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两换竹林韵》宋夭夭

15、第 15 章

　　我忽地从梦中醒来，颜顾见了我醒来，满脸笑容，激动地说道：“夫人，你终于醒了。”

　　我从床上起身，先是一脸茫然，随后才想起我吃了宋恒的药，现在已然恢复了记忆。

　　我晕乎着脑袋，说道：“顾顾，我睡了多久？”

　　她拧着毛巾，边说道：“夫人睡了五天了。”

　　我又问道：“宋恒呢？”

　　随后她将毛巾递给我，又说道：“仙君一直都守了夫人身边，只是刚才有事去处理了，夫人歇会，颜顾这就去通知仙君。”

　　说罢，她便出去了。

　　我下了床，躺了几天，身子也僵硬了。

　　许久，瞧见门口有个人影晃动，我便试探地问道：“宋恒？”

　　许久，那人才走进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望我，说道：“是我，柔夕。”

　　我疑惑道：“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啊？”

　　她皱着眉头朝我走来，低着头，说道：“我怕你不愿见我。”

　　“怎么会呢？”

　　她想必也是知道我恢复了记忆。

　　她走到我身边，我同她一起坐了下来，她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汝儿。”

　　我疑惑道：“你何时对不起我？”

　　如今我已然恢复了记忆，可我却不曾记得她对我做过不好的事。

　　她便说道：“你与哥哥成婚那日，若不是我和王妃捣乱，你也，不会死了。”

　　原来她说的是此事，可那日激我的人分明是柳絮啊，若是说到她，她也不过是向我点了一下头罢了。

　　她又说道：“王妃被大王幽禁在水晶宫十个月，她出来的时候又当着大王的面对你出言不逊，大王在好多侍婢面前打了她一掌，而我又因嫉妒你被大王冷落，那种痛苦真的不好受。王妃便说要你尝尝这种痛苦，我当时也是在气头上，便将你和北海神君的事告诉了王妃，这些事也是我从哥哥那里听来的，大婚那日，我们是故意要来激你的，其实我们也只是想让你尝尝被最爱的人抛弃，冷落的滋味罢了。却不曾想，你，你竟会用衔焚了断自己。”

　　我坦然一笑，告诉她不必放在心上。

　　她又颇有感触地说道：“不过我和王妃也因此受到了惩罚，我倒还好，大王可能是顾及我哥哥的颜面，便只是将我打发了回来，不过王妃可惨了，她本就令大王厌恶，便废了王妃之位，终身幽禁。”

　　说到此处，她又哽咽了一下，说道：“现在，她可能也是活不长了。”

　　我一下疑惑，便问道：“她怎么了？”

　　她便说道：“她前阵子伤过你，听说你喉部伤得挺重的，脸上还受伤了，大王便命人剜去她的喉部，脸上也多了好几道伤口，让她自生自灭。”

　　什么？我虽恨她，可我还是也不曾想过要毁她容颜，取她性命啊。

　　我一下拍桌而起，扬言要去找傅训，柔夕便急着将我拦住。

　　她说道：“王妃本就只是一个花仙，从前天妃宠她，她也便处处蛮横，多的是人议论她，对她不满，现在天妃根本就不管她了，你别说我狠毒，她落得如此狼狈不堪的下场，都是她咎由自取。”

　　是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落得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或许，我心里过不去的，只是她因我受了罪，若她不是因我受罪，我也应该不会同情她。

　　许久，颜顾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说是有人擅闯单伏宫。

　　我和柔夕便一同赶去前殿，我听见了前殿一阵嘈杂，愈近，传来的声音越让我绷得紧，我放慢了脚步，直至我彻底听出那擅闯者的声音，我便停止了。我与他，此事只有一墙之隔，我靠在墙后。

　　柔夕也知道是苏骨佑，她疑惑地望向我，我便摇了摇头。

　　随后我便回了房。临近傍晚，宋恒来见我。

　　他知我几日没吃定是饿坏了便命人做了一桌子的菜给我，我实在无心下咽。

　　他觉察到我的心思，便说道：“你可愿见他？”

　　不愿，我该如何面对他，我是恨他的，可他怎么能在我死而复生之后隐瞒了所有事，甚至改了我的名字，他怎能这般自私。

　　迟迟我才说道：“我不要见他。”

　　宋恒欣慰地看着我，说道：“好，我绝不会让他踏进这半步。”

　　这里？难不成我要住在这里？

　　我又说道：“我想回南菩海。”

