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吟》草木一品

15、实战演习

　　泠生重新加入训练课程已两月有余，养伤月余丢失的气力又一点一点恢复回来。尽管如此，泗儿还是每日早晨备好挤好的牙膏洗脸的热水，进房收取脏污的训练服，晚上又将干净的衣物整齐的叠放在床头。像是一个母亲一般时而出现在孩子的起居生活中，泠生也像是习惯了似的欣然接受。

　　这日清晨，泠生站在洗手台镜子前面漫不经心地刮着胡子，心里想着接下来为期十日的实战演习，与以往不同，这次的作战队伍由三个年级学员随机抽取搭配，并非以往一同入学的学员，战友间没有搭档经验，能力又差距悬殊，泠生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泗儿走进卧房抖开士官服正欲别上领章肩章，被告知今日要穿训练服，便又取下徽章，重新叠好士官服，从衣橱里换了套野战服出来。泠生换上衣服道了别，接过早餐，便又急匆匆地向学校跑去。

　　操练场上，一众士兵站成两排，教导员在中间念着作战规则。此次步兵野地作战也作为毕业演习，算入即将毕业的三年级学员的最终成绩。两组对战，每组十八人，每个年级各取六人，一人任命为指挥官，须为三年级学员。制服对方指挥官，或全组歼灭为胜，不可自主投降，待十天之后未分胜负，则人数留存多的一组获胜。学校每组配一个教官随行指挥官做战损统计，并给予及时医疗救助。

　　待教导员吩咐完毕，学员一一领取武器装备和粮食弹药后各自稍息，等待直升机将各人送往作战地点。

　　薛煜甩着手中的迷彩帽吊儿郎当地走到江桐面前，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割颈的动作，戏虐地呲了一声，又大摇大摆地走开。队友纷纷欲冲上前理论，江铜却面无表情回头略了众组员一眼，向泠生走去，“你来做我的副官，协助我排兵部署。”

　　傍晚时分两组人员等分别驻守在柏林郊外弗里德里山区的一片森林两处，江桐一众人寻到森林外东边一小山丘后安营扎寨，细细清点了弹药盒药品和食物数量，便嘱咐剩余人等固守指挥部，与泠生一同前往森林深处勘探地形。

　　这片森林中古木参天遮天翳日，只有斑驳稀疏的几个光斑打在垂着积水的树干上。天湿地冷，层层叠叠覆盖着的枯黄发黑的树叶散发着腐烂的恶臭，平铺在数不尽的树根脚下，没有路也没有明显的标记，让人分不清来去方向，踏踩上去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声响。

　　江桐捡起脚边的一根长树枝，一点一点探路前进，“尚不知道薛煜在哪个方位，树林太大人太少，还做不了包抄埋伏。你且沿路做好标记，寻找届时可隐蔽的去处！”江桐边吩咐道，眼睛还死死盯着脚前的地面，等了半饷见后头泠生没回应便转过身去，却不见一个人影。江桐说了句该死，又寻着来时的方向一点点搜索泠生的身影。

　　回走了一段路，才寻到路面一棵树下有踩断的木枝，回想自己并未走近过这棵树，知是泠生就在这里做标记时没了踪影，便四下张望。见五步远处的一片落叶堆中发出轻轻声响，看不清楚虚实，便埋伏在树后小声打着暗号。

　　却听见传来泠生的声音，“小心过来，这里有积水坑。”汪桐心下稍安，探出身来，用树枝一点点戳进落叶层中，向泠生靠过去。

　　只见一三米多深的泥坑旁落叶里躺着军帽和水壶，泠生半身浸泡在满是落叶的水中，双袖挽起，用步枪的手柄探出坑洞来扒进坑边的落叶，知是泠生掉进坑内想尝试着垫高坑底爬出来。江桐匐下身，迅速将坑边树枝落叶聚拢成一堆一齐推进坑中，见泠生将落叶踩在脚下，又解下皮带，探进洞来。泠生抓住皮带，轻踩坑壁，猛的被拉了出来。

　　泠生将雨靴脱下，反扣着倒出一鞋子水来，又带上军帽水壶，对江桐道，“不知是猎人的坑洞还是长年累月形成的积水坑，这里常年积水，土质松软，若掉进去了很难踩着坑壁爬出来。想必这片森林中还有许多这样的水坑，要小心才是。”

　　江桐点点头，“我们一共只有十日时间，不可能将这片森林的积水坑一一标记。且不知薛煜行军路径，在这勘探也是徒劳无功，不如就守株待兔，等薛煜自己出了这森林，显了行踪。届时薛煜部队已是身困体乏，又不清楚我们的火力部署，我们就在家门口包抄拦阻，一举拿下薛煜。”

　　“只怕薛煜也是同样的想法，按兵不动，等着我们自投罗网。”泠生迟疑道。

　　江桐摇摇头，“以我对薛煜的了解，心高气傲急功近利，我们静守一日不做动静，他必定耐不住性子，杀将过来了。我们只要在出了森林的必经之路上埋好地雷，再派人盯梢，在山路两旁埋伏便是。”

