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斗酒津亭

18、第十八章

　　帝姬府的亲兵不是一般的亲兵，那是弗鸶敬从禁军中抽取的精兵，是梁国军队的精髓。裕恭城转身进了营帐，去瞧瞧还在沉睡的瑞阙。

　　瑞阙怕不会想到他的手下如此却管教吧！裕恭城突然有些忧心。士卒对着自己的将军忠心固然是好事。但过犹不及。试想若是某日瑞阙不幸战死沙场，手下这群莽夫还不统统杀到敌方送死吗？

　　裕恭城伸手帮着罗瑞阙掂了掂被角。端详着眼下都是青紫，嘴上满是胡茬的男人。

　　瑞阙肩上的担子太重了。可他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裕恭城微微的合上眼睛。不管今夜弗和弄成何等模样，明日一早，自己定是要带着瑞阙回梁城。

　　清晨的阳光洒到了路上，弗和带着亲兵护送着裕恭城与罗瑞阙坐着马车朝着梁城的方向进发。

　　裕恭城没找弗和追问来福的事情。没问为什么来福被杀的时候他们没人出手，也没问来福报出公主名号的时候他们没有解释。一切的巧合，都指向着鸶敬。

　　但，裕恭城又能确定这件事和鸶敬没有任何关联。因为，弗鸶敬有她必须坚守的使命。

　　沿途触目可及的枯草的残骸，让裕恭城想到了前天自己前来的时候追杀自己的人。

　　真的是那齐国的皇子派遣的杀手么？

　　裕恭城低头笑笑，自己的命一向硬的很。谁能确定昨日来下毒的人不是来害自己的呢？或是瑞阙帮着自己顶了灾。想到这，裕恭城又看了一眼趴在马车窗户上的罗瑞阙，叹了口气。

　　瑞阙如今就像孩童一般，着实是自己造的孽。

　　一旁的罗瑞阙似乎也察觉到了裕恭城的视线，一边用手指着窗外，一边欢喜的冲着裕恭城喊道，“恭城，恭城，你看大雁，大雁！”

　　裕恭城佯装轻松的凑到罗瑞阙身侧，顺着罗瑞阙的手望去，“嗯？在哪？”

　　“就在那！就在那！爹爹和我说过，等着我看到大雁的时候，他便回来了！”

　　“是吗？”裕恭城佯装着惊奇，心中却有些苦涩。罗老将军半生戎马，劳苦功高，确实是一年一归。

　　“能让停一停车吗？我想下去看看。”罗瑞阙似乎想到了什么，愁容满面。

　　想着罗老将军去世后，瑞阙便爱上了看大雁，裕恭城便叫停了车。

　　一停车，未等裕恭城反应，罗瑞阙已是迫不及待的跳下了马车。

　　“瑞阙！你慢点！”裕恭城连忙跟着跳下了车。

　　“恭城，我不喜欢那群人跟着。”瑞阙紧凑的眉头让裕恭城有些心疼，想着有自己护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便冲着弗和挥了挥手，让他们在原地待命。

　　裕恭城他们停车地方是尽是半人高草，但草的尽头便是无尽的树林。裕恭城不知道罗瑞阙想干什么，只得跟着他不断的往前走。直至走到了草地的边缘。

　　“不要再往前了。”裕恭城一把拉住罗瑞阙的袖口，阻止他要前往树林的脚步。

　　罗瑞阙却扯下裕恭城的手，眼里写满了笃定，“爹爹在那里！”

　　“什么？”裕恭城有一刹那没能回神，罗老将军都去世那么久了，已经埋在了梁城怎么可能在哪里？

　　而就是这一晃神，罗瑞阙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裕恭城连忙跑进树林去追，没走几步就听到了罗瑞阙的呼救声。

　　“恭城！快来救我！救我！”

　　裕恭城一听呼救声，不疑有他，连忙冲着声源跑了过去。只是没等他看到罗瑞阙的身影，他就感到脚下一松。

　　陷阱？

　　裕恭城脑袋里刚浮出这两个字，就有一堆土渣落到了他的头上。

　　“瑞阙？”裕恭城喊了一声，既然自己掉进了陷阱，那瑞阙应该没什么大碍。而且他应该就在附近看着自己。

　　“哼！骗子。”头顶上传来的声音让裕恭城一喜，一抬头，果然陷阱边出现了一双靴子。

　　见罗瑞阙出现了，裕恭城彻底不着急了，反而轻松了几分。

　　“我如何骗了你？”

　　“裕恭城那小子现在还在穿开裆裤呢，如何能同你一般大！你竟说你是裕恭城，你羞不羞？”站在陷阱一旁的罗瑞阙像小孩子一般得意的笑着。

　　“嗯？”听着罗瑞阙的话，裕恭城的眉头又拧了起来，“你如今多大？”

　　“本少爷今年已是六岁了！”

　　“六岁？”裕恭城皱皱眉，他记得昨日瑞阙同他说他今年九岁，怎么一夜过去就少了三岁。

　　罗瑞阙似乎看出了裕恭城的不解，‘咯咯’笑了几声，“爹爹说了，我身量高，凡是有人问我年龄，我就往大了说。如果那人没反驳，那那人必不认识我，我就得多加防备。”

