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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疑案证人 ...

  •   气清天朗,和煦的日光透过窗子洒入房间,暖烘烘的屋内却透着些淡淡的苦涩。
      “有劳先生。”展昭接过瓷碗,深吸了口气,将碗中之物一饮而尽。咒印虽消,而体内这几日积压的疲劳和伤痛却立时席卷而来。
      “展护卫将里衣褪下吧。”公孙策打开沉甸甸的药箱,快速地将各种瓶瓶罐罐拿出并摆放妥当,连他自己都很惊讶这动作的纯熟。
      展昭解开里衣,袒露胸背。泛着麦色光泽的肌肉略微起伏,将有些纤瘦的身体衬托得越发结实,条块状的伤疤零散地分布其上,两臂、前胸依旧缠着泛红的绷带。
      “展护卫果然伤得不轻,竟瞒了我们这么久。”公孙策轻叹着摇头,小心地撤去绷带,将特制的药膏涂抹于伤处。
      一股凉意浸满伤口,消退灼热。
      展昭垂下眼帘低声应道:“展昭惭愧。”
      “我们原本只是怀疑,但大人今早在他卧房前的空地上拾到条沾着大片血迹的绷带,上面残存的药粉是我先前特意配制的,开封府除了你展护卫,谁还会用这种伤药。”公孙策熟练地包扎处理好的伤口。
      “原来如此,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人。”展昭低头浅笑,心中却无奈感叹:“原来昨晚照料我的并非是大人和先生,这样的话,就只有……那绷带想必是不小心遗落了,不想却落到大人手中,成为识破我的证据,果然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必然的巧合……”
      公孙策的目光停留在展昭脊柱间一块杯口大的青紫淤痕上:“展护卫,你这背上……”
      “哦,那个…已经没事了,先生不必担忧。”展昭侧过头毫不在意地扫了眼后背。
      “……”公孙策默默涂了些行淤活血膏在上面,这位置,若是遭受如此重击……“难为你了。”
      一切处置妥当,公孙策整理着药箱,目光无意间落在众瓶子中一枚玄色瓷瓶上,不禁关切地问道:“展护卫左臂那处箭伤可还不时发作?”
      “早已痊愈了,劳先生记得如此清楚。”他下意识望了望上臂那处贯穿性的箭伤。
      公孙策用细长的手指摩挲着那瓷瓶,感受着它斑纹古旧的表面:“岂止清楚,记忆犹新。”
      “先生所言极是,那次,出乎意料的凶险……”展昭轻抚着那蚕豆大小的淡红疤痕,思绪泛起……
      那是两年前的盛夏,为调查一件入室行窃杀人案,自己奉命搜寻线索。死者晚间遇害,家中珍贵玉器失窃,凶手做得利落,证据难寻,所幸失窃的一枚玉玦碎块曾被绘出图样留存。凭得这图样,遍访玉器古玩大师,终于在郑州孙老前辈处得知些端倪。原来,年初时郑州城内也发生了类似的案子,失窃物中亦有类似玉玦残片之物,且现场的许多细节皆惊人相似,不难猜想,若凶案是同一人所为,那其目标极可能是持有这玉玦碎片之人,杀人夺玉,而失窃的其他物什,便是幌子了……
      ——————————————
      陈州,城东街市。
      夜晚,月亮悄然升起,白日里热闹非凡的街市安静下来,一撮黑影悄悄摸进街边一家老旧的玉器铺子。
      “谁?”
