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螺旋》芒果酥和凤梨酥

2、第 2 章

　　第二章

　　“咔嚓”的一声轻响……
　　地面上，泥土凹陷处一层薄薄的冰渣被一脚踩碎，黑色短靴毫无留恋地迈步向前。

　　以前大概是十七八岁，又或二十一二岁的年纪吧？所以总带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玛丽安娜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在冬日的夜晚，一边想着自己的那位友人。

　　淡金米色的柔顺长发让许多omega们都暗自羡慕，但丽莎却从不花费时间特意护理。一条随处可见的皮质细绳缠绕了几圈，就把一头丰收之色的浪花卷进了兜帽中。浅棕色的双眼一旦凝望着对方，就让人不由自主地放缓语气，生怕惊吓到这位有着柔弱外表的omega。
　　但其实，她内心固执得很呢。玛丽安娜想。

　　在得知对方的存在时，虽然也有一些惊喜的意味在，但玛丽安娜并不觉得多么庆幸。就算只有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也有信心能活下去，而且活得比大多数人更好。相反，如果遇到一个不识时务又笨拙不堪的猪队友，那以后的生活也没什么盼头了。幸运的是，丽莎并不是。尽管时不时发出些前世遗留的论调和观点，但这位omega友人正在努力适应着这个世界。唯一的问题是，丽莎至今都无法自然地面对自己omega的身份。

　　“本以为是贵族奢靡风加宅斗的设定，结果下一秒忽然变成了ABO，ABO也就算了，我怎么偏偏就是个O呢？而且纯净之心和alpha进化者是怎么回事，这难道是个玄幻大背景吗？我的三观都被刷新了一遍，换了别的谁也没办法立刻就接受的吧！”丽莎曾经不止一次地和她这么抱怨过。
　　淡金色的长发随着少女无奈地摇头轻晃，丽莎就像个真正的孩子般。
　　“说到底，你只是不想作为omega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alpha而已。”玛丽安娜一针见血地指出。
　　丽莎再不说一句话了。
　　“你在追求什么？爱情吗？”玛丽安娜这么问过她，“即便是在我们原来的时代，爱情也必须考虑双方的身世，家庭，财富，地位，健康，能力等等因素。爱一个人从来都不仅仅是爱那一个人而已。”
　　丽莎沉默着，最终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在玛丽安娜看来，被规则所束缚的又岂止是omega呢。Alpha不也必须和omega在一起吗。
　　和那些距离他们的生活非常遥远的omega在一起，和那些看到一点血就要尖叫大半天的omega在一起，和一个只要考虑匹配度就足够的omega在一起，和一个见面就想□□的omega在一起。然而，依靠omega繁衍后代的生存本能压过了这种被束缚的不快乐，这种本能让alpha根本无法拒绝omega。
　　在这样的情况下，谈爱情什么的，不觉得太奢侈了吗？

　　按照原路顺利返回alpha塔楼后，玛丽安娜躺在床上，一手放在脑后垫着，一手握着匕首转动了几圈。相对于omega而言，alpha的数量较多，因此大多需要几人共享一个房间。而这种独立房间，则是为公爵和侯爵家的alpha子弟提供的便利，再往下的爵位就没法享受了。
　　玛丽安娜注视着屋顶天花板，就像正在欣赏一片星空那么专注。直到清晨的第一缕光线透过白色窗帘洒落在地毯上，她都始终睁着双眼，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地方。过了会儿，她开始轻轻哼唱着明快的旋律，没有一句歌词，只是夹杂着鼻音哼唱着。直到东方大亮，朝阳融化冰雪，玛丽安娜才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洗漱穿衣。

