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起》严昊俊

7、泥土

　　有一部电影叫做那山那人那狗，说起家呢，就不得不提家所在的这处村庄，说起这个村子呢，就又不得不提比这村子大几个行政级别的县——阜南县，此县历来是国家级特级贫困县，这县在中国历史上所有的考究有两条，其一便是王家坝，严昊俊至今还记得小时候学了一篇关于王家坝的课文，这王家坝该多么让人费心呢，每年发了大水，安徽人民便要排水，如此以来，河南人民便不乐意了，淹了怎么办，于是甭管怎么做总有人不乐意，受伤的还是领导本人。另外一个考究呢，阜南县又名鹿城，是三国时期吴国大将吕蒙的故里，据传有一名台湾商人过来投资，走过328线当即就黑了脸，这一拉动全县经济的好事就没了下文，为什么呢，因为拜武圣关公的人太多，小商小贩拜，大商巨贾拜，出门讲义气的也要拜。若是有好事者写一篇在想陪你在阜南县做的28件事情，那么坐上直升机看看大亚集团喷洒在蓝天中的白色烟状SO2,一定是必不可少的，那无所谓冒出来的海市蜃楼美景一定可以让你流连忘返，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都坐的起直升机了，还待见的起这穷山僻壤的小地方吗，俗话说一个地方的经济与行政者是分不开的，这一点在严昊俊看完第一书记里那个小岗村体会的异常明显，河南偷，安徽抢，阜阳没有共产党，这句土话说的多么霸气，简而言之，严昊俊所生活的那个环境就是这么的一比吊糟。
　　县城往北二十里处，有一处小路口，往左拐，不要嫌弃路败坏了点，不要怕车子底盘出什么状况，直接往里拐，那就是严昊俊生活的村落了，而它，有一个更响彻大地的名字，它叫东岳村，没错，你没有看错，它就叫东岳，虽然不是泰山那个东岳，但人家也足够霸气不是，有一个霸气的名字，自然有一个响当当的过去，话说春秋战国时期，有一位有贤德的君王，他虽然领地不大，但本领高超，虽然胸无大志，却胸有大痣，虽然英雄气短，但人丁旺盛，因为人家娶了72个老婆，而且貌若天仙。话说，他的七十二个老婆其实一开始并不是那么美丽善良，全因为她们都喝了东岳村这块宝地的水，这是为什么呢，以前啊，都是要靠打井水吃饭的，这些女人不仅吃这里面的水啊，还有她们这些女人啊都挺爱干净的，心想等不到夫君啊，可以等隔壁家挖井的小二哥啊，所以就没事洗洗啊，没事洗洗啊，要不怎么说咱家这块水好呢，久而久之呢，她们就从普通的少女成长为了肤若凝脂的大美女了。
　　当林天和严昊俊长大了再回想起这个故事的时候，极具科学性和创造性的总结了好多点。
　　第一，环境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
　　第二，女人多洗洗澡总是好的。
　　第三，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第四，女人是需要滋补的，感谢隔壁小哥。
　　第五，这可能是他们听过历史上最早的关于整容的案例了。
　　有句话这样说，一段传说如果不能给后人留下什么，那它就必定不是一段好的传说。比如你走在山林里，看到一条受伤的白蛇，你没有去把它拿回去炖汤，而是救完它回家脱了裤子躺在床上，幻想一个美轮美奂的少女出现，那么白蛇传这样的传说就是一段值得细细品味的好的传说。于是某天一个搞建设的官员打起了这个传说的主意，他拉来了大树，挖好了井，盖好了亭子，并在三个星期内起了一片小区，这就是严昊俊打小学二年级一直居住的地方。建设者不久便被罢了职位，受了牢狱之灾，而传说还在继续，这个村子被冠上长寿村的名号，是真的吗。有一部分确实是真的，这里的水确实比别处的好，这里的老人确实比别处的多，这里很快的有了个矿泉水厂，这里种的萝卜甘而甜，有句从严昊俊父亲嘴里说出的话是这样的，砀山的梨,崂山的枣，不如东岳的萝卜皮。这个村子一开始确实是辉煌过一段时间的，至少在不懂世事的林天和严昊俊心里，他还记得第一年村里的阳春三月，林天说从来没觉得这个地方这样美。怎么美呢，严昊俊觉得它美的像一首诗，碧草如丝，青翠欲滴，莺啼燕语，鸟语花香，他最喜欢带着他去捉隐藏在树林间的各式虫儿，他最喜欢跟着他趴在院子前的茅草丛里看自家的大白猫一跃而起，嘴里就衔着一只垂死的鸟儿，再然后呢，就没了然后，花坛很快地变成了菜地，不知名的散发着奇异香味的花儿也跑了踪影，还有那挺立的茉莉花，娇滴滴的美人蕉，这一切都毁在了村里的那群熊老人手里，严昊俊至今还没忘记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着爷爷把院子里那一簇最爱的小黄花折磨致死的。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即便是现在，也过去好几年了，他不必再经历那样惨痛的折磨了，更何况还少了一个人，自己怎么承受的住呢。严昊俊看着白花花的饭盒会自责，他讨厌这世上一切不顺应自然的人类的破坏行为，他自小便极其的热爱动植物，他对这世间一切的自然原理有所好奇，他看着太阳挂在天上，看着星星眨眼，他把误闯入蜘蛛网上的蝴蝶救下，就会拿着扫把拍一下午苍蝇扔给蜘蛛，他看到断了脖子的螳螂躺在簸箕里，就丢给他一只从林天那里取来的蝉送给它吃，希望它第二天便好起来，他钓虾，捉鸟，捉蝉，捉蜻蜓，捉蚂蚱，哪怕飞奔着去追兔子，却从未有想过杀害它们的想法，只是单纯地热爱那些绿油油的事物罢了，他有多么热爱，甚至在某一段时间，专心地品尝所见过的任何一种植物的某片枝叶，那时候他已经懂得足够多了，知道神农的名字了。当然也会有烦恼，天黑的怎么那么快呢，他没法再和林天一起出去撒欢了。如果从一开始，这里不是一群不懂事的老人和一群不懂事的孩子在坚守，而是多了几个知悉道理的年轻人的话，那么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呢，如果一开始有个人能够引导着严昊俊热情的话，那么一切的样子会不会变呢。宛若地球人的素质始终无法地球人的科技进步一样，严昊俊自知是无法也不能责怪那些老人的，从另一个时代苟延残喘到这个时代的老人，他们是只认得泥土的。2004年，离这个村庄刚落成已过去四年了，红白相间的房子也陈旧了些呢，再过十年，连泥土的香味也会淡去，又进化不到现代文明，想来就可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