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莲(GL)》唐戾

11、第 11 章

　　“滴滴————”
　　早上六点，季殇莲没有睁开眼睛，伸出手摸索着按下闹钟。
　　没有立刻起床，她只是静静地躺了一会，然后才慢慢地起身。
　　拿起皮包，季殇莲小心地关上了门，唐戾还在熟睡吧？
　　当大门关闭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唐戾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因为担心吵醒她，所以季殇莲每天起床时都很小心，生怕吵醒她，可是她不知道，其实每天她起身时，自己都是醒着的，或者说，其实在潜意识里，她从来也没有睡着过。
　　每一天每一天，都要在心中不断地提醒着自己，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刻骨铭心的记忆，每一天每一天，不断地在理智与情感的边缘挣扎。我好累，什么时候，才能停下脚步，不再逃离？
　　莲，你一定觉得很难过吧？眼睁睁地看着我，却始终无能为力。
　　对不起，可是……
　　我不能害你……
　　对不起……

　　季殇莲默默地走在路上，神情恍惚。路灯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将前行的路照亮。
　　她恍惚地抬起头，耳边又响起唐戾昨晚的话，“季小姐，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但是……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很抱歉……我马上就要开学了……我打扰了您很长时间……也该走了……”
　　真是奇怪啊，明明在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掉了一块似的，为什么，还是能那样平静地开口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这个礼拜六吧。”
　　说完后，唐戾默默地看着自己。
　　季殇莲没有说话，她知道，唐戾以后再也不会和自己见面了。
　　那天晚上，她们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礼拜六吗？还有两天，还有两天，她就要走了。只有两天了，只有两天。两天后，自己就再也见不到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女孩了，那个总是安静地听着音乐的女孩，自己将再也见不到了。
　　季殇莲仰起头，看着头顶上的路灯。
　　那一天，自己和她见面的那一天，也是在这盏路灯下，她站在黑暗里，轻轻地问道：“季小姐，我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一声，你愿意收留我吗？”
　　可是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寂寞地站在这里，看着那无边的黑暗。
　　她静静地站在路灯的光圈里，对着眼前的黑暗无声地说道：唐戾，我喜欢你。

　　“这么说，你准备搬回去了？”
　　“对，”唐戾握着话筒。
　　“戾，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要明白，这么做对你来说……太危险了。”荔纪在话筒的另一侧担心地说道，“唐薇已经考到你的学校了，虽然你们的专业不同，但是……碰面的机会还是很大……”
　　“我知道。”唐戾打断他的话，“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搬出来。季小姐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不能再麻烦她了。”
　　“可是……”荔纪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唐戾接下来说的话让他再也没有理由反驳，“荔纪，她已经找到我了。”
　　荔纪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在杰哥的店里，他们都在。”
　　“他们？”
　　“她，我父母，还有……陈季礼……”
　　“陈季礼？”
　　“对，他也在。”
　　荔纪没有再说什么，很快便转移了话题，“她……都说什么了？”
　　“还是那些话……”唐戾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季小姐……被她打了一巴掌。”
　　“那个疯女人！”荔纪低声咒骂道：“那你呢？没事吧？”
　　“我……”唐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打了她一巴掌……”
　　“什么？你打了她一巴掌？”荔纪吃惊地叫道，“乖乖，你可真行啊！”
　　唐戾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等到回过神来，已经打了她。”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另外再租一套房子吧，那套……恐怕不能再住了……”
　　“那……学费怎么办？你不可能向他们要吧？阿杰问过我，你愿不愿意到‘麦田’当驻唱。”
　　“这样啊……”唐戾想了想，又说道，“你跟杰哥说，我同意，还是老规矩，四六。”
　　“我明白了，房子……我这两天会留意的，有了消息再通知你。”
　　“谢谢你，荔纪。”唐戾真诚地说道。
　　荔纪噎了一下，笑骂道：“什么时候，你也跟我来这套了？真恶心！”
　　“好听的不要，非得捡骂，你贱不贱啊？”
　　“你敢说我贱？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
　　两个人又笑着聊了一会，才挂断了电话。