　　上午的alpha战斗理论课在东侧塔楼进行，玛丽安娜百无聊赖地翻看书上的各种战斗记录。她的座位与埃德威格大公家的长子艾伯纳相邻，只见这位有着红色短发的alpha一手托着头，一手拿着笔，似乎在认真记录，但凑近了细看时却会发现，他的双目紧闭，已经进入甜美的梦乡。玛丽安娜的正前方坐着墨菲家的三子奥斯顿，为了帮助丽莎适应自己的身份，她特意接近了这位目标人物。
　　奥斯顿抬头看着授课的老师，时不时翻看手中书本，十分投入。昨天的军事策略课上，这位墨菲家的少爷也表现出众，用沙盘分析了大暴动时的玫瑰峡谷战役，加上有了身边大公长子艾伯纳现在的表现作对比，玛丽安娜默默在心里给奥斯顿加了五分印象分。如果丽莎愿意与这一位在一起，将来或许还能通过这个联系将墨菲家族也拉进两大家族的联盟，成为一大助力呢……玛丽安娜想到这，更坚定了要介绍两人见面的决心。

　　听了一会儿老师讲解的内容，发现大多是家族藏书中涉及到的内容，玛丽安娜也开始盯着手里的笔发呆。圣乔治学院招收的学员大部分是贵族出身，家族内部藏书藏品数不胜数，往往是还没有到入学的年龄，家族子弟就已经开始接受贵族式的私塾教育，因此无论是理论基础，又或战斗经验，都比平民出生的学员技高一筹。
　　终于熬到下课时，只见边上的艾伯达打了个哈欠，收拾着书本站起来，睡眼朦胧地说：“……我梦到我打死一头裂甲犀牛，还没等我高兴完，就又窜出一头风狐，紧跟着我就死了。”

　　玛丽安娜笑了笑，却并不接话。
　　毕竟只是认识没多久，再说这位可是埃德威格大公的长子，埃德威格大公闹着要抬高alpha地位和渗透决策层，威尔王储又赶紧出台新法安抚beta增加福利，这两位可是水火不容。她可不想这么早就被迫站队，所以还是和这位长子保持一定距离，既不交恶也不亲近吧。
　　坐在前面的奥斯顿看了眼艾伯纳，笑着说：“昨天看了阁下的表演战，以阁下的身手一只风狐算得了什么。”说着，又转头问黑发的少女，“你说对吧？玛丽安娜。”
　　这回不好再当作没听见，玛丽安娜只能笑着附和道：“没错。”
　　艾伯纳随意地抓了抓红色的短发，说：“不用叫我阁下了，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可以。这里也不是大公府上。”他说着，一边伸手勾着奥斯顿的脖子，另一手想去勾着玛丽安娜，黑发的少女嘴角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抵抗。

　　艾伯纳笑着勾着两人走出了塔楼。一会儿的实战课程是在地窖进行，中途还有一段路。几人一边走，一边聊天。大多是艾伯纳在说着，奥斯顿偶尔评论几句，玛丽安娜笑而不语。路过一条回廊时，见另一侧的走道一下涌来好几十个学员。
　　这是……西侧塔楼上课的beta吧。玛丽安娜不露声色地看了眼身边那位大公之子。果然见他一头红发如同炸起来般，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嘴角仍然翘着，但那弧度看起来却没有一点温度。
　　这位看起来是真讨厌beta，倒是和他家那位大公如出一辙。玛丽安娜想。眼看着身边一连好几个beta经过，有几位alpha也和艾伯纳那样露出轻蔑的神色。这位红发的大公之子更是轻笑了一声，嘲讽意味十足。
　　由埃德威格大公长子组团下本，果然仇恨值拉得满满的啊。玛丽安娜看着对面的beta对这边几人怒目而视，觉得明天不能再和这位少爷一起走了。

　　“beta这样的生物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啊，既没有强大的战斗力，也不能生育alpha……”身边走过的几个alpha中，似乎有人这么轻声抱怨了一句。
　　“哦对了，听说今天的实战课上可以选择武器战斗。”因为气氛太过凝重，奥斯顿忍不住开口。
　　玛丽安娜立刻接上这个转移得十分生硬的话题，“嗯，我会试试用长剑。”
　　艾伯纳抓了抓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真的不太擅长用武器，还是空手格斗更适合些。”刚才那样冷峻的表情和讽刺的笑容仿佛从没有出现过，现在在他们面前的又是那个开朗又潇洒不羁的公爵长子。

