。”

      卿卿从门外进来,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她走过来,喝道:“王妃没事就少张口,别回去了白白挨魅王一阵骂,别在水晶宫里呆了好几个月还不长记性。”

      说罢,她也用同样的眼神望向柔夕,随后便收回了眼神。

      柳絮撇了她一眼,一阵冷笑后便离去。

      我已意识到肯定有事发生,便向卿卿询问,她一阵纠结,死活不肯告诉我,想来这事必定与我有关,我突然有一种被欺瞒的感觉,所有人都知道,却偏偏要瞒着我。

      我便干脆地说道:“你若不说,我今日便不嫁。”

      卿卿左思右想才肯松口,为难地说道:“你可知宋恒的八绫盒是如何得到?”

      不是夺来的么?

      我摇摇头。

      她又说道:“郑茸珺被你伤得奄奄一息,苏骨佑用八绫盒做交换,要宋恒救活郑茸珺。”

      呵呵,在他心里,果真是郑茸珺比我重要,八绫盒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他比我还清楚,他怎么可以拿八绫盒去救郑茸珺的命。我要郑茸珺死,他却偏要她活,不是说我们彼此都不欠了么,他怎么有权力有资格用我的东西去换别人的命。若是救郑茸珺的不是宋恒,而是别人,那我是不是就要对别人百依百顺了。苏骨佑,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我,从来就没为我想过,从没有。

      我一下坐倒在软垫上,我虽没有说话,可那一刻,我内心的最后一道城墙已顷刻崩塌,眼角的泪水早已流下,饱含着的,或情,或苦。

      久久才听见颜顾在一旁唯唯诺诺地说道:“夫,夫人,时辰,时辰便要到了。”

      我定着不动,此刻的我感触连连。我零尽浮华一世的繁花,悲过,伤过,恨过,怨过,可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若是当初不曾遇见过他该多好,我在最美好的年华嫁给他,怀中捧着一颗炽热的心,却独守了夜夜空房。他对我一次又一次误解,一次又一次伤害,我却还无怨无悔地为他生儿育女,日日见他与别的女子亲热我却无法抗拒,还要忍受痛失爱子的悲伤,他可曾为我所受的罪吱过一声,吭过一句。

      这一世,淋漓,错落,尽损,我死了夫君,死了孩子,死了我自己的心。

      我注定,是逃不掉的。

      我一个人彷徨至夜斓宫,那把衔焚在幽暗的屋子里散发着死寂的血腥之味,久久,久久,我才出来......

      我踏着流离红光飘入前殿,宋恒站在前方等我。

      只是余光一瞥,我再一次地深受打击,他怎么还能安然地带着郑茸珺至此呢。

      我站到宋恒的身旁,双目中,除了憎恨,只有憎恨。

      我狠狠地望向他,杀我儿子的人果然安然无恙地站在他身旁,这一切,凭什么,若说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为他流泪,那也是仇恨的泪水。

      宋恒不知叫了我多少次,我也不知道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刻意避开我的眼光,为什么,既然你都狠下心来将我出卖给宋恒,怎么就不敢看我呢。

      整个大殿瞬间幽寂,上百双眼睛望着我,望着他。

      半晌,宋恒的声音打破这令人发慌的沉寂:“苏兄今日可真是赏脸,不请自来啊。”

      苏骨佑一惊,似是有什么要说,却不知望到了什么,那欲张的口又合上了。

      沅廷仙翁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毫不避讳地说道:“北海神君可真是一点也不怕嫌,如此宽厚之心真是令在下折服啊。”

      想来我与他的事应是闹得人尽皆知了吧。

      又是一阵沉寂,半晌,郑茸珺站出来说道:“仙翁这般说法让我们可是承受不起,今日不过是带着一份祝福的心态前来祝贺罢了,哪有什么宽厚不宽厚的,现如今也算是皆大欢喜了,水姑娘有了霍督仙君,而骨佑也有了我作伴,这也是,两全其美了。”

      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我恶心,一想到我的安儿死在她的手里,杀她的心都有了。

      卿卿便回道:“郑姑娘也真是好意思,两全其美也让你给说出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郑姑娘你有多委曲求全呢,背后做的肮脏勾当可全给撇清了。”

      瞬间火药味便充斥了整个大殿。

      郑茸珺一下急得焦躁,好像没做过一样,说道:“伊姑娘这可是冤枉我了,什么勾当我可没做过,这种事可不能乱说啊。”

      卿卿自然是不服,又说道:“做没做过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手上沾的血是抹不掉的,只是不知郑姑娘你夜里可曾因自愧而被惊醒,魂不守舍啊?”