      “那老棺材瓤子果然留了一手,不过,终究逃不过我家大人的手掌心。”望着眼前的猎物。黑影提着短剑低沉地笑道。
      经过一番激斗闪躲,黑影的短剑劈刺下来,猎物已经无处可逃。
      ‘当——’另一把剑破窗而入,径直弹开黑影。
      “谁?!”黑影一惊,不觉握紧了短剑。
      “过路的。”凛冽的杀气直逼黑影,没有更多的解释。
      黑影遭遇高手自知得手无望,便寻个缝隙翻身滚至窗外,不见了踪影。
      “此地不宜久留!”过路人一把抓了遇袭的年轻人便向外跃去。
      “你到底是谁?!”年轻人瞪着胆怯的眼睛问道,他低沉的嗓音透着疑虑和不安。
      “开封府,展昭。”展昭压低了声音并迅速将他拉进附近隐蔽的小巷子。
      “呵,没想到竟是官差,不知展大人有何贵干?”他紧张地向后退了一步。
      展昭戒慎地打量着他,缓缓言道:“东家派我问候你家人。”
      听过这话,他一直紧绷的面部终于缓和,像是卸下了极重的担子:“一切安好,东家勿挂。”
      见对答准确无误,展昭简要说明来意:“展某此次为那块玉玦而来。”
      他定了定神,俯身展昭行礼并将所知道的一切缓缓道来:“在下贾同文,冒犯之处还请谅解。既是前辈介绍而来,想必大人对这事情已有些许了解。一切似乎都是由那玉玦而起,或者说,那个根本不是玉玦……传说,此玉为上古王族之物,得之,可君临天下……”说到此处,他抬头望了望前方一言不发的展昭。
      “……”听到‘君临天下’四字,展昭眉角猛地一抖。
      见展昭不语,贾同文接着道:“家父曾持有一块,原本并未在意,毕竟是传言,且国家气数又岂是一块玉能够决定。不想,却招致杀身之祸……”
      展昭沉思发问道:“请贾兄节哀。敢问令尊是如何得到那玉玦,凶手又怎知令尊持有这玉玦?”
      这一问似乎戳中了贾同文的死穴,他顿了一顿,方才答道:“既然大人已经见过孙前辈,那么我家…是做何种营生的也就不难猜到。入手此玉时,我并不在家父身边,家父手下兄弟不少,想必是他们中的谁传了出去,很快,便有买家看上了这玉,出了高价钱。之后不久,家父便遭人杀害……”
      “难不成这些人因那传闻而作案,进而杀人灭口?”
      “想必是这样了。我虽未参与玉玦交易,但毕竟也是知情者。那时,家父拼命掩护我逃脱,我这才躲过一劫。”他扭过头,似乎逃避着什么。
      “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上报官府,躲在这里,他们就不会找上门了么?”展昭紧紧握了握手中剑鞘,言语中透着些责备。
      贾同文无奈叹道:“我家是祖祖辈辈皆为摸金贼,你要我如何去报官,挖坟掘墓者的话会有人信么,到时只怕是先把自己搭了进去。当时我走投无路,只得辗转联系孙前辈,他安排我在这暂避风头,等待时机。”他边说边用右手在左耳后摸着什么,一会儿,一张人皮面具缓缓撕下,面具下是张更加年轻的脸。“我便靠这个躲过他们的追杀,苟活到今日。”
      “于是,展昭便是这个时机。”他惊奇地望着眼前这一幕,面具容术他见过许多,但做到如此精细的还是第一次见。“这易容术果然了得。”
      贾同文简单揉了揉面部肌肉:“不错,否则,孙老怎会将我的藏身之处告知于你。”
      若贾同文所说属实,加之方才的刺客……这案子的复杂早已超出预计,当务之急是保护好人证。“他们已将你身份识破,必会再派杀手,我们必须尽快回开封!”
      二人刚出城没一刻的功夫,便见背后一众人马手执火把武器紧随而来。
      展昭立即放缓速度,调转马头,拔剑迎上去。“你先走,我随后赶到!”
