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战》風字壹號

9、军营议事

　　冥界，森罗深林。
　　封与龙族汇合，展昭的魂魄被释放。由于半魔化的缘故，他的魂魄得以借助魔性成分，以人形实体的形式存在于冥界。
　　展昭接了巨阙，试着活动筋骨，适应自己这副‘新的身体’，虽然外观上没什么变化，但行动起来略微迟缓。“这里便是冥界……”他望着周围茂密的墨绿植物轻叹着。灰暗无光的苍穹间，邪魅的风带来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陌生感及杀戮感。
　　封惬意地吹着风：“到底是这边舒服。现在刚好入夜，趁着前线还消停，我们先赶去前面的军营。”说着便向林子深处走去。展昭与龙族紧随其后。
　　疾行了约一刻钟，方出了长满奇异植被的林子，前线军营赫然在目，戒备森严，岗哨林立，隐约可见四处巡逻的小队人马。
　　“才离开几日，便守得这么严实，看来情况不乐观。”见这情形，封自言自语道。“你们听好，军营附近或许会有魔军密探，我们必须找机会潜入大营，现在还不能让魔军知道我们的存在。”他特意回头对展昭道：“尤其是你！”
　　“展昭明白，绝不会给大人添麻烦。”展昭低声答道。
　　三人趁着天色昏暗潜向军营，不过，似乎怕什么就来什么，眼看到达，却被隐藏在四周的巡逻队伍发现，士兵察觉到魔类存在，以为是密探潜入，随即发起攻击。
　　三人不得已与周围涌上来的士兵交起手来，展昭虽为半魔，但实力并不比一旁的龙族逊色，四周士兵近他不得。双方正僵持不下，忽见一武将骑着战马舞一长刀凌空横扫，展昭抬剑抵挡，却被硬生生地弹出数尺。未等站稳，那长刀又忽地紧逼过来，眼见扫中左肩……
　　‘铛！’暗黑的剑刃抵住长刀，稳稳地止住其攻击。
　　“将军，且慢动手，封某有话要说。”
　　武将收了长刀，立在地上，抬手命令周围的士兵暂停攻击。“哼，原来是你，怎么，又跟魔类混上了？”浑厚的声音透着威严，容不得丝毫侵犯。
　　“还请将军借一步说话。”封扬起头，并不畏惧眼前的将军。
　　那将军也不买账，抖了抖手中长刀高声道：“有什么话就在这直说，别跟本将故弄玄虚！”
　　封一笑，从袖中拿出一筒状物，抛给那将军，“自己看。”
　　那将军瞟了一眼封，没再言语，一把抓了那物什，展开看完，原样丢回，便吩咐士兵各守岗位，加强巡防。“你们且随我来。”说着，打道回营。
　　中军帐中，将军屏退副将，端坐案前，轻捋长须。展昭借着灯光，终于看清那将军。其身长约九尺、赤面长髯、凤眼蚕眉，身披绛绿铠甲，按膝端坐，身旁立着青龙偃月刀……他凝视着那铠甲及战刀，心中一动，隐约想起些什么……
　　“二爷，别来无恙。”封随意捡了个位子坐下，抬首寒暄道。
　　“哈哈，如你所见，无恙。倒是你，如此不小心，这下可惹了大事。”赤面将军爽朗地笑着，抱拳回礼。
　　封被这话戳到痛处，眯了眯浅褐的眸，反击道：“是啊，将军你当年何等英雄，不也因大意而失了城池，最后，还丢了性命……”
　　“哈哈哈哈……说得是啊，没想到你小子竟也替本将记得。”将军大度地受下了封的反击，并未与他再计较。
　　封亦敛了挑衅的神情，直入正题。“二爷，此事，有劳了。”
　　“此非常时期，我辈受命于冥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不知封小子到底做何打算？”将军粗略打量了站在封身后的展昭与龙族。
　　“先容我介绍这两位。”封知道，自己贸然带两个魔类潜入军营，难免令人生疑。“这位是龙族的幸存者，这位由阳间而来，已是半魔化状态。都是自己人。”
　　“幸会。”龙族谨记封的‘嘱咐’，不敢乱说话，只微微颔首施礼。
　　“在下展昭，见过将军。”展昭抱拳施礼。
　　展昭气场明显异于普通魔类，将军不由眯眼仔细打量了一番。“免礼。”
　　见将军暂时打消疑虑，封理了理思路，终于开口：“二爷，我等此行意在诛杀魔首，故而需要你带兵从中配合。”
　　“……小子，可不能随便开玩笑。”二爷闻罢，面色微沉，自己在冥界多年，魔首是何等实力，敢叫板说除掉魔首的，最后无一例外地被魔首所除。