　　他疑惑道：“在我这不好吗？”

　　当然不是，只是终归这儿不是我该待的地方，再说，师姐不知道我还活着定是急坏了。

　　我便说道：“不，南菩海才是我家，我想师姐，我也想见卿卿，有些事我还须问她。”

　　诸如我为何没有死，为何会失去记忆，为何她会和苏骨佑一同来欺骗我？

　　宋恒欲开的嘴唇还是合上了，久久他才说道：“那我，送你回去。”

　　我点点头。

　　他让我好歹吃一点，我拗不过他，便只好吃了些。

　　他送我回去的时候，似是有心事。我也并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那桩婚事作罢也好，他不提，是不想给我太多的压力，我不提，是我与他当真不可能。他对我的心意，我知道便是了，我自是不会和他闹僵，就当作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路上他将八绫盒还给了我，说他本来是想等大婚过后再将它给我，只是不想出了那样的事。

　　我到南菩海时，守卫的女侍见了我都吓了一跳，这见到死人复活想来也够她们一阵子惊讶了吧。宋恒本想随我进去，只是我觉得没有必要，便将他打发走了，毕竟听颜顾说他为了照顾我已经五天未合眼了。

　　师姐见了我，也是一阵欢喜，打量了我好久，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我水汝儿。

　　她询问我是如何活过来的，这个问题别说她不知道了，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她和我说当日我在大婚之上了断自己之后便魂飞魄散了，连个遗体也没留，宋恒发了疯似的要杀苏骨佑，大殿上一片混乱，有关的人，乱成一片，无关的人，便等着看好戏。

　　苏骨佑被宋恒打得浑身是伤，后来傅训出来控制局面，苏骨佑才活了下来，否则宋恒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在那之后的好一段时间都没人敢提起我，仿佛我就是个定时炸药，一旦提起，后果便不堪设想。

　　后来我见着了卿卿，她对我虽很愧疚，但还是将事情都告诉了我。

　　原来我在魂飞魄散之际，卿卿使了法术将我的七魂八魄控制起来，虽我已消散得无隐无踪，但她还是想了办法将我的魂魄召唤回来，只是衔焚伤人过厉，一般一剑致命，再无生还的可能，只是因为当年师傅救我之时，我体内存有了师傅的修为才勉强能聚魄，只是肉身早已消散，再难寻回肉身，若是没有肉身，我的魂魄无法寄生，早晚会散去。听闻北海有一颗天珠，有再造之力，八荒之内，仅有一颗，卿卿怕再生事端，便没将我的魂魄交给任何人，也没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她唯有找苏骨佑才能复原我的肉身，才将此事告知他。苏骨佑便用天珠替我在造肉身，只是肉身无异，却是新生之躯，魂魄要加以适应，才能融为一体，我这才昏睡了百年。

　　至于我的记忆，便是苏骨佑替我封存的，说是怕我再生悲伤，哀怨缠身，才擅自作主。说是要给我一世新生，重头再来，卿卿也因如此才答应他不将此事告知任何人，包括师姐。

　　他凭什么擅自将我的记忆封存起来，伤我的是他，说要与我重新开始的也是他，而今却让我忘了往事，这便是所谓的重新开始么？他凭什么将我留在他的身边，他根本就没有资格。

　　我向卿卿问起郑茸珺，她告诉我，郑茸珺在那次混乱之后便被苏骨佑送回了北海。

　　回北海，怎能让这个杀死我孩子的凶手还这般逍遥，若是我死了，那是因为想解脱自己，并不代表我原谅她，不追究她了，而今我没死，她欠我儿子的命，我是该拿回来的。

　　我一人擅闯北海，北海这地我倒是从没来过，却不想比我想象中的打得多了。

　　一群虾兵蟹将就想将我拦住，简直不自量力，我一下闯到前殿，却是空无一人，这么大的地方，找郑茸珺可不容易。

　　半晌，从侧殿走出来一个老臣，白须垂鄂，他用那沧桑的语气与我说道：“姑娘是何方仙人，闯我这北海又是为何？”

　　我望着他，问道：“你是谁？”

　　他扶扶白须，说道：“我是北海的首相尚谷，神君不在，北海暂且由我全权负责，姑娘若是有什么事，便说是了，何必干戈相见，伤我数百子民。”

　　见他不过是个老头，便不与他计较，我便向他要郑茸珺，他再三推脱，口口声声说道：“神君要老臣好生顾着郑姑娘，恕老臣无可奉告。”

