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修】暴 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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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修】暴露
阿珩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身体摇晃着，让旁边守卫的士兵和宫女看着都为她捏把汗，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从阶梯上摔下去。阶梯虽不高，但地板是实打实的青石，磕在上面也是很疼的。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白纱覆眼，一身红衣的女孩有什么地位，但至少也比他们这群奴才强。
再次往前稍倾，又在旁人担忧的眼光中微划一个圈收回身体，对于这项娱乐活动，阿珩自娱自乐得有些烦了。眼纱下的嘴巴紧抿在一起，绷成一条线。
此刻她处在咸阳宫内秦王处理公文的阁房外。因为她地位不高，事情又不涉及到她，所以在十八世子，月神，星魂，子夜四人都能进入阁房的情况下，她只能无所事事地待在门外等星魂几人。孤身一人处在陌生的环境里，接受着旁人若有若无的眼神打量，阿珩有些不自在。她也无法同别人攀谈打发时间，只有自己一人自娱自乐，久了，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像个疯子。
心神有些涣散，在再一次地前倾中，力度没掌握好，她终于控制不住地向前倒去，这时她还有闲心听到旁边宫女惊呼的声音。青石板上锐利的边角以极快地速度向她袭来，阿珩只来得及下意识抬手护头。
她受不住力，只能从这数十阶的台阶上滚下去。好一点的情况也就是身上受点於伤，坏一点的情况就是脸上也破相。她实在想象不出星魂进去前她还好好的，出来后见她一副残样，脸会拉得多难看。她这几日里暗暗观察出，星魂是个极为护短又控制欲强的人。他讨厌没用的人，也讨厌自己的人出意外，尤其还是低级错误的意外。
做好了锐痛的心理准备，她紧闭着双眼准备承受这份疼痛时，却意外跌入一个温暖的怀中。疼痛没有如期到来，对方温暖带着清冷气息的怀抱令她诧异。
“姑娘可有伤到？”浑厚带有磁性的男声在上方响起。
阿珩抬头看去，因先前的动作幅度太大，眼上的白纱也顺势脱落。没了白纱阻挡视线，对方的面容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两缕墨发垂于身前，一双剑眉，目若朗星，清新俊逸。
对方将她轻柔地放下，面上波澜不惊，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激起他的情绪。阿珩看着他的动作，一瞬间便看穿了对方面上冷漠之下有一颗温柔的心。他左手拿着一把剑一直不肯松开，又着一身灰色长衫，朴素至极，一点也不像是宫中之人。眼神落在他左手的剑上，落于他指腹厚厚的茧上，心里记下这点，压下涌上的思绪。
察觉到她的眼神，对方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姑娘？”
阿珩回过神来，因着无眼纱的阻碍，冲他感激地笑笑，大方地指指自己的喉咙，示意自己不能出声。这举动果然引来对方的注意，阿珩看着他的讶异一瞬而过，差点以为是错觉。回想起子夜教她的礼仪，阿珩朝对方拱手鞠一躬，表示感谢。
对方也是个明白人，不说多余的话，朝她颔首：“姑娘小心，不要再在阶梯上玩这种游戏了。”下次可再也没有人能那么恰好地看见又有能力地救下你了。后面一句话他没说出口，但两人都明白。
阿珩明点点头，冲他一笑。这时候背后传来推门声，两人看去，一身紫衣的胡亥从阁房中不满地踏出来。
“盖叔叔！”抬头看清他俩的胡亥，脸上的不满一扫而光，金蓝异瞳绽放出夺目的光芒，笑得如太阳般温暖。
