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起》严昊俊

20、乌云

　　那爷爷远远的看见，只等这两个毛孩走来，便打趣道：“丫头，刚到家也不和你爷爷说说话，就跑去找小脑袋去了，还不快去看那小树被爷爷折腾死了没有。”
　　“爷爷，你又戏弄我”，女孩说完，就真的拉着少年去了，严昊俊只觉得手臂被这样一扯，热气又多了一分，脑袋里发了热，这事倒是忘记了，那树应该没什么事吧，老爷子许是自己照料好的，不至于那么小心眼。
　　进了林家的客厅，那一股脑的站着两个妇人和一个小孩，少年和少女只得停了，其中一个妇人说：“吆，昊俊又长这么高了，真是一年一个样子嘞。”
　　少年先是无奈地笑了笑，随后又发自本能的唤了声阿姨，一旁的少女也多了几分矜持。
　　那妇人自然是林嫣的小姨，这光景应该只有二十七八岁，显得尤为可观，至于旁边的孩子，严昊俊当然也是一点不生疏，他同林天以前没少捉弄他哭。两个孩子连同另一个更小的孩子进了**算是结束了这次短暂的集体会晤，那小孩子见了那庭院里的景色，立即撒开了欢，追逐起蝴蝶来，其中一个孩子见了，倒觉得自己也应该享受这般光景的。
　　少年看着手中的白纸，再看自己也沉沦于此的这幅美妙的画，动起了歪脑筋，只是少女看着那株常青树出神，也把他带入了思绪。他用余光看女孩的脸，万万没料想到女人还会对树泛起花痴来，有那么漂亮吗，他不解。
　　那小孩儿没追到蝴蝶，一个箭步蹿到两人跟前也同着观赏起来，不过他是一点点也不明白有何好看的，伸手就去摘那绿油油的树叶，想是拿在手心里才能看清轮廓。小孩子手还没碰到，就被那姐姐阻止了，那力度让孩子一下子觉得疼痛，他再去碰，就听到了呵斥。
　　“不许摘树叶。”
　　严昊俊本来想摘一片树叶满足那孩子的好奇心，却无意瞟到了少女锐利的眼神，手还来得及抬，就僵住了。
　　你不让,他偏那样，这就是小孩子的脾气，所以几个回合下来，小孩子哭了。
　　望着小孩儿跑开，严昊俊知道一定是找大人告状去了，他一时有点想责怪眼前这少女，不应该对孩子那么严厉的，自己也经常跑到这儿摘树叶来着，又对这少女有些担忧，再亲的亲戚，若是看到自家孩子受了委屈批评，不管那孩儿对与不对，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怒气的，眼下这女娃娃又刚巧住在别人家里，所以他把纸夹在自己的胳肢窝里，伸手折了一小截树枝，企图去讨好那个孩子。
　　他嘴上轻声说：“他那么小，就不能让着点吗”，可怒意是很明显的。再然后，就看到女孩儿强忍泪水的脸，一时间他脑子有点发懵，竟然对她心生了讨厌，料想她是一副被宠溺了的大小姐脾气，觉得她怎么就那么爱哭。
　　他走开了，果然见到那哭哭啼啼的小孩，便恭恭敬敬地把那片树枝送到他手里，小孩子的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得了便宜自然没了后话。
　　严昊俊想再去安慰那少女，却不知该怎办了，满怀心事地回到了自己的家，木头摇着尾巴迎接，也被一脚踢开。他一只脚刚要踏上楼梯，才反应过来自己做的这般荒唐事，又走到门前和木头好生亲昵了会，为一时的鲁莽道歉，刚放下手里的玩物，就听到自家爷爷喊自己，方知是要上田地里砍玉米，他是害怕干这些粗活的，作为一个一事无成的人，懒惰好像是与生俱来的气质。他扛着锄头跟着爷爷的脚踏三轮车去了田地，只觉得这玉米怎么生地那么粗，比上次在家砍的粗壮了不止一倍，再想想，也不是不无原因。这是坝上的散地，他许久未来了，在他记忆的头好几年，这里就给别人种了，因为不再能折腾的两个老人，连大块地也不能照理了。
　　砍玉米前，奶奶嘱咐他，慢慢砍，锄头不要握太紧，不要把手磨破了，这个严昊俊倒是一时忘记了的。