　　见将军犹豫，封略显不满，双臂抱胸，一双兽瞳阴云密布地望着他道：“我这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将军暗暗琢磨着神色反常的封，毕竟这个人与行为端正这个词相去甚远，但他此次持有圣上密旨，自己无法抗旨不尊，只得先应下来再做计议。思毕，将军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说下具体部署吧。”说着，随手展开案上卷着的图纸。
　　“我奉命将此次战役分为两条战线，一条是我们冥界，另一条便是阳间，两条战线相互配合牵制魔军。当然，冥界这边依然是主要战场，阳间成功分散魔军部分兵力之日，便是我们反击之时。到那时，便要看二爷您有没有引出魔首的本事了。”
　　“要本将引出魔首，此话怎讲？”盯着防御部署图的将军抬眼一瞥，目光中透着些困惑。
　　“最大限度地消耗魔军军力，逼魔首现身参战。”封阴沉的脸上现出诡异的笑意。
　　将军没有言语，蚕眉紧锁，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图，时不时用手指轻叩着桌面，沉思良久。“耗其兵力倒不难，但本将有三个问题需得到解答。”他抬起头，幽幽地望着封。
　　“二爷请讲。”
　　“其一，阳间战线到底能分散魔军多少兵力，虽然两界屏障损毁，而此时正为两军鏖战之际，魔军有什么理由放着主战场不打，非得分兵到那里，且任由魔类闯入阳间，似乎不妥；其二，此战由魔军偷袭而起，因我军防御出现漏洞而陷入被动。如你所见，我军现疲于死守各个重要据点，若是想易守为攻，没有足够的兵力恐怕难以实现，且魔军狡诈，不择手段，硬碰硬的战法极难取胜；其三，若真的引出魔首，你打算如何应战。”在说到第三点时，他不觉压低了声线，当年与魔首的那场恶战至今令他记忆犹新。而且，他知道，面前的小子一定记得更清楚。
　　封仔细听了将军的发问，答话态度倒是异常和气：“前面两条二爷尽可放心，魔军是一定会分兵进入阳间的，而且数量绝对不会让您失望，因为那里有他们忌讳且必须要铲除的东西。再者，魔军入侵阳间，其根源在于冥界，只要诛杀魔首，魔军必然撤兵，阳间之困也自然可解。况且，阳间也已安排妥当，绝不会任由其撒野。照这形势，魔军不日便会对阳间有所行动。至于反击兵力不足的问题，上头自有考量，二爷大可放心。而迎战魔首之事，我自有打算。”封抬手指了指身旁的展昭，“如你所见，他是半魔，一旦魔首现身，我亲自配合他作战。”一瞬间，封难得的心平气和转为仇恨的杀意，有些事，终究是忘不掉的。
　　“他……”见封要配合展昭作战，将军站起身，目光完全落在垂手而立的年轻人身上。“诛杀魔首不是儿戏，魔首凶暴好战，我等素来避免与之正面交锋，今日你有此打算，还是应谨慎计议为好，切不可草率行事。”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冥界之战非要把无辜之人拉下水，一旦失手，这个年轻人岂不是白白送命。
　　“二爷所言不错，而此事正是封某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展昭也完全有能力胜任，刚才军中的乱斗，他仅以半魔之身，便已力压您各路人马，否则，怎会惹得您忍不住插手擒敌呢？”封愈发得意地笑着：“至于您一刀将他扫出数尺，哈哈，这不过是您趁乱偷袭，运气好罢了。”封越是客气地用‘您’来称呼将军，话音越是别扭。显然，他不满将军对展昭实力的质疑，对展昭的质疑便是对他的质疑。
　　而此时的展昭却是另一番心境：“方才的交手，将军那一刀，自己确实难以抵挡，若非封大人出现，自己必然负伤，想来魔首一定更难对付……”
　　将军冷脸握了握沙包大的拳头，封的挑衅虽令他略感不快，但他未有与之计较的打算：“既然如此，本将自会做好分内之事，定不辜负圣上信任。今日辛苦各位，营房已安排完毕，早些休息吧。”
　　“那好，就这么定了，二爷有何需要尽可提出，封某告辞。”封笑着起身，伸着懒腰离开营帐。展昭与龙族向将军行了礼，便随封离开。