听到胡亥的叫唤，阿珩下意识地看向身旁这人。很难想象一个散发着剑客气息与宫廷氛围格格不入的男人，会得到王族中人这么热烈的相待。要么这个人武功高强很有用，要么就是武功高强很有用。思及她跌落，这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能接住她，显然功夫不是一般的强。对此她唯有沉默。
“世子。”被唤作盖叔叔的男人，微微颔首表示招呼。
对他这明显不合格的礼数，胡亥当做没看到。他笑眯眯地让开道路：“父王在等盖叔叔，盖叔叔赶紧进去吧。”
盖叔叔将阿珩掉落的眼纱捡起，放于她怀中，在阿珩还没做出道谢的姿势中，从阿珩身边而过，在路过胡亥时颔首:“多谢。”
“不用谢。”胡亥回以一笑。他保持着这暖人的笑容，在宫人再次关上房门，盖叔叔的身影也消失后，才转过头带着笑意走向一直站在原地的阿珩。
“我就知道你不是瞎的。”胡亥一边笑着，一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她。
阿珩听到他的话语，下意识地看向手中捏着还未带上的白纱。这还是她自带上眼纱一来，胡亥第一次看清她的容貌。不知道星魂得知在他各种阻挡下，胡亥还是如愿以偿了，会有什么反应。
阿珩当时知道的秦语少，日子久了也忘了当时星魂是怎么同胡亥讲的。是以胡亥发现后，她并不惊慌，反而抖了抖白纱，将灰尘抖下后又要带上去。
“怎么，还想带着骗人？”她的手被胡亥一把抓住，他用力之大，仿佛想要把她的手捏碎。
阿珩诧异地抬头望去，发现两人此刻隔得极近，胡亥一双金蓝异瞳盯着，毫不掩饰眼里燃烧的火焰。
他在生气？为什么？什么叫做骗人？
阿珩皱眉。
见阿珩似是疑惑他的怒火，胡亥一把扯过她的手，让她无法动弹。“我不是那么好骗的，你们究竟在隐瞒什么？”胡亥凑得极近，一字一句道。他看着身前同他高的女孩，看她一双紫眸疑惑又不满地看着他，似有指责，没由来的心里有些冒火。
凭什么跟别人一起骗了他后，还可以装成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这让他想起了后宫中那个冒牌货，那人也是这样。永远装着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骗走父王在他身上的关爱。这令同样打天真可爱手段的他，感到恶心。他讨厌别人用他的手段，更讨厌那人还成功了。
所以当他看清阿珩的面容时，不是没有惊诧过她的紫眸，不是没有转过她是救命恩人的心思。但还没问出口的疑问，便被她的疑惑样子给惹起了心中的怒火。
莫名其妙承受怒火的阿珩显然不是个好脾气。她试着挣扎一下，发觉胡亥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便动用气，震开了胡亥紧抓住她的手。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的胡亥猝不及防地被震麻了手，也连带着后退了几步，两人拉开了些距离。
阿珩没有理会他震惊的眼神，垂眼看手，发现被胡亥捏住的手腕红肿了几分。用手摸了摸红肿的部位，心里对这个世子难免起了几分不好的印象。
胡亥自然也注意到了阿珩红肿的手，下意识地抬眼四处望了望，原本偷看他们的宫人和守卫瞬间转回头规规矩矩。他们的举动宛如一盆冷水泼灭了他心中的怒火，让他意识到了他刚刚行为的错误。
“抱歉，我不该对你发火。”胡亥踌躇一下，拉着阿珩走到阁房外的水榭中站立。守卫和宫人都在岸边，在不远离阁房的情况下，水榭算是他能找到的两人单独相处的地方了。
原本抱着警惕跟过来的阿珩听到他的道歉，颇为意外，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这又是搞哪一出？
胡亥看着阿珩那双清澈的紫眸这样盯着他，心里火气没有后，莫名地感到有些不自在。他下意识地避开阿珩的视线，出声问道：“那日，是你救了我是么？”
阿珩心里瞬间掀起波浪，有些意外。她没有记错的话，星魂告诉他，是子夜救了他。为何还会如此发问？
“我记得你的眼睛。”
“你的眼睛，很特别。”胡亥说着转回来，与她视线对上“所以我记得你。”
