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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元日聚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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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展昭待在府中休养这几日,冥界那二位也没闲着,每日除了设结界笼罩开封城,排除结界漏洞,便是四处品尝美食,才几天的功夫,这城内的新鲜玩意就被他们玩得差不多了。
“结界布置完毕,剩下的便都是开封府的事情了。”酒足饭饱的封懒懒地扔下手中筷子,裕丰楼的菜一直是他最满意的。而对面的黒鸦只顾埋头吃,嘴里腾不出说话的空当:“这开封府…办事还…真不赖,这么快…就把桃木…都准备妥当了。”
“是啊,那黑老头确实挺能干,竟然还会派人追踪我们,查看结界的布置,我现在一想到他那张脸就头疼啊。”
“做他们这行的多疑倒也正常。不过,总感觉那开封府的人都一个样,一个个又倔又硬又难对付。”黒鸦抹了嘴,随手将吃完的笼屉堆在一边。
“在我面前,管他是谁,再倔再硬再难对付也得给我收着。”浅褐色的瞳不屑地瞥了瞥外面巡街路过的衙役。
黒鸦继续着风卷残云。“你这是在说展昭?”
‘展昭’二字似乎成了导火线,“别提他!看见他那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封一把抓起碗碟,朝黒鸦丢了过去。
“你是气他不跟你一般见识吧,哈哈。”黒鸦在闪避的同时,抬手接住碗碟。“可别再扔了,一会当心被人当作砸店的抓进开封府。”
封瞪着窝在杯盘狼藉中的黒鸦:“滚!怎么还提这茬!话说,你该吃的吃了该玩的玩了,差不多也该滚回去汇报情况了。”
一脸食物残渣的黒鸦不情愿地叫道:“啊?这么快就要回去啊!你这边不是还没完全到位吗?”
“你当魔类进犯是来玩的啊,这事情要是搞砸了,咱俩都别想活舒坦。”见黒鸦一副赖着不想走的样子,便眯眼笑道:“你不会是还想着春满楼里的姑娘吧?”
黒鸦闻言,像被烙铁烫到一般忽地跳起,信誓旦旦地向封做保证:“没有!绝对没有!我们现在就动身!”随后,他屁颠屁颠地叫小二结了账。
封翘着二郎腿,只低哼了一声:“演技真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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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冥界的路上。
“魔化供源怎么办?这当口,供源可不好找啊。冥王若问起来我要有个交代。”
“已经解决,龙族。”
“龙族?龙族不是前不久被灭族了吗?”
“还有个漏网的混蛋,不过已经决定站在我们这边,供源这事,他不敢不答应。”
“果然是你淫威作祟。”黒鸦闻言,撇着嘴,语气带着十分的肯定。
封愤愤道:“我作祟?我落到今天这地步他脱不了干系!”
“原来找你打架斗殴的就是他啊。”
“没错,嚷嚷着要给我点颜色瞧瞧,也赶巧了,这一折腾正好让他避开了魔族间的屠杀。后来出了这事,我看他还算有点能耐,不会拖后腿,就把他也拉进来了。这种倒霉的事情怎么总落到我头上。”封气鼓鼓地抱怨着。
“说到底这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你不去招惹龙族,人家会带人来围攻你?你不好勇斗狠,为了腾出力气打服人家而违规撤了结界,通冥兵符会暴露?会被人类盗取?魔类突袭会那么容易得手?两界会出现裂缝?犯了这么要命的错误,冥王大人只让你收拾烂摊子你真是便宜你了。”黒鸦气到快吐血,他搞不清楚冥王怎么这么看重这种家伙,尤其是最后连自己也要被扯进来。
封自从被冥王狠狠教训一顿之后,想起自己摊的这茬事就恼火:“你有完没完?!谁知道那种八百年没人搭理的地方结界解开那么一会儿就会被人摸进去啊!”