　　冥界的夜似乎漫无边际，放眼望去，依旧是令人不适的灰暗。将军正临时召集将领们商议战事，龙族自顾自地睡去，封亦不见踪影，展昭独自靠坐在帐外的栅栏旁，也许是半魔的缘故，周围的一切倒也看得清晰，他欣赏冥界‘夜景’之余反复回想着与将军交手的那一幕。
　　‘按当时的情况，那长刀舞得生风，将军也并未隐藏气息，很容易便能感知其存在，且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来加以防御，因此将军根本算不得偷袭。迎击之时，自己确实是运足气力去抵御冲击，并未有丝毫懈怠，而下盘却被冲得根本无力站稳。这情况不可能是不适应新身体所致，毕竟在交手之前，自己已可以自如应付周围的士兵。如此看来，自己与将军在实力上是有些差距的。不过，最介意的倒不是战斗中落了下风，而是将军的疑虑——自己的实力尚不足以诛杀魔首。封大人不可能看不出这情况，可为什么还要为自己说话？最令人费解的便是封大人，竟然能毫不费力地挡住将军的长刀，这至少说明封大人的实力并不在将军之下，既然这样，封大人为何不自己动手或是联合将军一同去诛杀魔首，为什么一定要找自己这个并不中用的人类呢？’这些疑问令展昭百思不得其解。
　　他正困扰间，忽闻脚步声，抬头望去，一个人影缓缓走来，见其轮廓像是将军。
　　来人正是将军，看情形议事已毕。
　　见将军到来，展昭连忙起身施礼，“展昭见过将军。”
　　“免礼。”将军本是偶然路过，并未打算停留。因为不管怎样，他都与魔类无话好说。但望着眼前毕恭毕敬朝自己施礼的年轻人，心中却莫名生出一种好感，这感觉令他不自觉地想与他多聊几句。“听说你来自阳间？”
　　“正是，展昭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若有冒犯将军之处，还望见谅。”展昭垂首对答。
　　“小子言重了，本将这里可没那么多复杂的规矩。”将军摆手示意展昭营帐附近的看守撤去岗哨，他对这小子有些感兴趣。“你既是阳间之人，又怎会以实体出现于冥界？”
　　“这个…封大人并未与展昭解释，依展昭看来，或许是魔化的缘故吧。”将军的问题着实问住了展昭。
　　“魔化？！”将军的反应剧烈得出乎意料，“也就是说，你原本是凡人，后来封小子把你弄成这样子对吗？”。
　　展昭尚且摸不清将军的意图，只得如实作答。“正是如此，不过，魔化乃是展昭自愿。”
　　将军闻言，无奈地别过头去，双手叉着腰，轻吼道：“还真是这样，这臭小子真是疯了，魔化这种野蛮的做法他也真敢对一个凡人使用，弄砸了可是要死人的！”
　　“将军请放心，封大人当时已考虑到这点，所以并未贸然让展昭进行魔化，且在魔化前已经做了足够的考量，确认展昭具备魔化的素质以后，才开始着手魔化。”见将军对封有些不满，展昭连忙解释。
　　“唉，不管他对你做了什么考量，总之，跟他扯上关系，难为你了。”将军宽大的手掌轻拍着展昭肩膀。
　　初到冥界能得此关照，不禁令展昭倍感温暖：“谢将军，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不瞒你说，本将曾经也为人类，想必你是听说过的。本将乃关羽关云长。”
　　“展昭拜见关将军，能在此与心中仰慕之英雄相见，展昭无比荣幸！”没想到竟能在冥界见到几百年前的大英雄，展昭按捺不住心中激动。
　　将军朗声笑道：“哈哈哈，快起来，已经很久没人称呼本将这个名字了！”
　　“不知…关将军怎会待在冥界？”展昭惊喜之余，疑惑亦随之而来。
　　“如你所见，本将已离开阳间数百年，形骸早已腐朽成灰。而之所以会出现于此，则是得益于冥界的秩序。”将军垂首望着自己真实存在于冥界的身体。“据说，阳间一些赫赫有名的战斗英雄，由于生前充满对战场的执念，因此，即便是死去，魂魄也会拥有相当于生前顶峰时期的战斗力。这些魂魄飘到冥界，以自愿的方式与冥王签订契约，获得实体，化为亡灵，而对应的条件便是必须充当冥界的战力，直到契约到期或是在冥界的战争中死亡。契约到期时，亡灵会蜕化为普通魂魄，转世轮回；而不幸死亡的，则彻底消失，再无法转世。”他顿了顿，“因而，本将便是以亡灵的身份存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