很特别？阿珩几乎要笑出声。她也觉得很特别。若没有这双特别的眼睛，她又怎会受到族人的唾骂。
见阿珩脸上似有嘲讽，胡亥皱眉：“你不喜欢我这么说你么？但你的眼睛的确很好看。”
阿珩心里自讽够了，随后恢复了平静，对于胡亥的话，她只是做出了淡淡地嗤笑反应。
“我说的是真的，你...”胡亥见她这样的表情，思及自己一双异瞳被别人碎言碎语的事情，怕她心里还是不开心，想要继续开解，却被阿珩抬手打断。
阿珩摸了摸，发现没有携带的竹简片，便从怀中掏出竹筒，在胡亥的面前从中倒出一堆黑色的小虫。小虫自竹筒中而出，蒲扇起薄翼，在空中聚成一团。阿珩伸出手在空中一撇一捺地比划，小虫随着她的指尖而走，分散停留，渐渐形成字体。
胡亥惊讶地看着她做出这么一幕，下意识地读出虫子摆出的字体：“何事？”
瞥了瞥阿珩，胡亥脑里转了几圈，才开口：“你是问我把你拉到这里来有什么事么？”
阿珩点点头。
胡亥看着她，心里暗赞她居然会这些，先前心里浮起的想法更加坚定。“我是想问，你是那日救了我的人么？我想知道实话。”
阿珩有些意外他对这个的执着，想了想也不是什么大事，随后干脆的点点头。胡亥见此脸上绽放出夺目的笑容，仿佛得到了喜欢的东西一般，笑得极为开心。
“太好了，我要向父王奏明！我要你留下！”胡亥兴奋地拉起阿珩的手，想折回阁房。不管星魂为何要遮掩这女孩，于公他该向父王奏表，于私他不想让欺骗的他的星魂计划成功。更私心里的是，他对阿珩原本就有兴趣，而刚刚阿珩露出来的那一手，更成功地让他对她更有兴趣。他想留下她，作为一个玩伴，陪着他。
他没有察觉到的是，阿珩于他而言更多的是安全感。从被绑架中醒来见到她的第一眼，再到睁眼回归安全。阿珩比起那些日夜保护他，却仍让他被绑走的侍卫来讲，更能让他感觉到安全。
很多年以后，当他坐于王座上孤身一人，身旁有着无数侍卫，乃至被从父王手中接过的影密卫密不透风地保护着时，他仍感觉着不安全。而当垂逝的弥留之际，他回顾一生才发现，此生唯一心安的时候便是有她在身边。
年少相遇，注定此生。多么美妙又浪漫的词语，可惜醒悟时已迟矣。
对他这一出，阿珩有些震惊。她没想到面前这个小世子会想留下她。若他先于星魂对她抛出邀请，那她看在他的身份上说不定就同意了。可如今，她已经答应了星魂，对于胡亥的要求，她是不会答应。她不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想着便要挣开他的手。胡亥没想到她的反应是这样，疑惑地同时，手上力气却不松。
“你怎么了？”他的话语问出口，却被另一个男声尖锐地盖下去。
“什么时候父王的乖乖孩子还会威胁人了呢？”两人被这声音一惊，齐齐转头看向来处。只见一个青衣男孩，带着嘲讽的表情朝他们走来，身后跟着一个垂首弯腰的阉人。
那男孩眉眼间与胡亥有几分相似，但整体却不如胡亥天真活泼，反而显得有些阴沉。五官单独拆开看挺不错，但凑在一起，又有几分刻薄样。
“二哥。”胡亥松开阿珩的手，拉着阿珩便向来者行礼。被牵扯了的阿珩，心里多少有些不满。压下情绪，她也随着胡亥向来者鞠躬行了一礼。
“我们兄弟之间不用行这么大的礼。”来者虚假地笑笑，上前扶起胡亥“小弟身体可好些了？”
“多谢二哥挂念，弟弟已经好了许多。”胡亥冲他回以一笑，却比二哥的笑容更多了几分真实。
“那就好。”二哥安慰地握住胡亥的手，似有感慨地拍拍“二哥听到你被绑走的消息，整日里寝食难安。还好你平安回来，让二哥总算放下了心。”
“多谢二哥挂念了。”胡亥似是感激地点点头。
“不知，是谁救下了小弟？二哥定要好好酬谢他。”二哥一脸后怕样地开口道。
胡亥眼角不自觉地扫了眼行礼后一声不吭的阿珩，先前想要告知所有人她才是他的恩人的冲动此时淡了下来。再正眼回去看二哥这幅好奇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冷笑。此时他有些明白星魂为何会冒着得罪他的危险，瞒下阿珩才是救命恩人的事实。若是他不这样做，来自他的敌人未实现的恶意将会全数落在阿珩的身上。即使她本领再高，也难防暗箭。
“是阴阳家星魂大人的手下—子夜。”胡亥一脸庆幸道“还好他那日出街多逛了会儿，发现了不对。不然弟弟真无法完整地回来站在二哥你面前，这样同你说着话了。”