“大哥啊,你脑子生锈了么?你那叫一会儿么?你扔了整整半个月好不好?这在阳间就是将近两年啊!现在好了,有了这缝隙,这两界的时间基本同步了,咱都省了换算的力气了。”黒鸦彻底无奈。
“你还真是冥王的小舅子,连说话的调子都跟他没差……”封别过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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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护卫这身体真是恢复得出乎意料地快啊。”公孙策把过脉。“伤口也基本愈合,看来不得不让你参与公务了。”他笑着恭喜对面那张充满期待的脸。
展昭一听允许参与公务,赶忙起身施礼:“多谢先生这段时间的照料,展昭感激不尽。”
他告别了公孙策,火速换好官服便去寻包大人要差事。见包大人正指挥衙役们挂桃符,一大拨人忙得热火朝天,心中不觉诧异。
“拜见大人,属下已获得先生应允,特来协助大人处理公务。”
见展昭气色俱佳,包大人喜出望外,忙塞给他四枚桃符:“展护卫身体康复了?太好了,快飞上去把这些桃符挂在房檐四角。”
“大人,这是…现在距元日还有些日子…怎么…”他接了桃符,抬头望着这响晴的天。“秋分才刚过没过几天啊。”
“这并非一般的桃符,而是按封先生要求连夜赶制的驱魔桃符,据说可以保护城内各户不受魔类侵扰。本府已持那制符图纸拜访过青云观的玄虚真人,他对阴阳数术、奇门遁甲颇有研究。”包大人将一套四枚桃符依次展开给展昭看。“据真人说,此为流传自上古的结界之一,几乎很少有人会用。它是一种极为严格防守结界,几乎针对所有结界外部的魂甚至比魂更厉害的东西。这四种纹样环环相扣,不仅要求必须按照规定顺序设置,外面的魂尝试破解时也必须依照某个顺序,否则很难突破入内。由于世间现存恶魂并不需要这种强力的东西来遏制,因而这结界并不流传很广,只是在少数典籍中存在。”包大人叹了口气,接着道:“本府又询问了皇城是否有类似作用的结界,真人说,皇宫的设计本身就是依风水借天地之气而辟邪的,这种力量并不是单纯的结界能匹敌的。另外,封先生设在城墙的结界,本府也请真人派高徒查验过,全部是防御类的结界。”
“即然这桃符和结界不会伤害百姓,展昭也便放心了。看来封大人并无恶意,阳间恐怕真的要遭遇可怕的东西了。”展昭低头看着手中的桃符,紧蹙剑眉,心中隐隐升起忧虑。
包大人又平稳着声音徐徐道:“本府已将城中之事禀报圣上,圣上惊讶之余,觉得灾祸既然躲不过,便只能尽力面对,毕竟对方是凡人无法匹敌的异类,若能护百姓周全,圣上甘愿……但本府不希望事情发展到那一步……现在只能暂时信任封先生,只愿他不是祸患的根源。”见展昭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又抚着他的肩安慰道:“展护卫莫要担心,你的事本府从未向圣上提及,先去挂桃符吧。”
“多谢大人,属下即刻办好。”展昭会心一笑,脚尖轻点,一个飞身飘至屋顶,片刻便将刻着怪异花纹的桃符依次置于四角。
见展昭身手灵活更胜往日,包大人倍感欣慰。“城内各家也在悬挂桃符,展护卫可带些衙役前往查验。”
“是。”
今日的街市格外热闹,家家户户都很配合地安置着官府发放的桃符,看来为了安抚百姓,包大人下了不少功夫。又巡视了几条街,各家的桃符基本安置妥当。
“大娘,我来帮你。”见老婆婆腿脚不便,展昭赶忙接了桃符。
婆婆笑盈盈地望着这个比自己儿子还要小几岁的年轻人:“辛苦展护卫了。”
“大娘客气了。”将老婆婆扶进屋内方才离开。才走没几步,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展大人别来无恙?”
展昭闻声望去,那人身强体健,一身粗布衣服,约摸矮自己半头,正朝自己抱拳问候。“贾兄?!”将工作暂交付给一旁的衙役,他便快步迎了上去。“贾兄这两年可好?”
“蒙展大人关心,贾某最大的心愿总算是了了。”观着与两年前繁华无二的街市,还有眼前这位尽职的四品护卫,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帮他。
“这么说,兵符之事已了,贾兄可以摆脱诅咒了?”展昭满怀期待地问道,这件事他一直记在心里。
“嗯,算是解决了。当年我离开开封,本想顺路探望孙前辈,谢他搭救之恩,但孙家早已销声匿迹,许是不想再蹚这浑水了。之后,我交接过家事便四处探寻那兵符墓,几经周折,最后终于确定是在河东路的山区一带。”他抬头朝并排走着的展昭微笑着,继续沉声道:“大概十几天前,还未等我准确定位那墓穴,便遇到了封大人。”
“封大人…”展昭快速理顺了记忆,封大人与自己见面之初便提到了贾同文,如此一来……
“没错,他是冥界派来回收兵符的使者,通过追踪兵符气息寻到我,从他那里我才得知,这兵符并非世间凡物,而是通冥之物,擅自移动,真的不是受到诅咒这么简单……展大人想必已经知晓这事情了。”贾同文敛了笑,面上笼着灰暗。
“展某已见过封大人,并准备随他赶赴冥界。”展昭立住脚,抬首眺望街市的尽头。