　　晚饭后，唐戾和季殇莲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季殇莲突然开口问道：“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恩。”唐戾点点头。
　　“那……后天……什么时候走？要不要我去送你？”
　　“不用了，你还要上班不是吗？再说，我的东西也不多，只有一个包而已，不用麻烦你了。”唐戾看着她笑着说道。
　　“是吗？”季殇莲点点头，“也好。那……你自己当心点，到家后，再给我来一个电话，免得我担心。”
　　“恩。”
　　“我明天还要早起，先去睡了。”
　　“恩，晚安。”
　　“晚安。”
　　唐戾看着季殇莲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从唐戾提出要离开的那天起，她们就分开睡了。每天自己都是睁着眼睛，盯着黑暗的天花板，一遍一遍地听着Linkin Park，无法入眠。
　　尽管唐戾一边又一边地告诉自己：我只是不想因为做恶梦，吵到她休息才会分开睡的，但在她的心里，她隐约明白，自己无法入睡的真正原因，并不只是如此。她模模糊糊地猜到了答案，但她也知道，她绝对不可以说出来。
　　有些时候，人只有装作无知才能幸福。
　　莲，对不起……

　　季殇莲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她不想这么早回家。一想到明天她就要离开，她就觉得痛苦得无法呼吸。
　　“咦？是你？”一个惊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打断了她的沉思。
　　“你是……那家碟店的老板？”季殇莲看着他满身的银饰，想起了他的身份。
　　“啊，我叫宋杰，你叫我阿杰就好了。”宋杰笑眯眯地看着她，“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啊？唐戾呢？”
　　“她……有事，所以……”季殇莲的神色黯淡了一下。
　　宋杰聪明地没有再问下去，“对了，你要不要来我的店里？不太远哦。”
　　季殇莲想了想，笑着说道：“也好。那就麻烦你了，宋先生。”
　　“哎呀，都说叫我阿杰就好了。”宋杰摆摆手，领着季殇莲在小巷里拐来拐去。
　　“你跟唐戾认识很久了吗？”季殇莲小心地问。
　　“还好，从她在‘凌华’念书的时候起就认识了，算来也有四五年了吧？”宋杰想了想。
　　“凌华？”
　　“就是她当年念的高中。”宋杰解释道，“那家伙从那时侯起就很有名了。”
　　“有名？为什么？”季殇莲奇怪地问。
　　“唱歌啊。”宋杰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说道，“我也是‘凌华’的毕业生，大她几届。她刚进来的时候，有不少人都在关注她，毕竟是那个唐薇的姐姐嘛，虽然不愿意，但或多或少还是会被人拿来比较。”宋杰抬起头看向远方，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其实她一直都尽量不想引人注目，渐渐地，大家也都失去了兴趣，直到唐薇和那个男生交往开始，她才又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说到这里，宋杰转过头，“她跟你说过这件事吗？”
　　“啊？恩，她有说过。”季殇莲转过头，“那后来呢？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唱歌的？”
　　“这个啊，是很偶然的情况。”宋杰继续说道，“那是我酒吧开圣诞节晚会的时候，青岚他们带她来参加，她自弹自唱了一首《Forever young》，哗，技惊四座啊！”说到这里，宋杰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么厉害吗？”季殇莲有点吃惊。
　　“是啊，‘麦田’在音乐圈里很有名的。从那以后，我就一直缠着她，要她来当驻唱，可惜她始终不肯。”宋杰惋惜地说道，“真是太可惜了，她的声音那么好。”他长叹一口气，“啊，到了，请进。”
　　季殇莲跟着他走进店里。
　　“想要什么碟自己挑吧，我算你半价。”宋杰笑着说道。
　　“真的吗？那我可不客气了。”季殇莲笑着说道。
　　“不用客气，你要是能让唐戾在我店里做驻唱，白送你也成。”宋杰笑着看着她在架子间穿梭。
　　“那可多谢你了。”季殇莲一边说一边扫视着，突然，她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有选中的了？”宋杰走过来。
　　季殇莲伸出手，从架子上拿起那张CD。那是Linkin Park的同名专辑，封面上是一个戴着面罩的男人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罐喷漆，黑白色调的图片，简单却很有力。
　　“你也喜欢Linkin Park吗？”宋杰有些吃惊。
　　“不，她很喜欢。”季殇莲轻轻抚摸着这张CD，眼神温柔，“她非常喜欢，虽然我觉得有点吵……她总是窝在沙发里，戴着耳机，闭着眼睛，很安静地听他们的歌。每次她听的时候，我都觉得她的表情，好像是终于找到了她一直以来所想要找的东西一样，非常的……满足，对，是满足……”
　　宋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你很了解她呢。”
　　“不，我并不了解她。”季殇莲轻轻地摇了摇头，“就像我也不了解我能为她做什么……”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默默地看着手中的CD，神色黯然。
　　宋杰看着她，却想不出该说什么来安慰她，只能陪她一起沉默。
　　过了一会儿，季殇莲抬起头，笑着看向宋杰：“我买这张CD，多少钱？”
　　“不用，算我送你的。”宋杰摆摆手。
　　“不！我说过我买，多少钱？”季殇莲看着他，语气坚决。
　　宋杰看着她眼中的执着，回答道：“50元。”正版CD在店里最低也要卖到70元，像这种比较难搞到的，通常会卖到百元左右。
　　季殇莲点点头，从包里拿出50元递给宋杰，“谢谢。”
　　“要包起来吗？”宋杰边说边走向柜台。
　　“不，不用了。”季殇莲将CD小心地放进包里，“麻烦你了。”
　　“没什么，有空常来啊。”宋杰笑道。
　　“好的，再见。”
　　“再见。”
　　宋杰微笑着看着季殇莲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
　　戾，你很幸运啊。

