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战》風字壹號

10、所谓切磋

　　“原来如此，谢关将军解惑。若是这样，那么展昭斗胆请问将军，封大人是否也是亡灵？因为…展昭不太了解封大人的脾气，恐怕给他添麻烦…不知关将军是否方便……”对于展昭来说，目前能够信赖的便是带他来到此地的封，以及眼前的关将军。封的性情喜怒无常、难以捉摸，而将军则直率豪爽许多，若是将军能提醒他一二，他便可以避免自己无意之中给封带来的不快。
　　“封小子？他的来历本将确实不太清楚，由于各自职责不同，本将只在早前的退魔战争中与他有些接触，由于战事混乱、情势十万火急，他多次负责协助我军作战，因此本将能了解的也只有他在战场上的情况，而战场之外的，便不得而知了。”将军拂着长髯回忆。“目前可确认的便是他先于本将待在这冥界，他若为亡灵，以他的实力，在阳间绝不可能是默默无闻之辈，而从本将所生活的那个时代向前追溯却从未有过此人名号，甚至连相关传说都没有。这样想来，他或许是本来便存在于冥界也说不定。” 他心知展昭定然遭受封的挤兑，便安抚道：“呵，封小子对谁都是那副令人火大的态度，有时候做事不乏极端，从不在乎得罪人，这些是众所周知的。所以，你只管保护好自己，做好该做的，千万不要过分在意他那些无理取闹的言行便是。不过话说回来，他对于冥界还是忠诚的。”面对展昭，很多话，他还只能说到这里。
　　“将军指点，展昭铭记。”提到自己该做的事，展昭不由忧虑，说到底，还是对自己实力的质疑。“……展昭还有一事相求，关于作战技法，可否劳烦关将军指点……”
　　“哈哈哈，指点？本将可不敢当。倒是想再来领教下小子的剑法！来，这边走！”听到展昭大有向自己挑战的意思，将军开心地笑了起来。对于展昭的真正意思他心里是清楚的：“这小子是在介意方才大营外面的交手，看来是还想尝尝本将的偃月刀。既然这样，就与你切磋一番，权当活动筋骨，若能让本将看看你真正的实力便再好不过。”
　　“谢将军成全！还请将军不吝赐教。”展昭唇角微扬，提起巨阙，随将军来到大军操练的空地上。
　　“这个自然。”将军随手接了士兵们合力抬来的青龙偃月刀。
　　借着灰蒙蒙的天色，二人拉开架势。
　　将军没有骑坐骑，泛着些杀气的魁梧身躯矗立在空旷的场地上：“小子，来吧！”
　　展昭凝神屏气，见准备应战的将军好像换了个人，他不敢有丝毫懈怠，脚尖轻点地面的同时拔剑、出势，迎面向将军刺去。将军舞刀拨开那一剑，随即刀锋一转，直奔展昭中路，其出手利落，驭刀自如，丝毫不给对手留喘息机会。展昭灵活闪身，避开刀刃，但依然感到身侧一股劲风扫过。趁长刀尚未收回，他转身侧到一旁，剑尖直挑将军持刀的手腕，对方沉着回退，利剑削于刀柄，一瞬间，火花绽放。
　　将军见与展昭拉开距离，猛地一刀直扫其下盘，展昭冲得迅猛，未料到将军竟会突袭下盘，随即纵起轻功，挥剑直劈将军肩颈。将军见展昭跃起砍杀，也不回刀防御，只就势用枪柄迎着展昭的剑尖径直捅了上去。在此距离，与适于近身战的利剑相比，到底还是长兵器略微占翘，就在剑刃距将军脖颈仅有尺寸距离之时，刀柄钝尖还是先于剑刃到达展昭胸前。不过，展昭这御猫的称号不是白得的，他左手稳稳接住胸前的刀柄，以之为支撑，借力跳脱而去。双方激烈缠斗，展昭身手敏捷，出剑迅疾，多次试图贴近将军，利用近战使将军的长刀攻击无效化，但将军到底是名将出身，防守着实严紧，一招一势，快速刚猛，丝毫没给他贴近的机会。几十回合下来，胜负难料。
　　周围聚集着没有执勤任务的士兵，他们安静地围观着激战中的二人，等着看那个敢向自家将军发起挑战的家伙是如何惨败的。在这冥界，将军的实力有目共睹，就连嚣张的魔族也要避他几分。而眼前这位挑战者，竟然能与之斗得难解难分，情势由原本的一边倒看热闹不知不觉变成了对自家将军和展昭哪个会胜出的纠结。这个不起眼的半魔化人类不仅吸引了众多士兵的眼球，也赢得了他们的赞叹。而与此同时，离他们不远的某处也有一双眼睛，一直冷冷地观看着整个过程。