　　不是岁月不饶人啊，是岁月没让男人雄起啊，要是二十来岁的身体，这点地他恐怕一个人一个上午就搞定了，现在一棵玉米还要砍几次，着实让少年憋屈，他心里满腹牢骚想要把它砍快些，慢慢地握着锄头的手就开始使劲了，可来来回回折腾十多分钟，这一家三口才向前推了四五米距离，少年累得全身是汗，觉得有点口渴，想念起王老吉，但近况之下，这些又是不可能的，甚至后悔没有穿上长衣长裤，而让玉米秸秆可以接触自己的皮肤。他停下来，有风在吹，心想老爷子老太太不会太难为自己的。
　　即便是长大成人的严昊俊也是吃不了这份苦的，他每作一次农活，便在内心发狠以后一定要和这些断了关系，他是村里少数的几个大学生，有人打趣说，“吃吃苦，以后知道好好干”，他就在心里笑，“你咋不给个几百万，让我到城里潇洒潇洒，人知道苦会变好，知道了好不就更不能吃苦了吗。”
　　停下歇一小会功夫，又继续。
　　二老尚康健时，少不更事，无以为报，身体不复时，出门在外。少年猛地鉾足了力气将一棵棵玉米斩于□□，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这三分地的尽头，他看看手，冷不丁的，真千防万防，食指和手心上还是长了水泡。
　　砍完之后，少年蹲下来，随着爷爷奶奶检查一棵棵放倒的玉米。把玉米棒子全都掰下，拾到三轮车上，待到陪着爷爷往回拉时，方觉车子笨重无比，要是电动的多好。
　　拉了四趟，终于把玉米拉完，这不就完了吗。“刚才没现在想象的那么轻松吧，一切都没那么容易的，”饥肠辘辘的少年心想。
　　停下歇一小会功夫，又继续。
　　二老尚康健时，少不更事，无以为报，身体不复时，出门在外。少年猛地鉾足了力气将一棵棵玉米斩于□□，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这三分地的尽头，他看看手，冷不丁的，真千防万防，食指和手心上还是长了水泡。
　　砍完之后，少年蹲下来，随着爷爷奶奶检查一棵棵放倒的玉米。把玉米棒子全都掰下，拾到三轮车上，待到陪着爷爷往回拉时，方觉车子笨重无比，要是电动的多好。
　　拉了四趟，终于把玉米拉完，这不就完了吗。“刚才没现在想象的那么轻松吧，一切都没那么容易的，”饥肠辘辘的少年心想。
　　再到饭后一觉醒来，他自拿起买好的铅笔盒纸，用线条表达思念。
　　秦晨，林天，还有年幼的自己。
　　做完这一切后，又满腹纠结一件事情，今儿那姑娘哭了吗。
　　他下了楼，看见苍白的天，有要下雨的迹象，再往前挪动了些，看那人家门前并没有什么人家，林嫣小姨许是走了。少年扭捏着踏进门，看到那妇人在剁饺子馅，林姨见了他自当问：“昊俊啊，今晚上在这吃饺子。”
　　严昊俊嘴里应承了声，却断然不会留下来的，再亲昵也毕竟不是自己家。
　　他悄无声息的上楼，先看到的是电视屏幕里土里土气的刘若英。
　　“生气了吗，今天。”
　　“生气了。”
　　那少女也不回头看他，像对着电视机练习台词那般回复，严昊俊心想不对劲，出乎意料啊，不是应该说不生气的吗，这才是正常交友之道啊。
　　他坐在女孩儿的身旁，皱着眉头看她有点发紫的嘴唇。
　　“还生气呢。”
　　“不生气了。”女孩突然很俏皮地扬起脸，自顾自地对着严昊俊眨眼睛。
　　少年哪受得了这般杀伤力，防御力直接变成了魔兽争霸三里的小动物。摆正自己的身子，嘴角露了一丝笑。
　　“你笑什么啊。”
　　“不知道，有时候人想笑就笑了，没有什么具体含义。”
　　“好吧，我和你说一件事情。”
　　“说吧。”少年总算放心放下来了，觉得这样的气氛正好。
　　“我，我今天本来想哭的，因为你不帮我，但是我又想起来你说只能在你面前哭，我就忍住了。”
　　林嫣的两腮变作了一个金鱼嘴，少年不知道这是谁教的，同时在想，幸好走了，要不然丫头片子还哭了不成，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还有啊，我姨家里电话坏了，害的我都没法给家里打电话，气死我了。”
　　“嗯，没事。”
　　“昊俊，你是和男的坐一起还是女的坐一起啊。”
　　“男的，”这是严昊俊撒的第二次谎。
　　“哦哦，我也是和一个女的同桌，她叫凌婷，她个子好高啊。”小姑娘说完，还不忘站起来比划下自己伙伴的身高。
