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吟》草木一品

16、计谋

　　夜已过半，士兵们横七竖八地在各自的帐篷中睡去，只留了一个哨兵在丘上站岗。

　　汪桐紧满腹心事地走出帐外透气，现在就算是撤离指挥部，另寻据点也立马有人通风报信。我在明处，敌人在暗处，敌众我寡，弹尽粮绝。又不知道薛煜想玩什么把戏，想要扭转如此被动局势，得马上摸清楚对方具体方位才是。

　　可是偌大一个森林，又如何在对方作出动作之前确定方位呢？若分散兵力前去盲目探测，不说是海底捞针，指挥部也会少人把手。想到这里汪桐烦躁地抓着头皮。

　　抬眼望了望观测点处懒洋洋的哨兵，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进一个营帐拍醒泠生，“你去代替他，今后都由你守夜。”泠生敬了礼，带上帽子提上枪爬上山去。

　　转眼到了第六日下午，汪桐拿着望远镜一动不动地趴在观测点处已近三个时辰，两日来森林深处依然一片寂静，薛煜丝毫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泠生趴上前来，凑近汪桐的耳朵细声道，“会不会薛煜在拖延时间，上次击毙我方六人，他尚未损失一人。若是一直拖下去… …”

　　汪桐摆了摆手，“以他的性格，是势必要抓到我为止的。若是拖延时间，人数已有差距，大可不必费尽心力盗取粮草。我猜想，他是想让我们内部瓦解，然后再一举进攻。”汪桐转头指了指身旁埋伏的士兵，只见各个死气沉沉，士气低落，脸上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

　　正说话见，森林东北部传来哗啦啦的一阵声响，只见一群飞鸟突然扑腾出林子来。

　　“想必是薛大少爷耐不住了！”汪桐兴奋地拍了拍大腿，指着飞鸟的方向，“他们应该就扎营在那个方位！”遂叫了三个小兵前去探视。

　　泠生拦住三人好生嘱托，“从行军队伍后方潜入，确定据点的具体位置，不要被留守队伍发现，免得他们警戒起来撤离据点！待发现据点后立马返回，与我们接应，内外夹击拦截他们的行军分队！” ?
　　汪桐点点头，看着三人下了山去，又转头地对泠生说，“安排下去，进入备战状态！”，想了想又叫住泠生，“打完这一仗，你我去找点好吃的，给大伙换换口味，鼓鼓士气，吃饱肚子睡好觉，准备明日的突袭！” ?
　　泠生领命，下去传达了部署指令，几人立即校准狙击枪上了膛，眼睛死死盯住森林出口。埋伏了近半日，却不见薛煜军队出现，也不见三人回来，踪迹又消失在密林中。 ?

　　江桐悻悻地低声骂了一句，留了哨兵收了队，与泠生回到帐内。探进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包皱巴巴的烟，点上一支深吸一口，左手不耐烦地反复开合拨弄着打火机的盖子。

　　“他们既然已经暴露了行踪，不管是被据点留守的人发现，还是被行军队伍发现，一定会有交火，现在怎么不见一点打斗的动静？难道... …”泠生一个激灵，“莫不是迷了路或是出了意外遇上野兽什么的？”泠生问到，“是否要通知军部暂停演习？”

　　汪桐摇摇头，“若是遇到生命危险，他们也会放出信号弹。许是被生擒了，所以没有动静。”又探头看看旁边的帐篷，喃喃道，“只剩九个人了。”

　　泠生一把拉住江桐，“今日三人露了行踪，薛煜想必会转移据点，倘若如此，他们需得重新部署作战计划。长官，你说他们会不会在转移据点前发起强攻夜袭，莫不是今晚？”

　　汪桐转过身，“照目前的形势看，他们白天应该不会明目张胆地强攻，毕竟我们占据制高点，冲上来硬拼也是胜负难定。晚上也应该不会突然袭击，且不说我们一连失去九名弟兄，必然万分小心，就说黑灯瞎火的，他们一大帮人到不到得了这里都难说，这一路上全是隐藏着的积水坑。”

