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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罪与罚(6) ...

  •   迪斯马斯克还记得复活的第一日,自己在圣域慰灵地的花丛中醒来,就看见周围漫山遍野都是黄水仙。和空中艳阳一般鲜明热烈的花朵将慰灵地的墓碑都淹没了大半,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浓郁的香气盘绕在身周,甚至盖过了风中海盐的味道。那时候他还虚弱得站不起身来,自然不会去想那些花朵的来路和意义,但看着这大片大片的金色,他却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只觉心情大好。

      后来的日子里他了解到慰灵地的水仙花是女神回归十二宫后种下的,之后的两年里尽管战火不断,慰灵地里的花海却从未现出败象。便是在刚刚复活所有圣斗士后的忙碌中她也未曾忘了那些花。迪斯马斯克曾经在慰灵地里撞见女神,顶着地中海的大太阳站在花田里,指挥着好几个人为花草浇水松土。路过的他先是带着几分莫名其妙地观望少女忙碌,然后胸中便渐渐升起了一股非常微妙的感觉。

      “迪斯马斯克,”女神遥遥地朝他打招呼。

      他不敢马虎,忙规规矩矩地行礼。但是待女神走近了他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些水仙花真是女神亲自选的?”

      “是的,”女神似乎读出了他胸中的微妙,问道,“您不喜欢水仙花么?”

      “并不是,我对花没什么喜好,”迪斯马斯克答。

      “但您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吧?”小姑娘似乎开始忧心了,“慰灵地种水仙花不好么?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禁忌还是不好的联系?如果有什么还请告诉我,好么?”

      迪斯马斯克窘了,万万没想到女神如此敏锐还喜欢追根究底。但女神问得这么直接,他也只好老实应答道,“我只是想到了水仙花的含义好像是原谅吧?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好。”

      十五岁的少女侧头看他,忽地微微一笑,说,“迪斯马斯克不像是懂得花语的人啊。可不可以告诉我您为什么会知道水仙花的含义?”

      “我父亲曾经给母亲送过黄水仙,母亲说是原谅的意思,还挺生气的。唔,我父母关系不是很好。”

      女神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了手比划着身周那片盛着一山坡阳光的花海,说,“你看,迪斯马斯克,每一位战士身周种的都是黄水仙,并没有什么不同。”——尤其艾俄洛斯的墓碑,都已经几乎看不见了,整个被大朵大朵的鲜花掩埋。

      “或许您的父母当年只是误解了对方,虽然,对不起,我毕竟是不知情的局外人,不该随便评论他们的关系,”女神续道,“但至少我不是那个意思,迪斯马斯克。”

      迪斯马斯克更觉得窘迫,含糊不清地说,“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这花是挺漂亮的,并没有什么不好。”

      “水仙花是春天的第一朵花,是新生的象征,也是幸福的花朵啊。它代表真实,美满,和全新的开始。这是我一直想送给你们所有人的祝福。”

      那个时候十五岁的少女对他嫣然一笑,折下一朵花来,踮起脚来将花别在他的耳边。

      “这些花是别人赠与你的新生与祝福,对于伯母来说,不是很好的礼物么?” 阿布罗狄站在他母亲的坟前如是评论道,“你应该也不用我再来说些生命可贵之类的话。”

      迪斯马斯克微叹了口气,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的性子你还不了解么?亏待谁我也不会亏待自己是吧,你不用为我担心。”

      阿布罗狄哼了一声,冷声道,“你是不会亏待你自己,但是你懒!因为懒惰,所以认命得尤其快,自觉做不到就不再斗争,后果更加无所谓。但是为了睡在这里的伯母,还有我,你好歹努力一下。”

      迪斯马斯克“嗤”了一声表示不屑阿布罗狄又发作的文艺青年症状,但胸中却是猛地一紧。阿布罗狄说得没错;如果不是母亲的祭日,他或许仍然赖在空无一人的圣域里。而从被父亲用枪指着的那一刻到现在也有三天了,他却什么都还没做。其实从前的他也不至于这样混吃等死,但如今女神教皇俱在,制约明确,他一时间还没敢尝试照从前那样简单粗暴地用黄金圣斗士的力量压制一切问题。这三天里他浑浑噩噩,无非是在想有没有别的解决方法,但最后的答案?没有。或者说他迪斯马斯克想不到。

      但是怎么也不能就这样一直空耗下去。既然想不到别的办法,那就接着按习惯来!