　　这般护着她，苏骨佑你可是瞎了眼，他可是害你亲生儿子的凶手，你竟如此护着她，你不杀，便别怪我无情。

　　我凌厉地说道：“好，那我便自己找。”

　　说罢我便往偏殿走去，尚谷一个手势，便有众多并将从四周涌出，个个拿着刀器对着我，却又一脸慌恐，明明怕我，却要来送死。

　　我笑道：“老头，你可是让这些人来送死的。”

　　尚谷从一围兵将中走出，朝我说道：“我知道姑娘厉害，这些人不过是给姑娘练练手罢了，只是姑娘若是硬闯，老臣必得阻拦，死一人便一人，除非我这北海之人皆亡，否则老臣我定会坚守神君的命令。”

　　我虽要找郑茸珺，可也实在不必伤这么多人，我也并非凶狠残暴之人。

　　我便道：“我只要郑茸珺。”

　　尚谷那老头一脸雍容，不紧不慢，说道：“姑娘别小看我们北海，你虽法力高强，可我这些兵将也并非个个吃素的，打起来输赢也不一定呢？”

　　我质疑道：“哦，是吗？”

　　说罢我便从手中舞出一把剑，那群兵将便一同涌了上来，我几下蓝光一闪便击退了一片，输赢是一定的，总归我不想伤那么多人，只是应付了几下便便钻了个空隙往偏殿跑去。

　　郑茸珺，你果真是个自私之人，宁可这么多人因你受伤，你也不愿出现。

　　我要挟了几个弱婢，轻轻松松便让她们带我去找郑茸珺了。

　　郑茸珺这百年来看来过得不错，住这般华丽的宫殿。

　　我一下推门而入，见郑茸珺还由此闲心与婢女谈笑，那些婢女被我这么一闯给惊到了。郑茸珺见着了我那张嘴张得都比不合，哆哆嗦嗦地吐出一句话：“你，你怎么......”

　　我举起长剑对准她，说道：“你猜，我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她吓得往后踉跄了几步，坐倒在垫子上。一旁的几个婢女也是慌了神，躲在一旁。

　　我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看她慌张，看她害怕，我就是高兴。

　　我又说道：“你应该高兴才对，我让你，多活了一百年。”

　　她颤抖着，说道：“你不是死了吗？”

　　我笑道：“我若死了，今日谁来取你性命，你心安理得地杀了我的安儿，我又怎能让你活得如此逍遥。”

　　她别过头，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我没有。”

　　杀了人还不承认，人家讲究真凭实据，我可不讲。我的剑直指她的喉间，我见到她的汗珠滑落，她应该，很紧张吧。

　　我说道：“你觉得，我会信么？”

　　她便没有再反驳了，这是默认了么？你杀了我儿子，一命偿一命，今日杀你，本就是理所当然。她不时地望向门外，还想着苏骨佑来救你，就算他来了，这一次我也不可能放过你。

　　我说道：“不必看了，就算他来了，你也照样逃不过。”

　　刹那，一阵寂静，郑茸珺一下又变得欢喜，他还是来了，为什么每次都要出现得这么及时。

　　他在我身后轻轻地唤道：“汝儿。”

　　哦？你还知道我叫汝儿。

　　我回过头，他见了我仿佛一惊，我说道：“你要救她？”

　　他望向郑茸珺，许久才说道：“你恨的是我，又何必迁怒于她？”

　　我一怒，说道：“不，我恨你，也恨她。我杀她，不是因为你，是为我的安儿。”

　　废话就不多说了，怕再生事端，我便一个箭步，一刀刺入郑茸珺的体内，这一次，叫她再如何，也无法复生。这一刀来得那么快，所有人都措不及防，也来不及阻挡，我看见郑茸珺那双睁大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剥皮抽筋，只可惜，你再也做不到了。

　　我松开手，那把剑就刺在她的体内，我看着她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我将手垂下，回过头，只是轻蔑地望向他，便飞出门外，一路回了南菩海。

　　不久他便追了上来，挡在我的身前，说道：“你一定要走吗？”

　　我长笑一声，这一声笑他自私，笑他痴狂，笑他自欺欺人。他凭什么在擅自剥夺我的记忆之后还有脸要我留下，他用一切谎言让我留在他的身边，他以为，我失去记忆就能任他摆布么？最后，我还不是又恨了他，而且更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