      “这句话我是再也不会相信了。”贾低声嘟囔着,打马跟了上来。展昭这话与他父亲生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一般无二。
      火光将黑夜照得通明。为首的黑衣蒙面,掂了掂手上的大刀:“二位既然来了,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两道狰狞的目光落在贾同文身上。“我家先生真是妙算,钩上展昭这诱饵果然能钓到大鱼,而且还是条漏网之鱼。”
      见贾同文并不离开,展昭低喝道:“你跟过来做什么。”
      “展大人,杀我爹的就是他们一伙,不会有错。”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和叫嚣,贾低声而语。
      此时,黑衣众人横冲过来,欲将二人合围。
      “跟紧我!”展昭挥剑迎战,瞧准一点径直突破,黑衣人完全抵挡不住,纷纷败下阵来。正将突围,展昭忽见贾同文被对方缠住,便施展轻功,为贾解围。
      为首者见情势不妙,忙摸弓搭箭,直射贾后心。
      “小心!”展昭听得箭风,忙将贾护住。本应正中贾同文的箭镞贯穿了展昭的左臂。
      为首者抬手拦下正欲追击的众人:“不用追了,他们跑不了。”他暗色的瞳中邪气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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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大人!你没事吧!”见展昭为救自己而受伤,贾同文懊恼不已。“是我拖累大人了。”
      “不碍得,小伤而已。”展昭瞟了眼缓缓渗血的左臂,抬头言道:“贾兄多虑了,展昭一定将你安全护送至开封府。”说着,右手抖了抖缰绳,加快骑行速度。
      “……”贾同文没再说话,只纵马紧跟着身旁他唯一能够依赖的身影。
      又行了一段路,两旁已是茂密树丛,在夜幕笼罩下格外幽深。
      “展大人,他们没有追来,我们还是停下来处理一下伤口吧。”贾隐隐觉得自己身边的那副身躯渐渐不支。
      “也好。”展昭没有拒绝,许是真的疲惫了。
      二人拴好马匹,生起篝火。
      借着火光,展昭检查了伤处,箭镞刮擦着骨头贯穿胳膊,所幸未伤及筋脉。他吃力地抬起左臂,削断箭尾及前端发黑的箭镞。此行走得匆忙,身上未带伤药,他只得将衣襟撕扯成条,交叉着缠在左臂伤处从而固定住胳臂前后露出的箭杆,避免因为身体活动牵动箭杆而导致错位出血。随后,他沾着血迹的右手利索地寻了创口附近的血脉,用扯下的布条紧压着。他一直稳稳地靠着树干,面无表情地等待着止血结束。
      一旁的贾同文只抱膝而坐,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许是看得呆了,半天才缓过神。他轻轻摸到展昭身旁,用扯下的布条勒紧了展昭左臂根部,再将胳膊吊起来,减缓渗血速度。
      “多谢。”展昭微笑着表示感谢。
      贾同文点头示意,重新坐了回去。良久,他欠了欠身,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展大人…我…”
      展昭低声追问道:“怎么了,他们没伤到你吧?”顺手又向火堆添了些枯枝。
      “没…没伤到…我刚才与那黑衣人纠缠时,顺手在他身上摸到了这个…我想,这或许能证明凶手身份。”他在袖子里掏了掏,一块腰牌递到展昭面前。对于他这行当的人来说,本事再不济,这点小偷小摸的技术也还是不在话下的。
      “这是…”展昭诧异地望了贾同文一眼,接了腰牌,迎着光,反复端详着上面的纹路。
      “那个…展大人,你…其实不需要救我的…”贾同文低垂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食指和拇指拨着一旁的野草。
      展昭视线依然停留在手中的腰牌上。“为什么?”
      他手上略微用力,将那撮野草连根拔起。“我是注定要死的人……”
      “生于尘世,终归尘土,好好活着便是了。”展昭摩挲着腰牌抿唇微笑。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这条命,不值得你如此冒险。”贾抬起头,闪烁着火光的双眸定定地望着展昭。
      展昭抬起头,直了直身子,向贾问道:“什么意思?”
      “我家族遭受诅咒,满门死绝已是注定……”他扔了那野草,又抱着膝。“家父外出摸到一年代不明的兵符,诅咒便是那时开始的。数月间,族内亲戚便相继以各种原由死于非命。家父去世,贾家血脉便只剩我一人,这样算来,我的死期也不远了。”说到此,他有些哽咽。“父亲一死,这家业便散了,我只想趁我还活着,揭露凶手、为父报仇。目前,这些都已实现,我现在只是个累赘。”
      “不,还未实现,案件还在调查,凶手尚未伏法,令尊还未得伸冤。”展昭抬手将那腰牌丢还给贾同文,和缓的声音徐徐道:“还是你自己交给包大人吧。”
      贾同文忽地站了起来,颤抖的手中紧握着飞过来的腰牌:“展大人,我早晚会害了你啊!”
      “别出声!”展昭忽然抬手制止,旋即提了剑,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他们追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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