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妖怪]船蛆》羊毛剪

4、4.

　　4.

　　我被邀请去了大小姐私人的玫瑰花园，旁边有仆人端上曲奇的香味，咖啡的香味和花的香味。空气浸着甜意。她和我说，或许这个故事并不算是什么大事，或许它造成的影响甚至她也不能分清楚这到底是向更好的方向发展，还是在想更坏的方向发展，而当我提到她和千野到底是什么关系的时候，一直虽说要坦率的讲出来，但其实话还是在乱晃的缘子小姐终于敛起了犹豫的神情。

　　她跟我说，她曾经是千野的友人，不，更加恰当的说法是千野的同事，当时她们被派到同一艘清扫艇中接受了清理船蛆的任务——船蛆，我记了下来。她时不时把眼珠子转来转去，其中最喜欢停留在左下方的位置，她说当时她要比千野大上两岁，所以在那个三个人的小队中她担任了队长的职务。而除了她和千野之外，第三个人是个刚刚入学没多久的新生，比起干事大概更多的是做个见习这样的角色。

　　当时她们的任务清扫船蛆已经在科技发展的今天不值得一提，目的是靠近废弃船旁边的一处木沉船，在初次发现它之后给木头做了保养的工作之后记录到了海洋学院人们的任务列表之中，难得有一艘不小的沉船是木制的，对于学习船蛆和了解最基础的沉船保养的确是再好用不过的了，当时，学校给出的几个方案中操作起来最简单的是用药物杀死船蛆的生命部分，然后让龙虾小兵部队（一人五只）去把表面的贝壳卸下来就可以了。缘子并没有料到这样简单的任务会造成什么样的损失……“是的，我完全没有意料到，真的会有人，会为了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是什么样的微不足道的事情呢？”
　　我的问题却并没有得到大小姐的回复，她含糊的坚持跳过这个话题，把某些和她相关的话题隐藏了起来，至于为什么我会觉得她隐藏起来了这样的话题，自然是像缘子这样的女子，再怎么也不可能为了和自己无关，只是目睹似的的故事而如此惊慌。那先听她的说法——她说，她和千野的过错，决定让那个新人去下水放药，本身这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任务，甚至千野也被安排在监控室看着那个新人防止出现什么意外，但是可惜的是千野似乎中途出去和她一起……“唔……”她说，“一起出去看了看海罢了。”

　　见我没有什么向下置疑和询问的趋势，大小姐便继续向下说：然而那个新人发现那种药物其实对海水有一定的副作用，对于习惯吸入大量水获取氧的鱼和吞食海水的其他精灵而言有些许危害。本来，这样的副作用算不上什么，就像千年以前的核电站虽说的确会带来辐射，但是几十年的危害也不过相当于一次X光片，所以并没有被学校重视。那瓶似乎在副作用上有点大，就是说，达不到标准要求，但是缘子小姐并没有放在心上，作为一个优秀的学业精英，她做了个测试其毒性的实验，除非是最开始封闭起来杀死船蛆的那片海水的浓度，否则喝上几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那片海水，几顿之内也是正常的。缘子说，她将这些信息告诉过那个新人，才让那位善良的女孩子勉强接受了这种安排。

　　“让她下水是今世最大的失误，其带来的悲剧给我，以及给千野造成的……衍生悲剧。”缘子说，蓝色的海水颤动着，“我身为一个队长却没有做好保全队员的安全这种基本的职责……更何况是这样的简单的任务，当我和千野一起坐在被告席中的时候，似乎因为千野的擅离职守，而我的惩罚减少到只是交点罚金，千野却……被打入了监狱。”

　　她握紧了拳头。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当时的千野，似乎对于那位女孩的死，感觉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归途一帆风顺却是一路无言。甚至她既没有请律师，也没有为自己说过一句辩词，最后，她也只是面对着自己的判刑一言不发，向监狱的路上不曾回头罢了。”缘子流下泪来，“千野是善良的人啊，我想，她一定是感到了很重的负罪感。”

　　我尝了一口可能有雪帮忙打的鸡蛋的布丁。那个女孩究竟为什么会死去的理由最后才被缘子提到话题上，是因为受伤正好停在船舶身边的吼鲸王，她害怕半个小时之后的吼鲸王会因药水的副作用而中毒，她说，我们知道吼鲸王经常会大量吞噬海水，我们知道吼鲸王本身就有伤，她说。

　　那个女孩子为了劝说吼鲸王离开而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出于对于任务本身非常简单的考虑，她们并没有给女孩备上太多的氧气，而女孩为了试试看捕捉船蛆的可能性而引起了本身就够就疏松了的船柱和其末枝的坍塌，这些坍塌的木头压住了女孩也压住了吼鲸王，后者因为冲击而大为愤怒的下意识发出了高压的水枪，这股海底的水流卷掉了女孩最后不多的氧气和还没来得及打开的通讯设备，让她溺水而亡——“那个女孩真的太傻了，早在发现吼鲸王的时候就应该给我们打电话了，然而毕竟是新人，这些习惯，以及这样的意识……大概是太弱了。”

　　缘子将曲奇推入口中，她的泪痕在这么久的叙述中终于是干了。我知道这场单方面的“倾诉”终于是到了结尾，虽然这场倾诉告诉我的唯一的道理，仅仅是我们的缘子大小姐完全没什么异常，她一切安好着呢……

　　这不是一场倾诉，而是一场说服，一场博弈。

　　一场阴谋。

　　大小姐一点也没糊涂，正相反，她清醒的不得了呢，甚至比一年前她痛打了施舍给乞丐食物的雪的时候更加清醒，比她在网上和那些冷血的商人们议论如何垄断的时候更加清醒，比我更加清醒。

　　她最后将她收藏的那个白色贝壳最终塞到我的手中，玻璃的展盒寒意逼人，像凯那市的大海无声的咆哮。我看见海水，凯那市的海水，那深海采来的海水，冰凉又苦涩，它从缘子大小姐的眼中退了下去，又从凯那市东边的码头边涌了上来。

　　它冲刷着缘子小姐眼中的那片沙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