　　泠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抓住零星一点思绪，“生擒？白天不强攻晚上不夜袭？”

　　江铜默不作声思考了好一会后，死劲吸了一口烟屁股，将烟弹了出去，用手拍拍泠生的后背，“演习剩余时间也没几天了，进攻会越来越密集，不要多想了，也许明天就知道了。”说罢转身离去。

　　第七日下午，见到森林东北部又传来哗啦啦的一阵声响，江桐脸上出现琢磨不透的神情，指派了六人前去迎敌，仅仅留下泠生和哨岗小兵观测战况。

　　江桐对那六人说，“改变作战方案，不用找到敌方据点，你们见到行军部队就开火，将先遣部队一举歼灭！”

　　泠生忙拦道，“长官不可，我们尚且不知道他们先遣部队到底有几人，我们前去阻拦的人手弹药是否足够。而且指挥部只剩下我们三人固守，这不是自寻思路吗？”

　　江桐并不理会，朝那六人挥了挥手，那几人便敬了礼，提了装备出发下山。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林子深处就传来激烈交火的声音，泠生紧张地拿着望远镜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镜桶里只有绿茫茫的一片好似连风都吹不进去。

　　江铜点起一根烟吸了一口后，竟然露出放松的表情来，点点泠生的帽子，“回营，不会回来了，死光了！”

　　泠生听闻江桐话语中已经透露出放弃的念头，顿时火冒三丈，摘下帽子狠狠摔在地上，指着江桐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领的是什么军，看不清楚形势就瞎指挥，你是找死吗？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他们大本营在哪里，人没了，弹药没了！”说罢转身冲进帐篷。

　　“战果已分，我们还徒劳什么？话说回来那薛煜还真有两下子！”江桐耸耸肩走到帐篷的入口又转身把哨岗小兵喊进来，“还看什么看，你去到外面找些吃的，不要餐餐兔子老鼠的，捞条鱼采点水果，回来做生鱼片沙拉！”说罢低头进了篷内。

　　小兵不解地看着江铜，又看看泠生，军令如山，只得摇摇头放下望远镜，退了狙+击+qiang，提起布袋出门找吃食去了。

　　泠气极，一把推开刚进门的江桐，冲出门去，又举起望远镜继续搜寻那六人的身影… …

　　转眼已经到了第八日正午，汪桐已经大门不出只躲在帐篷里面睡大觉了。泠生拿着望远镜的手已经微微开始发抖，转眼看了看仍然陪同自己一并坚守在观测点的哨兵，心里涌起一片感激和同命相怜的难过感觉来。

　　低头看了看手里仅剩的枪和一颗手/雷，泠生心想，干脆和这小弟一同冲进林子去，能杀几个算几个。又立马转念一想，如此这般只剩指挥官孤零零的一人，届时只怕薛煜强攻上山时期已经成熟，若是江桐警备防御还能撑一阵子也说不准，只是… … 泠生看了看被风微微吹动的门帘，里面竟然传出隐隐打鼾声。泠生叹了口气，继续趴着一动不动。

　　突然森林东北部又飞出一群飞鸟。“他们出动了，我去报告指挥官！”哨兵放下望远镜，起身飞奔向帐篷，泠生急忙跟了进去。

　　江桐迷迷糊糊的支起身，“出动了？那就举着枪守着呗。说不定一个准头直接打到薛煜也是说不定的！”说罢被自己的话逗笑了，“真是的，不能主动投降，还得熬过这两天才能吃到牛肉和汉堡！”说罢又倒身睡去。

　　“报告长官，我愿意前去勘探！一定找出敌方大本营所在！”哨兵站直身体，对着江桐冷冰冰的背有力地敬了个军礼。

　　泠生急忙拦住，“不行！不说他们几人一同前去都抵不过，你一人又怎么能行？现在我们仅剩三人，薛煜随时会攻上来，我们少一人抵御就少一份胜算。”