      我便是知道她在说我的安儿。

      郑茸珺望了一下苏骨佑,急忙说道:“我根本不知道你说什么?”

      这场戏也该收场了吧。

      我一下飘忽到苏骨佑和郑茸珺身前,在场的,傅训,柳絮,柔夕,师姐,卿卿,宋恒,颜顾,包括在场的一众仙人都惊了一下。

      我从手中挥出那把衔焚,本来是自己不愿再苟活下去想了断自己,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要郑茸珺死,为安儿报仇。

      见我拿出衔焚,在场的所有人更是一阵慌张。

      苏骨佑怔怔地看着我,我将衔焚递到他跟前,冷冷地说道:“杀了她。”

      我不是在和他商量,这是命令。

      郑茸珺一下踉跄了几步,缓缓后才说道:“水汝儿,大殿之上岂容你这般放肆。”

      苏骨佑怔着,他看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另一个人,我又说道:“我要你杀了她。”

      他迟迟没说道,良久才唤道:“汝儿......”

      我又说道:“你用我的未来换回了她的命,现在,我收回我的未来,你杀了她。”

      嫁不嫁对我来说丝毫没有区别,可是郑茸珺死不死,对我来说,是何其重大。

      苏骨佑闪烁着泪光,说道:“我从没有用你换过任何东西。”

      我又问道:“那八绫盒呢?你用八绫盒,换了什么?”

      他用八绫盒换了郑茸珺的命,宋恒用八绫盒换了我的未来,说到底,他不就是用我的未来换了郑茸珺的命么?

      他一时哑了口,你不杀她,难道我就不会了么?

      剑影一瞬,衔焚的剑尖已直指郑茸珺的咽喉,她一下被我吓得不敢动,直呼着苏骨佑的名字。

      霎那间,好多声音从四处响起,可惜,我听不清了。

      我一字一句地说给他听:“要么,你杀了她,要么,就由我杀了她。”

      他眼看着我,那紧闭的唇微微颤动着,却迟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好,那便让我来杀了她。

      腕间一动,刀尖无眼,刺伤了她哪我可说不准。

      只是在我用力一刺之时,那衔焚却是迟迟不动,他的手握得可真紧,也不怕伤了自己,郑茸珺松了口气,一下坐倒在地。

      我恶狠狠地望向他,他却从嘴里缓缓地说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你果真是让我失望了。

      我冷笑着,说道:“那你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死么?”

      就像你从前刺我的那一剑,你从来不会舍不得我,苏骨佑,我对你绝望了,我以为你我之间真的可以谁也不欠谁,可我错了,你欠我的,一辈子也还不清。

      他没有说话,一个字也没有说。

      你如此绝情,又怎会为我的死而愧疚呢?

      我真是傻。

      “苏骨佑,你逼我上绝路,我不怪你,怪只怪我当初瞎了眼,在竹林收留了你。”

      那一刹,我看见衔焚从我手中跃起,辗转之后,便朝我涌来,好吵啊,卿卿,师姐,宋恒,傅训......

      你果真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去了,你果真如此。

      若有来世,我再也不要遇见你。

      原来最后一滴眼泪不是恨,是解脱。

      衔焚刺穿我的身体,我却一点痛也感觉不到,艳红的长裙让我分不清哪里是血,分不清也好,那样,我就不会觉得自己在他手里又被他伤了一次。

      这凄凉的一生,让我好累,我付诸所有的情感,却都被无情的流水冲到远方,花开过,会谢,而我的浮花,甚至连绽放都没有就零落了满地。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看着所有人从我眼前消失......

      我恨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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