　　原本以为只是一句戏言，可没想到在实战课时成了真。
　　在大部分alpha都选择了各种各样的武器后，艾伯纳依然坚持空手对战，而且很不幸的是，抽签战的第二轮就把玛丽安娜和这位红发的少爷分到了同一组。两人在快速解决了各自的第一位对手后，发现对面恰好是个熟人。

　　“哟，是你啊，听说你的匕首用的很不错，怎么今天反而选了精钢长剑？”
　　艾伯纳笑呵呵地和玛丽安娜打招呼，一边靠近了两步。
　　玛丽安娜却随之后退两步，抬起手制止了艾伯纳，严肃地说：“停，现在还是在对战室里，随时可以开始战斗，你要是偷袭，我根本打不过你。”
　　艾伯纳的笑容僵硬了几分，他抖了抖腿伸了伸胳膊说：“就算我不偷袭，你也照样赢不……”话音还没落，半句话都没说完，只见一把长剑“噌”的一下冲着他飞来，来势如飓风般！

　　所以我更应该偷袭了啊。玛丽安娜心想。
　　她右手掷出长剑，脚下也不停，左脚尖一点地就朝着艾伯纳扑过去，空出的手恰好能抽他一拳。
　　那长剑来得极快，艾伯纳刚刚反应过来，剑锋已经到了眼前，他险险偏过头去，那剑就擦着他耳边一律发丝飞过，直直插进不远处的一根石柱上。红发的少年背后一身冷汗，转过头来就被偷袭的玛丽安娜迎着鼻子打了一拳，立刻“哎呦”一声流下一道鼻血。

　　玛丽安娜趁着势头想一个扫堂腿弄死艾伯纳，没想到刚把人扫到地上，对方就一个翻身手撑地弹了起来，一脚对着黑发少女额头踢去！速度太快，距离又太近，根本避不过。心里的念头转了两圈，玛丽安娜两手交叉撑在额头前强行档下这一脚，被踢到的那一瞬间，少女整个人就贴着地面飞了出去。
　　她觉得自己的小臂外侧像是被一把重锤狠狠敲了一下，不仅疼痛难忍，本来稳固的腿脚却也顺着这股力道一起散了架，顿时被掀飞了两三米远。还没等她缓过劲来，就看到头顶上一个拳头猛地又锤了下来！
　　玛丽安娜此刻只想用国骂问候艾伯纳全家。她咬牙在地上翻滚了两圈避开这一拳，但紧跟着第二拳就又来了，拳拳带起一股劲风。她眼角甚至瞄到被击打的战斗室地面居然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这里可是圣乔治学院alpha专用战斗室啊，不是外面那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斗兽场！墙面中心死角与地面周边都镶嵌了土黄色纯净之心的战斗室，可以承受至少十次以上成年alpha进化者的攻击，现在竟然在艾伯纳的一拳拳猛击下出现裂缝，哪怕只是一小丝，也让玛丽安娜的眼皮狠狠跳了下。

　　一连翻滚着避开四拳后，她已经快要贴到墙面尽头。
　　这种拳法比一开始的那一拳更厉害，只要接到一下，至少要断一根骨头。玛丽安娜不断思考着。但如果不接，只靠单纯躲避也不行，因为她的速度并没有超过艾伯纳太多。想要取胜，就只能……她心里主意一定，也不再躲避，翻身而起一腿半跪着蹲在地上。
　　艾伯纳几步跑过来，立刻就是一拳朝着她头部打下！玛丽安娜不闪也不避，只专注地盯着面前近在咫尺的拳头，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觉得能听到汗水滴落地面的声音。
　　只要那么短短的零点几秒就足够了。她想。拳头贴近她的鼻子，那冷冽的劲风让她的后背竖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然后……在即将命中的前一刻，玛丽安娜侧开了身体！那一拳狠狠地打在她的肩头，而非头脸！

