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事外》罗迦

9、出门

　　徐二公子真是言出必行的人啊。不仅第二天，以后的每一天他都会来。我开始还会提高警惕，后来也就渐渐习惯了。偶尔被他口头上占点便宜，就像朋友互涮一样无伤大雅。至于那些故事的行情如何我也没问，主要是因为此时此刻精神上的满足远远盖过了对物质的需求。不过有个问题却变得越来越紧迫。
　　“徐若峰，我想出去看看，整天闭门造车也不是个事儿。”我需要弥补一下对这个世界的常识的缺陷，至少看看城市结构、人文风俗什么的吧。
　　“当然好。”他很干脆的应下，立刻就吩咐下人准备了。
　　初来徐府的那天，我一心跟着任大叔，没怎么注意周遭环境，而之后我便不曾出过府，所以今天才踏出大门，我就为眼前人来人往的热闹场面怔了怔。之后，才看见那台四人花轿。轿子给人一种华彩万千的感觉，但我怎么看怎么怪异。“这是给谁坐的？”
　　“你啊。”徐若峰说着，示意小厮撩开轿帘，“要是累着了程大小姐，秀兰会杀了我的。”
　　我闷声坐了进去，里面狭窄得像囚车，本该清新淡雅熏香也应为缺少展示的空间而变得浓重憋闷起来。随着一声“起轿”，我便觉得整个世界都浮在水面上一般，摇摇晃晃的让我的胃里也要开始翻江倒海了。我撩开窗口的小帘想透透气，顺便进行观察，可那方被截去出来的图片根本不能满足我的需要，还卡得我的脖子僵硬异常。我索性掀开门帘，见夏江亦步亦趋的伴在旁边。徐若峰一身月白长衫，悠然的摇着扇子，走在她前面。
　　“我们要去哪里？”我问。
　　“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他头也不回的答我。
　　这是让我做主的架式吗！我心里一阵火。“停轿！我要下来！”
　　轿子停了。我迫不及待的冲出去，却在惯性作用下没能稳住身子，还好有夏江在一旁扶着，不然可就要出丑了。
　　“你不开心？”徐若峰收了扇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不舒服。”我瞪了他一眼，说，“坐这东西我看不到外面！”
　　“我家的轿子可不是人人都坐得的。”他用扇骨敲着手，嘲笑我没眼光。
　　“徐二公子，也不是人人都想坐你家的轿子！”是轿车还差不多。
　　他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侧头吩咐随从抬走了轿子，才对我说道：“事前没摸清楚程昭姑娘的喜好，是我的失误。”
　　他这样严肃的道歉的样子倒让我有点过意不去了，“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想随便走走。”
　　“那么，”他又恢复了那种没心没肺的笑容，“就陪我随便走走吧。”

　　简单的走在街上就能体会到圩晏的强盛发达。
　　徐家所在的这个城市——琉城是圩晏文化第一州•隼州的首府。这里宽阔的道路可容四辆马车并行。道路两边都是两层楼高的店铺，窗明几净、秩序井然。虽然有不少叫卖的人，但却极少有人直接在路边设摊，所以即使人很多也不会显得拥堵。路面是用打磨得极细的小石头以及功能与水泥类似的某种东西的混合物铺就，吸水性能极好，加上道路两侧的下水孔，能很好的收集雨水。过往的行人个个衣着光鲜、神采奕奕，偶尔还能见到几个服饰迥异的外族人。隔几个街口就会有个牌楼作为街区的分段，牌楼旁总会有衙役站岗，徐二少爷说那是装饰，我猜应该是威慑并且在状况发生时能及时赶到现场、维护治安。
　　就在我正目不暇接之际，冷不防撞到人，定睛一看却是徐若峰。“干什么忽然停下来？”
　　“在这儿吃个饭吧。”
　　我这才注意到他示意的那店。这是座店面比普通店还要大上两倍的三层小楼，一串红灯笼从屋檐上垂挂下来，每个灯笼上都有一个字：宜合坊。
　　掌柜的见我们进去，立刻迎上来，对徐若峰恭敬的行了个礼，也不多问就把我们请上了三楼。三楼都是很大的包间，大到我们这寥寥几人坐在里面都觉得冷清。
　　掌柜将菜谱放在徐若峰面前。“二少爷今儿想怎么个吃法？”
　　徐若峰却将它推给了我，“程昭你来点吧。”
　　“我不会点菜。”我苦着脸盯着那菜谱，不敢碰它。在原来的世界我就从不点菜，到了这里我还没搞清楚有哪些菜可以点。
　　“这有什么不会的！”徐若峰笑得仿佛我说了一句很白痴的话，“照你喜欢的点呗。”
　　我可真是有苦说不出啊。好在掌柜殷勤，不断地为我介绍，我匆匆点了两样，急忙把那烫手山芋扔给徐若峰。他连菜谱都不看，闭着眼又加了三样。掌柜一一核对之后，问道：“二少爷要酒么？”
　　“今天不用了，上壶茶吧。”徐若峰又看我，我急忙摇摇头，他才接着说道，“‘松醉’好了。”
　　掌柜退下了，徐若峰支着下巴看窗外，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我却在一边忙着说服工作。随从早被徐若峰遣走，只留了夏江一路跟着。小丫头现在肯定也累了，却死活不肯坐。无论我怎么死拉硬拽好说歹说，人就俩字：“不行！”我实在没辄，只有拉徐若峰来助阵。徐二公子果然有办法，只稍稍动了动嘴皮，淡淡的说了句“夏江，你这是存心要让主子难堪么”，就吓得小丫头一脸惨白，瘫在了椅子上。
　　我摇摇头，心想这又是何苦，随即也向窗外看去，然后就再也难以移开视线。一楼之差已足以让我体会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心中的浊气仿佛一下都全部宣泄出去一般，人都顿时畅快了不少。我还在感叹，掌柜已经送来了茶。那翠绿的茶叶在沸水中升升落落，渐渐舒展开来，却像松针一样根根直立，又像醉了酒般微微旋摇。我盯着茶碗里的景象出神，就听徐若峰笑道：“茶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看的。”
　　“我怕烫。”无论怎样的美味，那腾腾冒起的水汽都足以让我退避三舍。更何况现在已近炎夏，我实在没有让内外都受热的习惯。
　　“凉了就不好喝了。”
　　我已经听腻了这句质疑我品味的话，也懒得费力气搭理。端起茶，我一面吹着一面继续欣赏窗外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