　　“那不是比我高吗，我不喜欢个子比我高的人。”
　　“为什么，她人很好的，长的也很漂亮，要不要我介绍给你认识一下，嗯”
　　严昊俊看着少女的眼睛在自己面前眨了眨，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自己又不是不会长高了，176妥妥的。
　　“好啊，我去阜南看看。”
　　少年这话一说出口吧，就感受到空气的成色变了，二氧化碳含量凸凸凸地往上涨，他也算是和女孩子打过不少交道的人，就纳了闷了，这些女人哪，说话的是自己，然后弄不开心的也是自己，何必呢。
　　“我说，我去阜南看你，我也想去阜南玩玩。”
　　“真的？，”
　　“真的，我骗过你吗。”严昊俊很轻松地说出这句话，因为他认为孩子间没有谎言才对，他对自己躯体里的不明生物有着超出寻常的自信。
　　“嗯嗯，很好，很好。”
　　“这个女的叫奶茶。”他指指屏幕上的刘若英。
　　“奶茶，你怎么知道，怎么不叫健力宝。”
　　“以后你就知道了，她有首后来很好听。”
　　“是歌吗。”
　　“是的。”
　　“那小萍最后和谁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因为严昊俊真的不知道。
　　“昊俊，你们班里有多少个人啊。”
　　“五十多个呢，你呢。”
　　“我们班也差不多。”
　　“小嫣，你跟我来一下。”少年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往外走，女孩自然慌忙关了电视机，跟着跑出去了。秉承着小孩子走路蹦蹦跳跳的原则，这两个人很快地从这间屋子到了另一间屋子。严昊俊拿出下午画的一张肖像给林嫣看。
　　“帅不帅？”
　　“帅，这谁啊。”
　　“你哥啊”严昊俊是一直把林嫣当作林天妹妹看待的。
　　“我哪有哥哥，你哥吧。”
　　“说了是你哥，就是你哥，别闹。”
　　“好吧，”林嫣的小脑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是你画的吗。”
　　“是啊，怎么样。”
　　“那你怎么不帮我画一张呢。”
　　这个东西，严昊俊是想过的，为什么，没画一张呢，当时女孩子的脸还是很模糊的。
　　“明天”
　　“嗯，好。”
　　严昊俊画过不少女人，但现实里的女人只画过三个，玛丽莲梦露，苍井空，还有秦晨，他觉得为女孩子画一副画是一件浪漫主义的事，也愿意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不知怎么地，他愿意在她18岁上成人礼上送给她一幅画，但就是不太情愿画一个12岁的少女，这种奇妙的想法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奇怪。
　　到了六点多的时候严昊俊见到了热腾腾的饺子，不是在林嫣家，是在自己家里。他看到林姨端起的一大碗，被自家的老太太接到了饭桌上。老两口人缘好，这群热心肠的老邻居确实帮了老爷子老太太不少忙的，这个村里的熊孩儿们，细考究起来，其实也全都是自己父辈的人，最早原住的那些老人，不是老死病死也是被儿子媳妇赶到了一个角落，他们是不再当家的人了，想到这些，少年对这村子的印象莫名其妙地好了一分。
　　清早起床的号角依旧是老太太喊吃饭的声音。
　　来到厨房看到碗筷，少年有点呆，这是昨日从林姨那里端来自己吃剩下的大半碗饺子，热腾腾的样子还在，却有了被二次煮过之后留下的皱纹。严昊俊感觉自己就像是昧着良心吃的，吃的极其不痛快，吃完后到门口，看到树下谈笑风生的爷爷和林爷，看到那样安详的两张脸，再注视着随风飘动的树叶，心也变得静悄悄地轻悄悄地。
　　林嫣出来时，他便把手放到嘴巴上示意她不要说话，让她陪着一起感受这平静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