　　二人刀剑交错，正僵持间，展昭忽见一只黑影向将军身后奔来！将军身经百战，早已察觉，他迅速顶开展昭之剑，随即迎战身后的偷袭者。那偷袭者动作飞快，转眼间窜到近前，乌黑的长剑直刺将军心口，将军毫不慌乱地侧身避开，逮住对手空档抡刀反击，利刃直奔其前额劈下。面对直劈过来的长刀，那人却并不急着躲避，反而迎着刀刃俯身冲向将军，全然不顾即将近身的利刃。
　　见有人偷袭，围观的军士们忽地喧哗起来但又很快恢复如常。展昭定睛望去，那偷袭者竟是封！正不知所措间，只见那长刀擦着封的左肩落了下去，沉重的力道把地面砸出一道长长的裂口，趁长刀尚未抬起，封左手猛地握住将军刀柄，脚下一发力，‘噌’地跃到那刀柄上，踏着刀柄，转眼便冲入长刀无法发挥作用的范围。将军正欲后退，刀柄却被踏住，牢牢嵌在地里，眼看黑剑刺来——要弃刀而逃吗？
　　封到底是小看了将军，只见将军猛地发力，生生将长刀连同封一同提了起来。封发觉不妙，虚晃一下似欲跳开。然而，手中之剑却是破着风，明晃晃地奔着将军而去。这一剑斩下去，将军就算不被削掉半个脑袋，也得落得个破相！
　　“将军小心！”展昭并不知晓封为何突然介入袭击将军，毕竟双方已在营帐达成合作共识，除去前嫌旧恨的话，他们没有厮杀的理由，但双方交手用的皆是犹如面对仇敌般的杀招。眼看将军受伤，展昭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冲上前去，奋力撞开将军，那黑剑则结结实实地削入他的右肩！
　　“混小子！你干什么？！”将军怒目吼道，也不知他吼的是封还是展昭。
　　“展昭！你帮敌人挡刀做什么？！”封强压怒火，并未在意将军的咆哮，只对着展昭极其冷淡地问道。此刻，他手中握着的剑依然插在展昭的右肩，毫无拔出之意。
　　展昭蓦地挨了一剑，虽有心理准备，但神色间的不解依然可见。这剑虽刺得不深，但由于另剑柄在封的手里，下压的劲道足以使他的身体难以活动自如。他没有用手捂住伤口或是拨开刺在体内的剑刃，只垂着双臂伫立在原地。“关将军并非敌人，展昭为何不能救！倒是封大人，为何要偷袭关将军并下如此杀手！”理顺了气息的他高声质问道。
　　“兵者诡道，战场不是你家后院，不会给你机会老老实实、一刀一枪地跟对手切磋，这一回是偷袭你的对手，下一回被偷袭的很有可能是你，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做足了上战场厮杀的觉悟。不过，我可以预先提醒你，在冥界，无论何时，只要有人对你挥起武器，那么他就是敌人，就要毫不犹豫地杀死！即便是与你相谈甚欢的熟人，你给我记住了！”封那布满杀意的眼神与这冥界的邪风极为相称。“看你在那装模作样地跟二爷砍了半天，却迟迟不下杀手，我不知你是怕他还是如何，心想着出来助你一臂之力，可你倒好，不配合也便罢了，倒还给对方当了盾牌！照你这打法，咱们在战场上都得被你害死！”封狠狠地抽剑，甩了剑上的血珠便板着张死人脸，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那剑拔得极其粗暴，展昭的身体被带得一晃，血液不断流失外加初到冥界异样的环境使得呼吸并不十分顺畅，他隐约觉得头脑开始晕沉。
　　将军瞪了一眼从自己眼前走过的封，想抬手拦住他，但终究还是放弃了，只低沉吼了句：“小子，你不觉得你有些过分了吗，这些话明明可以换个方式说。”
　　“这样说才最有说服力。”封没有停留，拨开一旁目瞪口呆的士兵们独自离开。
