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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记忆如潮 ...

  •   苍梧山顶。
      一袭白色的衣袍静静地立在栖凤崖前,衣袂飘飘。
      夜,微醺。
      几点疏星浮现在夜空,闪烁。
      道人的神思一晃,长眉微微蹙起。那一年,这一天,夜空里也有几点疏星……那几颗星星啊,怕是子时以后,便已经看不见了吧。
      是啊,看不见了,都被炽热的邪恶红光遮掩住,不见了踪影。
      他闭上了眼,任凭遥远的记忆浮上心头……

      彼时,正是烟花三月,最适宜出游江南。
      他乃逍遥派至今唯一的传人了,人称“玉拂尘”任平生。青年时,江湖上便少有人能匹敌。
      一直以来,他游走江湖,行侠仗义。看多了江湖之上的恩恩怨怨,见惯了昨日富可敌国腰缠万贯,今日黄土陇头送白骨,呼啦啦似大厦倾。
      慢慢地,他退隐。不问江湖事,只是四处游历。
      一日行至余杭,在一间不甚起眼客栈打尖。
      茶饭过半,他忽觉一阵戾气拂过门店。遂听见一阵脚步声,约莫十来人走入店里,坐下,步履机敏,不似平常人家。
      任平生当时作布衣平民打扮,一定蓑帽顶在头上,帽檐斜斜压下,看起来再平常不过的余杭渔民,并不惹人注意。
      他透过蓑帽下端暗暗瞥了那几个人一眼,眼见各个太阳穴高高突起,虽是作平民打扮,精壮敏捷的行为却难逃任平生的眼。分明都是练家子,举手投足之间可见是一流高手。
      任平生不动声色,继续夹菜吃饭。
      为首一高高的男子环顾了四周,瞧这间小店除了一渔民并无其他人,便微微凑向桌前,唇形微动,却并未发出任何声响——是唇语。
      旁人不知他们说什么也就罢了,任平生悄悄看着,却是再清楚不过。
      “这几天便动手吧,越快越好!切记,莫要引人注意!”
      “是。”旁人附和。
      片刻无言。
      其中一人,浓眉大眼,面露迟疑:“风长清乐善好施,仗义疏财,对江湖上的兄弟也是时常接济,英雄好汉都敬他三分。这次却不知与余靖结了什么仇……唉……”
      另一尖嘴猴腮者似乎对此十分不屑:“哼,五弟,咱们兄弟跟‘英雄好汉’这几个字可是八竿子打不着。咱们‘仇煞十鬼’向来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从不管什么道义。闲话少说!”

      任平生心里疑惑:“风老爷与人结了何等深仇大怨?仇家竟请来了令人闻风丧胆的‘仇煞十鬼’,大有灭门之势!”
      风长清,江南余杭盐商,近些年来与乌梓国宫廷订单,成为数一数二的官盐皇商,富可敌国。
      然而风老爷并不似普通富贵人家的老爷,大腹便便,满面油光,每日仗着钱势欺压百姓。他为人宽厚大度,仗义善良,江湖上有人大略地统计过,风老爷每年接济穷人,赈灾捐款所用超过十万两白银!相邻无不感激敬爱,江湖上的好汉也对其礼敬有加。
      眼见风家即将遭遇不测,嫉恶如仇、伸张正义的任平生心里已做好了打算。
      午后,他即刻启程,前往风府。

      他扣了扣风府的大门。前来开门的是一个家丁模样打扮的人,见任平生器宇不凡,愣了一愣,便问:“不知先生有什么事吗?”
      任平生心中焦急,恐晚一刻风府举家性命难保:“我找你们家老爷有急事,可否通传一下?”谁知家丁道:“先生来得不巧,老爷昨日去湖州谈生意,不过今日晚间应该就能回了。”
      任平生听后心中愈发焦急,可若贸然告知家丁自己听闻之事,风府这么多人未必信他,怕还会打草惊蛇。并且他并不十分确定十鬼的具体动向究竟是要干什么。
      任平生在距离风府最近的一家客栈,打开窗刚好能够看到风府的大门。
      他暗自期盼风长清风老爷能够早点回来,好早点讲此事告知。