　　泠生点点头，跟着江桐回了指挥部，又连夜带人在来时小道上埋下几颗地雷，做好标记。

　　回到营中，江桐留了一人丘上站岗，召集大家开了会，分析了情势，规划了部署，便吃饭休息，等待薛煜大队前来。

　　果然到了第四日下午，哨岗来报，看见薛煜一行已经走出森林。汪桐一边惊奇薛煜竟然这么快探好准确方位，一边立马指派了泠生等八人前去埋伏，留下其余的人驻守据点。

　　泠生和一众人等匍匐在草堆中，等待着薛煜等人走进雷区，却见薛煜部队在雷区前停下，久久不再往前一步。泠生遂做了手势，提示三人前去诱敌。

　　邦邦几声枪响，三人见成功引起薛煜注意便撒腿往原路侧腿，薛煜果然带着人杀将出来。眼看踩中做着标记的地雷，却不见一点响动。泠生正纳闷，却听轰轰两声，地面震了震，不远处黄泥涌动，地面爆破开来。落叶飞石头落下，那三人身上满是粉色的烟尘，竟是踩中了两颗地雷。未等回神，几发子弹朝着泠生方向嗖嗖飞来，颜色又在身旁的几人帽子上身上乍溅开来。

　　“不好！赶快撤退！”泠生退下战壕，扛起步枪拎起身旁仅尚存的一人火速向指挥部撤离，跑了一段路未听见身后有动静，便回身看看虚实。哪知薛煜竟然已经带着兵退回林子中去，丝毫没有继续追捕的意思。

　　汪桐在帐篷中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战况通报，又走出帐外嘱咐据点数人做好掩护，准备随时进攻。却见泠生带着一个人狼狈地跑了回来。

　　“其他人呢？”

　　“之前埋下的地雷全部被掉换了位置，三个人踩着雷，三个被枪击中。”

　　汪桐大惊，忙下令剩余人等做好战斗准备，却见泠生继续说道，“不用了，薛煜又撤离了。”

　　汪桐百思不得其解，正在琢磨薛煜唱的是哪一出时，思绪却被跑上前来的一小兵惊慌失措的言语打断，“长官，不好了，我们的弹药粮食被盗了！”

　　汪桐泠生急忙走进仓库拨开墙角边重重树枝，几个大箱子静静地大敞着盖空空如也，箱旁地上零星散落着几个未被带走的手雷。又走到另一边，饼干包装肉品和医药费的箱子也被搬空了。

　　“我们完了！”站在一旁的哨兵一屁股坐在地上，“没有弹药还打什么？”说完一众人等都开始垂头丧气起来。

　　江桐稳住众人，叫了几人到附近找找吃食，又清点了手中剩余的弹药装备后，将泠生唤进帐篷。

　　“这事真是稀跷，军粮不声不响被盗，还能偷偷地将这么一大堆东西装运出去，想必那薛煜已经知道我们所在。已占上风却不偷袭进攻我也能理解，毕竟我们随时会更改火力分布和作战部署，他不敢铤而走险。可他当时为什么不继续追捕我，按照当时的情况，我后头没有接应，人数又少，捉住我易如反掌。”泠生问道。

　　“想必是故意放你回来，告知地雷被调之事，扰乱军心。”汪桐道，“可是，他为什么能如此轻松地找到我们的方位，又能轻松地取走弹药？莫非… …”汪桐寻思道。

　　“莫非… …”泠生大惊叫到，又把后半句硬生生吞了回去。

　　江桐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拍拍泠生的肩膀说道，“薛煜为人狡诈，我们在没有摸清他的作战方案之前，还是静观其变。”

　　已入深夜，地上点着几个打火机，照亮帐篷内围坐着的每一个人的脸。林区湿气太重，捡来的木材均是点不着火的，一群人对着跟前摆着的六七只带血的野兔和两只死老鼠面面相觑。

　　肚子里已经是隆隆作响，江桐沉着脸看着众人，“怎么不动手？”

　　“生吃啊！”哨兵一脸嫌弃的表情。

　　“还有六天，你抗的过吗？”汪桐率先举起军刀，割下一块老鼠血肉嚼起来，又抬手拎起那只老鼠的尾巴凑到泠生面前，“快吃！”

　　老鼠的身子垂吊在半空，缓缓转动，泠生觉得那老鼠的双眼像是看着自己一番，顿时肚子里面一片翻涌。

　　“没用！”汪桐盯着泠生瞪眼说道，又放下老鼠，割下野兔身上的一块肉扔到泠生面前，“过来当少爷的吗？”

　　泠生听闻，闭上眼睛，将肉片缓缓塞进嘴里，咸咸的血肉在泠生的嘴里透着腥气，泠生刚强咽下去又立马侧过头狂呕起来，连带出中午吃过的饼干肉末。

　　汪桐瞥眼看了看泠生，满是不屑，又将老鼠揽到自己面前，指着剩余的兔子对泠生说，“吃！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