“是么？那可真是要好好谢谢他了。”二哥笑得意味深长，而后眼神落在了安静做背景的阿珩身上。他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阿珩，便试探地开口：“不知这小姑娘，是...？”
见他注意力转到了阿珩身上，胡亥装作不在意地开口：“她是星魂大人准备新收的弟子，我见她长得不错，想让她陪我玩会儿。二哥你也知道父王他们开会时有多无聊，我实在是闷得慌。”
阿珩垂首低敛眉眼，显得极为安静。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她只听懂了一半。虽然胡亥有些莫名其妙，但这新来的人显然比他更难缠，更难解决。阿珩决定装乖，让他对她迅速失去兴趣离开。是以，她摆出了观察到的宫人们的神情。谦恭又卑微，弱化自己的存在。
听完胡亥的解释，二哥若有所思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几下，随后笑得意味深长：“原来我的小弟弟，也开始有这方面的需求了啊。”显然他是把之前看到胡亥强扯阿珩的那一幕，想到了另外一层面上去。
“二哥取笑了。”胡亥心里暗骂他的不正经，但面上又浮起一丝羞涩，红了耳根。他的表情动作，与话语表达的意思背道而驰，明显的心口不一。
二哥微笑地注视着他，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慢慢浮上红晕，随后终止了玩笑的眼神：“二哥也就不逗你了。父王在开会？”
“是的。同李大人，阴阳家的月神大人还有星魂大人，在商议事情。”见他终于止住，胡亥心里松了口气，连忙回到。这幅急忙转移话题的样子，又在他的有心下，给二哥加深了他猜想没错的错觉。
“小弟可知父王在商议什么事情？”二哥试探地开口。
胡亥摇头：“父王说我身体还未痊愈，让我早点歇息，所以我退出来得很早。”
“父王说的对，我看小弟脸上还是很苍白，还是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啊。”二哥没有探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也不变色，安慰似地拍拍胡亥的肩头“可勿要贪玩，更损了身体。”同时似有所指地扫了眼阿珩。
胡亥更羞红了脸，他躲开视线道：“二哥说得极是，小弟会好好听话的。”
“知道就好，”二哥又拍拍肩“二哥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你可别玩得太晚。”
“二哥慢走。”胡亥点头，行礼送他的二哥远去，阿珩也随着做出恭送的姿态。
见二哥携着他的阉人，慢慢朝岸边远去，胡亥盯着二哥的背影，金蓝异瞳里那天真羞涩的光芒退去似有阴翳。
“以后见着他，离远一些。”不知过了多久，胡亥低声朝阿珩提醒道。
“那是秦国二公子，将闾。避着他些走。”
阿珩默默地听着胡亥的嘱咐，又再扫了眼快从视线里消失的二哥。见识了两兄弟间的交锋的她，心里撇撇嘴。
虚伪的亲情。
同时心里又对胡亥升起了几分好奇和同情。好奇他处在这种关系下还能显得这么天真可爱，好奇他是如何做到的。又有些同情他处在这种虚假的关系中，得不到真正的兄弟爱。
见识少的她，在未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对胡亥都抱有这种心态，以至于后来发现有些事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差点被自己的无知坑掉。而此时的她望着胡亥的侧颜，心里对他的不满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消散。
———TBC———水透雾谜著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修】暴 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