      傍晚,夕阳落山。
      并未见有马车驶来。
      任平生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双目忽睁,语气急利:“谁?”说罢拿起拂尘,轻声走至房间门口,猛然推开了门。
      没有人。
      任平生心中已知自己或许暴露。正准备关门思考对策,忽然发现一只锋利的短标插在门楞上,柄上绑了一根纸条,上写:
      想救风家,好说好说。今夜子时,来高榜山。一人即可,勿迟勿迟。
      任平生心中一凛。去,未必有用,而且以身犯险;若是不去,风家性命难保。
      “我任平生岂是贪生怕死之辈?”然后便带了拂尘,动身前往三十里外的高榜山。

      子夜。
      任平生如期而至。只见高榜山阴风阵阵,树叶沙沙作响。
      他站定身子,气运丹田,声音并不大却足以使整个山林挺清楚:“在下任平生,哪位好汉约我出来,此时便可以现身了吧!”
      回答他的只有惊飞的山鸟振翅声。
      他心中迟疑,忽然暗叫一声:“糟糕!”连忙飞奔下山,原路返回。
      晚一刻钟,怕是风家便会少一条人命!
      想着这些,心下焦急,任平生足下不停,飞奔在苍茫的夜色中。可高榜山与风府之间三十里路有余,他脚程再快,怕也是要个把时辰。

      当他回到风府门前,一切已经晚了。
      迎接他的是冲天的火光,和霹雳爆破的燃烧声。原本精美的建筑此时只是一片火海,夹杂着浓浓的血腥气。
      任平生一阵眩晕,脚下虚浮。不过两三秒钟,便恢复了镇定。来不及多想,他冲向了那片火海。
      热浪炙烤着他的皮肤,胡须微微卷起,发出难闻的气味。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然而眼前的一切,还是深深刺痛人心。
      满目的尸体,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鲜红的血液肆意流淌,诉说着悲惨的经历。尸体大多是喉部被割开了一个口子,一招致命。
      他在火中四处寻找,希望能找到还活着的人,但,好像没有成功。
      红光骇人。
      正准备离去,庭院西南角的一口积雨水的缸揪住了他的心。拂开掉落的火星,向那快速奔去。
      掀开盖子,只见一个小女孩,全身染成血红,辨不出原来衣裳的颜色。她瑟瑟发抖,惊恐而绝望地看着他。那一双眼睛,原本应该是多么的无忧无虑,清澈明亮?
      二话不说,一把捞起小女孩,跳上摇摇欲坠的屋檐,向东边飞去……

      一整寒风袭来,沉溺在回忆中的白衣道人被激得一个寒战,猛然睁开了眼。
      六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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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
      云儿睁开眼,刚刚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走至竹居门口,便已看见一身白色的衣袍,不染尘埃。
      “师父,早啊!”

      “嗯。”
      “云儿,吃完早饭后随我去栖凤崖。”
      “是,师父。”

      栖凤崖。
      向下望去,云朵在谷中飘荡,晨曦洒落,折射出美丽的七色光。偶尔有一两只鸟而略过,发出阵阵清脆的鸣叫,空谷传响。
      云儿还是着一身绿色的衣衫,立在白衣道人身后。
      “师父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云儿心中哀怨。
      白衣翩然转身,对着云儿说:“云儿,你可还记得几年以前为师和你说过,为了让你有平静的心练功,也为了让你更快乐,我曾给你饮下忘忧酒,以是你忘记了十二岁以前的事。”
      云儿低下头,轻轻地道:“是,云儿记着。她知道,师父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师父慈爱的看着她,缓缓开口:“云儿今年十八了吧!”
      她双腮微红:“是。”
      “有些事情,让你忘记,说是为了让你将来能够更好地面对。如今,是时候了。”道人说着,从袖中掏出一翠色的小瓶,“此酒名为‘浮生若梦’,你现在饮下吧,便能忆起从前之事。”
      云儿心中泛起阵阵波澜,从十二岁她有记忆起,便和师父一起居住在苍梧山上的竹居。师傅教她功课,教她武功,告诉她世俗的人伦纲纪,也常常带她下山去历练。然而她却喜欢竹居的清幽寂静。她不是没有想象过自己的过去,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是落难的穷儿?是弃婴?
      然而那都只是猜想罢了。如今就要回忆起过去,心中波澜起伏。
      玉白的手指轻轻拔开塞子,举至唇边,一口饮下。
      这酒入口绵柔,甜香可人,但不知为何,,心中一股钝痛,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落。深思开始恍惚,眼前师父慈祥的面孔、美丽的栖凤崖都化作了白茫茫的一片,又化作滚滚的浪潮,从亘古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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