      那一天夜里迪斯马斯克直接出现在巴勒莫警局的证据室。吃了多少积灰之后他终于找到了标记着“斯里诺特港口甘比诺家族多起谋杀案”的箱子。幸好巴勒莫警局的证据存档将仍然进行调查的悬案资料都收集在一处,不然谁知道找到何年何月?他几乎是有些好奇地打开箱子。这几年里到底被巴勒莫警方找出什么证据,能让久违的父亲见到他就拔枪?他们父子关系再不同寻常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箱子上方先是现场的照片,乱七八糟毫无意义,被他不耐烦地丢到一旁。好几个袋子里封着一些染血的衣物;仍然没什么意义,迪斯马斯克知道没有一滴血是自己的,毕竟就凭一些黑手党和两个青铜圣斗士如何能让他流血?后面又有一堆照片,都是指纹留证;贴着“嫌疑人”的那张照片是残留在尸体心口位置的指印,力道超出想象的强大而集中,以至于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淤血构成的指纹。另外还有两个贴着“嫌疑人”标签的小袋子,一个袋子里是几根头发,而另一个袋子里则是一个小小的样本碟,碟子里面的东西肉眼几乎看不见,但是可以猜想,应该是附留在死者指甲下或者伤口里的属于凶手的皮肤组织。迪斯马斯克抽了抽嘴角。所以说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当初如果不是想要吓人于是居然用一指头按在心口这么蠢的方法杀人,如果不是太大意居然让那个青铜圣斗士攻击到还掉了几根头发,自然是连这个箱子都不会留了。

      可是就算现场留下了指纹和DNA,对比物是什么?别说巴勒莫警方,全天下谁能有他迪斯马斯克的指纹和DNA?他突然觉得几分惊骇,忙从箱子底扒拉出DNA分析报告。几张打印纸上密密麻麻全是乱七八糟的线型图样和数字他也看不懂,但最后手写的结论却是看清楚了:约半数标志匹配,嫌疑人和对比人为父母子女关系。

      看到这里迪斯马斯克只能苦笑。就算他自己多少年前便已经一条腿跨出这个俗世,他却还有个当警察的父亲。他倒是不清楚意大利的相关法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公检法人员需要留DNA存档的?大概也就这两年的事情,毕竟他在四年前母亲去世的时候还见过父亲。

      那时候父亲还不会对他拔枪相向,反倒是自己,看见父亲又捧了一束黄水仙出现在母亲的葬礼顿时怒不可遏。他夺过那捧鲜花,像捏着敌人的脖子一样捏着那些碧绿的修长茎叶,暴怒之下溢出的力量瞬间将花化成飞灰。他望着父亲冷笑,明明满肚子的咆哮,却一句也吼不出口。父亲也是红着眼睛看他,沉默无言。那一整天他们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准备离开的时候,父亲才终于又来到他面前,说,“前些日子去探望你母亲,她说你在美国读完了大学,如今去参军了;我听了真是很欣慰。”

      迪斯马斯克仍然不说话,神色愈发阴森了。母亲哪怕身处牢狱,病郁交加,但一直到最后一刻还在竭尽所能让父亲过得更安心一些。但是这么多年来父亲给过她什么回报?

      父亲似乎并不惊讶没有回应,只是继续低声说道,“要是被部署到伊拉克还是阿富汗的话,走之前联系一下吧;将来退伍了如果一时没去处那还是回巴勒莫来找我,千万别再去搀和格拉芬亚纳家族的事情了。杜兰特,你母亲这一生都想脱离那种生活。她做不到,可是你能做到的,就算是为了她,好么?”

      然而在什么“甘比诺家族多起谋杀案”的证据箱前回忆这些事情只能让他更郁闷。做得到么?做得到么?!母亲无法脱离格拉芬亚纳家族,他更加无法脱离过去。剩下的证据也不用再看了;既然DNA测试找出了他和父亲的初步匹配,父亲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提供更多指纹DNA作为证据。如果他真被押送上法庭的话,这口箱子就算称不上铁证如山,也足以让任何陪审团宣告有罪。

      但是管它呢!心情低落的迪斯马思克反而不再担心犹豫。他将所有东西都丢回纸箱子里,正准备一挥手将整个箱子变成灰,却突然听见身侧传来“呼—呼”的一声鸟鸣。

      迪斯马斯克骇然转身,就看见一只短耳猫头鹰站在不远处的架子上,一双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迪斯马斯克完全没意识到这只鸟什么时候出现在证据室里,只知道他果然被抓了个现行。

      猫头鹰对他说,“出来说话,带上那个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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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罪与罚(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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