　　“所以，你现在所说才是真实年龄？”裕恭城认真的想了想，罗瑞阙六岁时候发生过什么事。

　　“对！虽然昨天我醒了没看到裕恭城那软蛋，还是在我爹的大营，但你一看就不是个好人！”罗瑞阙满脸的炫耀，“你定是不知道，除了我娘，没人敢喊我的全名。”

　　“为什么？”裕恭城想不明白，他似乎常叫。

　　“瑞阙，瑞缺！梁城若是有人敢喊本少爷全名，就是诅咒我罗家！”罗瑞阙一脸不善。

　　“那你的名字？”裕恭城继续问。

　　“自然是我娘取的。”

　　“那你娘呢？”裕恭城的记忆力似乎从未出现过和罗夫人相关的记忆。

　　“我娘？”罗瑞阙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一下塌下来，“你问我娘作甚？”

　　“好奇。”裕恭城仰头看着罗瑞阙的脸，“若是不愿意就算了。”

　　“哦！”罗瑞阙静默了片刻，道，“她死了。”

　　死了？裕恭城皱皱眉，想起这么多年自己从未问过瑞阙他娘的情况，有些汗颜。

　　而罗瑞阙答完话，就冲着裕恭城扔下了一根藤条，准备帮他上来，“听你说了这么久话，你似乎不是坏人。”

　　“为什么？”问了他的名字就不是坏人了么？裕恭城有些好奇瑞阙这么推断的原因。谈了话就不算是坏人吗？

　　“因为和你说了那么久话，你都没让本少爷救你上来。”罗瑞阙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站在陷阱旁边傻傻的笑。

　　“呃……”裕恭城突然觉得和思维停留在六岁的罗瑞阙很难交流。但他没有迟疑，立马拉着藤条往上爬了。

　　谁知爬了一半，罗瑞阙突然冲着他诡异的一笑。论着一把斧头朝着藤条一砍。

　　一下子，裕恭城又感受到了坑底的沉土的硬度。幸好这只是个没完工的陷阱。裕恭城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有抬头看了一眼罗瑞阙。

　　罗瑞阙叉着腰，笑着说道，“我娘说了，纵使我觉得有些人是好人，也不能救他。”

　　“为什么？”

　　罗瑞阙挠挠头，“因为我娘说会遇到我爹那样的负心汉！”

　　“罗将军怎么了？”裕恭城顺着罗瑞阙的话头往下说。

　　“他呀，一连十个月都不回家！连那出身低贱的裕恭城都有资格笑话我没爹！”罗瑞阙狠狠的嘟哝着，眼睛里面却全都是委屈。

　　“他是有军务在身。”裕恭城想了半天，还是为罗老将军说了句话。

　　一听裕恭城为罗老将军说话，罗瑞阙便更加不高兴了，脸也掉的更沉，“哼！有军务就可以不回家么？那我这辈子都不要做大将军了！”

　　“那你要做什么？”裕恭城好奇的打量着罗瑞阙。

　　罗瑞阙一脸向往。“我要做文臣，像裕恭城他爹那样的文臣！”

　　“为什么？”

　　“因为那样我就可以一年到头都在家了呗。”罗瑞阙嘻嘻哈哈的回答着。

　　“呃……”一年到头都在家？这原来才是你的梦想吗，瑞阙？裕恭城又打眼扫了扫在陷阱旁乐得不可开支的罗瑞阙，心道，瑞阙，如果你永远好不起来，那这一切就快要实现了。

　　“我娘子也不会担惊受怕。”罗瑞阙的声音打破了裕恭城的狂想。

　　“嗯？”

　　“我娘她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去佛寺上香！她生怕我爹死在战场上。”罗瑞阙望着天，似乎在对裕恭城说，又向是对自己。

　　“那……你娘她……”裕恭城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毕竟站在眼前的这个瑞阙是十几年前的瑞阙，不是那个与自己甚为相熟的瑞阙。

　　“我娘她上个月死了。”罗瑞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你爹呢？”

　　罗瑞阙不满的踢了一脚陷阱旁的杂草，“前日奔完丧便又去了边关。”

　　前日？裕恭城摇摇头，谁知道前日究竟是何日呢？只是，瑞阙醒来还记得自己？裕恭城连忙开口问道，“那你昨日？”

　　“昨日？”罗瑞阙想了又想，攥起拳头，“哼，我就看不惯裕恭城他爹宠他！”

　　“为什么？”裕恭城不记得罗裕两家有什么恩怨。

　　“他不过一个庶子，竟然快要成了裕家的家主。”

　　“什么？”罗瑞阙六岁的时候，怎么可能轮到四岁的裕恭城做家主？裕恭城突然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连忙又问道，“你如何知道了？”

　　“我爹临走前和我嘱咐过了，裕恭城都快要挑起家里的担子了，我不能落后！我气愤不过，便寻了群人堵了他”罗瑞阙自顾自的说着，心里还憋着一肚子的气。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