　　营帐中，展昭独自止血涂药、包扎伤口。虽然用左手，但依然熟练如常。此时，他脑海里反复重复着方才对战时的一幕幕，他与将军的、封与将军的，还有封最后的那番话……的确，与自己相比，封与将军并不像在切磋，更像是仇人间你死我活的拼命，二人无冤无仇，为何要拼杀到如此。而最令他惊讶的是，二人虽是在拼命，但无论是谁，即使是在僵持中，也极少出现背对着自己的情况，似乎一直有意识地将自己放在他们可察觉的范围内，难道是担心自己趁机偷袭？还有关将军，在最危急的那一刻，弃刀脱身明明是保全自己、扭转局面的最佳办法，为何还要……他猛然发觉，当时的自己可不正持剑立在将军附近！原来如此，冥界的战场果然复杂凶险！
　　正在这时，将军进入帐中探望，他粗犷的声音带着些许关怀：“小子，肩上的伤要不要紧？”
　　“已经无碍，谢将军关照，封大人没弄伤将军吧？”见将军到来，展昭起身迎接。
　　将军见展昭伤口无恙，也便放下心来，心知是半魔化的缘故，毕竟魔族的身体恢复力强，这样的伤最多疼个一阵便会慢慢愈合。只是他却没想到这小子伤成这样还想着自己，不由心里一热。“快别乱动！本将并未受伤，小子的心意本将心领。封小子这事做得着实过分，不过，你可别指望他主动跟你道歉，他这种行为，我等早已见怪不怪……你若觉得心里难过、不平衡，本将立刻寻他出来，说什么也要让他给你赔这个不是。”如果展昭真的想讨说法的话，他是愿意以协同作战为理由逼迫封向展昭低头道歉的，毕竟封这事做得不地道。
　　对于将军的好意，展昭划起嘴角向将军点头致谢。“劳将军费心了，展昭并未觉得不平衡，封大人并无伤害展昭的意思，他只是希望展昭能够在战场上保全性命，避免被敌人诡计所伤害，进而增加退魔获胜的把握，因而出此计策。此等用心良苦，展昭感激尚且来不及，又怎会难过。”
　　将军顿了顿，继而苦笑叹道：“真难为你能理解他的意思。”而他在心底却不断感慨：“这小子啊…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可他哪里想得到，展昭今日为他挡剑，完全是出于一个护卫不惜舍命守护的职业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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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间，开封府。
　　展昭离去已有几日，虽是离去，但‘尸体’依然静静躺在那收拾得一尘不染的房间里。睹物思人，有时不见反而比相见要轻松许多……
　　公孙先生依然会不定时地为展昭把脉，他本希望在搭上其手腕的一瞬间，便能够感受到脉搏的跳动，哪怕是微微的颤动，而最后，颤动的却是自己……他坚信，展昭一定会回来，只是不知他现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因过于勉强自己而受伤……
　　包大人依旧公务繁忙，每每遇到需要外出查证的棘手问题，他都会习惯性地，甚至是本能地望一眼自己的右后方，试图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为他排忧解难。而这一次，他却再也找不到了，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部分，这空间，是世间任何事物都无法填补的……展昭走后，他曾进宫面圣，将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事情如实禀报。听过禀报的圣上如往常一样镇定平和，但那只一直紧握着御笔的手却在轻微地颤抖，尤其在他说到展昭离去恐不复归之时，圣上的眼神不自觉地黯淡了，许是与他一样，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罢……
　　暂住在开封府的贾同文每日不断温习着封传授他的御魔策略，这应该是他此生最后一次与展大人合作，他不希望再留有任何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