“展大人,对不起,我本不愿牵连到你……”贾似乎被雷击了一下,怔了半晌的他咬着唇低声解释道:“当时,我向他请罪,封大人问我愿不愿意在死之前弥补过失,我作为贾家唯一的后人,当对此事负责,便应了下来。于是封大人告诉我开封即将面临的麻烦,要我帮忙抵抗入侵的魔类,并传授我守卫方法。后来,他提出要找一个可靠的人帮衬我,由于涉及到安抚当地百姓,最好能在开封有相当的影响力,问我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于是…我就向他推荐开封府,他说官府不好沟通,我便把我先前的经历说与他…他想必是通过此事知道了你…我若知道他是这种目的,断不会回应他……”听说展昭即将前往冥界,贾知道自己再一次令他陷入危险,此刻的他除了更多的懊恼之外什么都没有……
展昭转过身,俊朗的面上绽着笑容,他向旧友抱拳一揖:“贾兄,谢谢你的信任。”
“展大人……”贾同文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一个即将陷入险境的人竟能如此安然,或许眼前这个人本就是这副性格。
展昭掂了掂手中的巨阙,朗声道:“为百姓尽力,展昭义不容辞,即便贾兄不向封大人推荐,展昭也会担起这责任,所以贾兄不必有任何心里负担。只是魔类凶悍,贾兄要如何应付?”想到旧友肩上的担子,他不由挑着眉头,盯着他问道。
“展大人放心,贾某既应了这差事,便自有办法。”
“也好,若贾兄有需求,尽可告知展某。”时隔两年,再见贾同文,展昭觉得他变了,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令人说不出的自信和坚定,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遇到危险就立刻发懵的摸金后裔了。
而贾同文却是截然相反的感受:“展大人,你,一点都没变。”
傍晚,城内基本查验完毕。
“呦,你来啦,我还以为你逃了。”‘失踪’了一天的封正大大咧咧地坐在开封府后院纳凉,与其同坐的还有一陌生人。
贾同文抱拳见礼:“封大人多虑了,贾某是绝不会逃的,即便是想逃也逃不掉。”他的身上有兵符的诅咒,无论藏到哪里,都会被封搜索到。
封依旧斜靠着石桌,懒散轻笑道:“呵,还算是个明白人。”
“展昭见过封大人。那日昏迷之时承蒙大人照料,展昭感激不尽。”
“啊?我可不记得有这种事。”封一脸困惑地转了转眼珠。“说正事吧,这么多天,展大人这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进行魔化了。”说着,他不悦地瞟了瞟石桌另一边一直不停扇扇子的人。
“这位是…”展昭见此人生得奇特,一直隐隐释放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气息,这气息与那侵入开封的甲胄极为相似。
“我找来帮你魔化的魔族。”封抬手戳了戳依旧使劲摇着扇子那人:“喂,说你哪!别扇啦!”
“在下来自龙族,我家族无辜被魔首所灭,为报家仇,在下不得已与冥军合作,否则断不会做此……”龙族轻摇纸扇,正欲说下去,被封一把打断:“真啰嗦!直接入正题!”
“魔化之事,非同小可,在下必当竭尽全力。”龙族被封吼得一愣,赶忙收了纸扇表决心。“由于魔化需待阳间阴气最盛时进行,效果方才最好,故请大人稍安勿躁。”面对着封,看得出他十分小心谨慎。
“多谢龙族大人相助!”展昭见龙族燥热难耐,便建议道:“开封府西院挖有地窖,十分凉爽,大人若不嫌弃,展昭可引大人避暑。”
“哦?那太好了!你们阳间白天闷热也罢,日落了还这样热,在下实在不习惯,到底还是冥界舒坦。”‘水土不服’的龙族边起身边偷偷朝封那边瞄了眼,见其一言不发,知是默许,便随展昭而去。
封正了正身体,抱胸而坐,对着展昭告退的身影冷冰冰地挤出几个字:“展昭,子时之前,把你要做的事都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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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龙族和贾同文,展昭独自返回,路过包拯书房,屋内灯火通明,想来包大人正在忙碌着,他握了握拳,到底还是离开了。方才从龙族处得知,魔化是不可复原的,一旦踏出这一步,便彻底告别人类身份,即便从冥界活着回来,也是半魔之身。如此怪异的身体,又怎能为世人所接受。
展昭默默回到住处,沐浴更衣,一切准备妥当后,慢步踱入院内,晚风拂面,平添了几丝秋意,驻足仰望的他试着回忆起故乡和父母的样子。他提袍向着朗月苍穹轻轻跪了下去,口中轻轻念道:“展昭此身,乃父母所赐,理当爱惜,而今却要化身为魔,毕生无法恢复……”压下喉间的哽咽,深吸口气,续道:“父母在上,展昭无力奉养在先,损毁发肤在后,已深知不孝。而父母教诲,展昭一直铭记。展昭立志维护苍生,斩除奸邪,如今阳间突遭异类威胁,社稷黎民危急,若舍一人之身可平灾祸,展昭又怎能因忌惮魔化而置万民于不顾。父母在天之灵有知…望恕昭儿不孝,亦请父母护佑冥界之行,得偿所愿。展昭必倾尽心力,保世间平安。”他阖目平复了心绪,向着沉默的天地恭敬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