　　艾伯纳愣住了，然而还没等他挥动下一拳，整个手臂就被紧紧地缠住。他被玛丽安娜带着一个过肩摔，视野整个颠倒了一下，头部撞击了地面，眼前一花。黑发的少女双手固定住对方的手腕，双腿紧缠着手臂，脚底抵在艾伯纳的侧肩处。玛丽安娜的整个身躯如同一张拉满的弓，背脊略微后弯。这样的体位，如果艾伯纳想要脱困，就只能牺牲自己的一条手臂。
　　红发的公爵之子额头上因疼痛而渗出冷汗，却忽然笑了起来：“你挺厉害的啊。”
　　玛丽安娜憋着一口气使足了力气，也不说话。
　　“身为公爵之子，我也算是从小到大受人庇护，从没有真正受到什么过重的伤害。”艾伯纳喘着气，不断尝试着坐起身，每一次用力，手臂的关节处就传来钻心的剧痛。
　　“所以，你认为，以我的性格，不会愿意舍弃一条手臂的，对吗？”他咬着牙，仍然笑着。

　　玛丽安娜沉默了会儿，叹了口气，松开了手脚，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认输。”
　　一个力量强大的敌人不可怕，一个对你恶言相向的敌人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那些笑着对你说话，无视痛苦，甚至在痛苦中也依然在寻找反败为胜机会的人。这样的敌人，即使一次败给了你，后面的十次都会一直取胜。
　　那还不如送他一个胜利，换一个人情。

　　“埃德威格大公家的长子要是在圣乔治断了一条手臂，恐怕来年这个学院就没法招收beta了。”玛丽安娜开了个玩笑，一边向坐在地上的艾伯纳伸出手。
　　红发的少年也笑了，擦了擦额头的汗，拉着玛丽安娜的手站起来。
　　“就算断了一只手，我最后还是能赢你的，就是痛一些而已。”艾伯纳叉着腰说。
　　玛丽安娜点点头，认同了这句话，“毕竟你是个进化者。”普通的alpha和alpha进化者之间就像是电脑双核和单核的区别，已经不止是型号的问题了。
　　这下换成艾伯纳惊讶地看着她：“这么快就发现了！”
　　能一拳把战斗室的地打出一条缝，除了alpha进化者之外还能是什么。玛丽安娜想。幸好他还没有成年，实力也没有达到顶峰，不然刚才那一拳根本无法硬接。

　　只听“啪啪”一阵掌声随着各种赞叹声响起，两人这才发现，在他们战斗时，周围竟然已经围聚了一圈的alpha，甚至连实战课的指导老师都面带称赞之色地看着他们。
　　尽管对战双方都只有十五岁，对战时间也并不长，但却浓缩了许多技巧和策略，甚至期间双方都有好几次的翻盘，连对战结果都让人无法预料。这足以被称之为一场模范对战，也足以让授课老师为自己的学员感到自豪了。

　　对于玛丽安娜来说，这场对战除了给她带来了一些类似实力强大的赞美和不小的名声外，后续的麻烦遗留物也一个不少。例如从对战第二天起就再也甩不掉的艾伯纳大少爷，例如某些alpha嘲讽蔑视beta的必备课程，又例如当她向奥斯顿发起对战申请时对方直接认输。
　　为此，她默默地降低了奥斯顿的印象分。身为一个alpha，竟然不战而败，虽然是经过权衡的决定，但也算得上是耻辱。而且从此只能通过观察确定奥斯顿的实力，毕竟不如亲身上阵来的确切。这样的话，岂不是要对丽莎食言？
　　而正在黑发的少女不断思考对策时，她收到了丽莎的来信。
　　这个自异乡而来的女孩终于同意见一见奥斯顿，并认真考虑以后的婚姻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