　　“正是因为我们只有三人，敌方会认为我们一定固守在据点绝对不可能分散火力。也许现在才是去探营的最好时机。而且我只有一人前去，隐藏起来更容易些。”

　　泠生看着呼呼大睡的江桐，也别无他法，整理出仅剩的弹药，分出一大部分去，又好生嘱托小心对应，才放了岗哨出去。

　　待那哨兵走开，江桐突然一个激灵翻起身，“他不会再回来了，我们准备行动！”

　　泠生惊奇地看着江桐突如其来的转变，转而如梦初醒一般，“你是说，他就是… …我现在就去毙了他！”话没说完拿起枪正要冲出去，却被江桐一手抓住。

　　“要留着他给薛煜报信，让薛煜觉得我们毫无斗志，放松警惕。”

　　“可是万一我们想错了，我们就真的损失一个战斗力量了！”泠生想起哨兵每日坚守在侦测台上的情景来。

　　“只有他一个人可以一直出现在薛军的视线里。通过肢体暗号给薛煜发送我们的出兵情况。当初地雷被调，军粮失踪，想必便是他里应外合。现在我们的人越来越少，我们三人一刻不离地呆在一起，他稍有动作就会暴露，不能及时送出情报，所以干脆找个由头离开。”

　　“你的意思是，我们每一步都在薛煜的掌控之中，入了他的套？”

　　江桐不回答反问道，“他们不能强攻，不能夜袭，你觉得他们如何才能一举拿下我们？”

　　泠生想了想回答道，“只有引诱我们下山，分散火力再一一消灭。”

　　汪桐点点头，“你想过没有，照理说薛煜抓住了我们第一次派去探营的那三人的时候，就知道了我们已经察觉他们所在，理应立马撤离据点。但他们还是每日在同一位置出现。而且，薛煜每次有所动静都是在下午时分，为什么不是在上午？证明薛军大本营并不在那个我们一直怀疑的位置，夜晚不宜行军，他们必然是清晨出发，所以离那可疑地点应该有半日路程。想必那些鸟也是薛煜事先抓好，到了那里放出来的，就是给我们一个据点位置的假象，诱使我们分出人手前去探营。”

　　泠生恍然大悟，接着江桐的话道，“那三人毫无反抗地就被擒也说明了这一点，他们早有防范，放出鸟就埋伏起来守株待兔。不开动火力的生擒，就是让我们误以为那三人自己走失或是出了状况，且装作对我们探营行动丝毫不知，就有理由继续诱使我们前去同一地点探营。所以你放走那哨兵，就是想将计就计？”

　　可回头一想又是疑虑，问江桐道，“可是你昨日派出那六人，明显就是去送死，留存我们几人会不会太铤而走险了一点？而且昨日已经交火，薛煜再装傻充愣，也圆不了假装不知我们前去探营的谎，为何今日还要故技重施，再同一地方放出鸟来？”

　　“兵行险招也是迫不得已。若是我不故意把那六人送走，我们占领着制高点，薛煜定不会攻上山来，若两方僵持过了第十日，我们也是输。还不如我们自行解了这盘死局，尚还有一线契机。”江桐道，“他们故技重施虽然不高明，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那哨兵在我们这里越来越容易暴露，想必已不能及时地放出情报，薛煜不能及时知道我俩近况，这次他们又放出鸟并不是想再引诱我们前去探营，只是找个由头让那哨兵脱开身来，前去通报。”

　　未等泠生反应过来，汪桐推了泠生一把，“愣着干嘛？今日那薛煜还假惺惺地设局，待那哨兵报了信，得知我们弹药数量还没有他们人多的时候，明天就会明目张胆地攻上山来。我们得在他们有所动作之前拿下薛煜”，背起水壶抗上步qiang，对泠生撇了撇头，“曲副官，擒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