　　闹钟的“滴滴--”声打破了早上的宁静。
　　季殇莲伸手按下闹钟，没有马上起身，今天就是礼拜六了。
　　她慢慢地坐起身，穿好衣服。
　　关上卧室的房门后，她看了看唐戾的门，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唐戾静静地躺在床上，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她的侧脸上。
　　今天就是礼拜六了，再过几个小时，自己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一个月的地方了。
　　突然门把手处传来了轻微的转动声，唐戾赶紧闭上眼睛。
　　门被人轻轻地推开，有人走到自己的床前，静静地看着自己，突然，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个柔软而温暖的东西轻轻地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唐戾心中一动，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过了一会儿，那个温暖轻轻地离开，唐戾听到季殇莲轻轻的低语。那声音那么低，那么细微，低得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唐戾还是听清了那句话。
　　那句话是“唐戾，我喜欢你。”
　　什么？唐戾一愣，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她喜欢我？莲……喜欢我？
　　没有像当初听到唐薇对自己告白时那种愤怒的心情，也没有被她亲吻时那种恶心的感觉，相反的，唐戾觉得一阵狂喜迅速包围住了自己。
　　她喜欢我！她喜欢我！莲，她喜欢我！
　　就在唐戾几乎忍不住大喊起来的那一刻，季殇莲直起身，从包中掏出一样东西，轻轻地放在了唐戾的床头柜上，然后她默默地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唐戾，转身走了出去。
　　当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唐戾猛然睁开眼睛，翻身坐起。
　　她扭过头，看向床头柜。那天在阿杰店里看到的Linkin Park的CD，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她是特意去买的吗？想不到她还记得。
　　唐戾伸出手拿过CD，轻轻地抚摸着CD的封面。
　　她抬手轻轻摸了一下刚刚被季殇莲亲过的地方，然后抬起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莲，我喜欢你，所以我不可以再留在你身边，我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