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战》風字壹號

12、锋芒乍现

　　经过短暂的集结和整队，冥军的队伍已开始向前线战场挺进。魔军获悉了敌情，亦整理军马准备迎击，战争一触即发。
　　天色越发阴沉，冥军将兵马结成了锥型阵势，其尖端便是军队的核心战力。战马上的将军长刀紧握，凤眼微瞪，凉风袭来，长须微摆。他的身后并排立着展昭、封、龙族，还有数万凝神屏气、目视前方的冥军将士，他们如猛兽一般随时准备吞掉前方的敌人。对面的队伍微微一字排开，远远望去，一股杀气令人不寒而栗，这便是魔军最强部队，虽然阵型松散错乱，乍眼望去更像是地痞流氓打架斗殴的架势，但实力却令人不敢轻视，毕竟这支军队一直是整个冥界的噩梦。开战以来，双方僵持已久，眼前的恶战将是决定整个战争成败的关键，这其中的意义双方心照不宣。
　　“杀————”将军横刀立马直冲敌阵，随着这划破天际的呐喊，刚刚还静如止水的战场瞬间汹涌澎湃。将军挥舞长刀，一马当先，顷刻间便砍翻了几个扑上来的骑兵。展昭紧随其后，魔军见他无铠甲护身，明枪暗箭早已招呼过去，展昭松开缰绳，只灵活闪身便将其全部避开。他闪避这间歇，周围的魔军早已借机冲上前来，巨阙低吟，寒光飞闪，对手们尚未沾到他那身红衣，便早已身首异处。出战前，他方才从封的口中了解到，与魔类厮杀，若做不到一击致死，后患必无穷，魔类的恢复力是不可小觑的。所以，一旦出手便绝不能留情。
　　两军短兵相接。其战斗水准高下立现，冥军作战靠的是兵力和气势，其拼杀技巧多来自于平日训练的积累，因而打得比较规矩；而魔军则靠与生俱来的战斗意识，以战无定法、不择手段而著称。与冥军清一色的民间招兵不同，魔军的成员大多来自不同的种族，每个种族都有自己代代相传的功夫，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十分擅长暗器、偷袭、施毒，甚至更多卑鄙伎俩……只要能快速解决敌人，无论什么办法他们都使得出，只有对手想不出，没有他们做不到。
　　很快，战斗双方已完全搅在一起，冥军借助其阵型优势迅速将魔军队伍撕开一道口子，被撕开的魔军则迅速合拢填补战力，企图拔掉这颗刺入身体的钉子。魔军蜂拥而来，冥军的尖锋已然无法继续向前推进，只得迅速稳固阵型，抵御对方反扑。混乱的交战早已将将军、展昭、封及龙族冲散，四人各自为战，以一当千，全力消灭魔军军力。
　　数十名魔军早已将展昭里外里围了个严实，对于战斗力强大的对手，他们向来靠压倒性的数量和卑劣的战术取胜。魔军原本并未将这个既非本族又非灵类的家伙放在眼里，况且他还以早已不适于战场拼杀的剑为武器，则更可以无视其战力。而他那疾风迅雷般的出手速度、无与伦比的精妙剑法，以及挥剑时爆发的那股自然流露的霸气，早已令众魔胆战心惊。见其轻松斩杀好几员副将，魔军大将忽然回过神来，迅速下令，组织精锐战力围攻展昭。
　　魔军的配合十分默契，暗器及弓弩在外围进行火力掩护，主要负责对空封锁；持长武器的负责在内层吸引注意力，寻机会在猎物身上开几个洞；而持短刀的则乘机近身刺杀，机动灵活。面对此等全方位无死角的进攻，任凭是谁，都别想全身而退，冥军不少将领都或多或少地在这阵势上栽过跟头。当然，所谓的全方位无死角进攻也有特别失败的时候，比如这一次。
　　展昭在拼杀间早已发觉自己被合围，于是在挑死一名扑上来偷袭的魔兵后，扭身躲开周围长矛的刺杀，迅速提住那魔兵尸体，奋力朝天空甩去，周围的魔兵被他这一举动惊呆，转念间忽然明白其意图，猛地合围上去，可是已经晚了。外围负责火力掩护的魔兵们已被那抛上天空的倒霉鬼所吸引，暗器、弓弩瞬间招呼上去，将那魔兵射得刺猬一般。就在他们发现攻击有误、准备再次射击之时，展昭早已腾空而起，跳离包围圈。所谓的全方位无死角进攻，连展昭的衣衫都没碰到，真是败到家了！
　　而此时，展昭与魔军都明白，同样的招数早已对对方无效，现在只有一个字，杀！魔军顾不上阵形，排山倒海般地冲了上去。此刻，展昭终于真正看清魔族，他们似乎站在不择手段的顶峰。魔兵们近乎疯狂，明知道会被利剑刺穿，但依然自杀式地扑上来，他们故意撞向利刃，被刺穿后，竭尽全力抱住那剑，决不让它离开自己的身体，见前面的快撑不住了，后来的便接着补上。转眼间，展昭的剑上已然挂了一串魔兵，甩也甩不掉。见展昭武器受制，魔军以为这回终于可以撕碎这个眼中钉，可惜，他们又错了。展昭左手早已握住脚尖挑起的长刀，气势如虹，瞬间扫翻那群不自量力的魔兵。随即，抬脚拨下刺穿在剑上的杂兵们，一刀一剑，纵横沙场，无人能敌！
　　战场的另一端，将军一骑当千，长刀烈马，力斩魔骑。魔军骑兵遭遇重创，主将已死，尾随的魔兵瞬间被周围的冥军骑兵冲散。将军□□之骑虽非赤兔，但那战马似乎受到主人的感染，早已无所畏惧，倒在其蹄下的魔兵亦不在少数。拼杀间隙，将军无意间瞥见远处奋力拼杀的展昭，他简直无法想像这个平日里温和儒雅的后辈竟会爆发出如此令人窒息的气势，本还为他的第一次参战而担心，见这场景，心中不觉暗暗赞叹：‘真英雄也！’
　　至于封，这个平日里四处惹事、看不出有半点责任心、为人强势专横、胡作非为的家伙今日忽然变了……似乎变得更加胡作非为。他极其投入甚至是极其享受地砍杀着所有试图接近他的魔兵，时不时耍点阴险手段，顺便发掘些整死对手的新方法。魔军的那些伎俩在他面前，不过都是不值得费脑筋的雕虫小技。‘你们那点玩意儿，都是爷玩剩下的！’封如是说。总之，如果魔类站在不择手段的顶峰，那么封绝对是踩在魔类头顶上的那个。
　　而作为魔类一员的龙族，此刻并不是在杀敌，而是在雪恨。由于本族属于魔类中的保守派，并不主战，因而平日里便经常受到其他魔类的排挤和冷嘲热讽，如今又无辜被灭族，这最后的情分早已消失殆尽。所以，没有必要再顾虑什么，他要用这些魔兵的尸体来祭奠自己惨死的同胞。
　　冥军有了展昭、封、龙族的加入，抗敌能力大大提高，已经迅速稳住阵脚。虽然在整体战力上依旧逊色于魔军，伤亡不小，但士兵们依然追随着主将们的身影顽强拼杀，硬是顶住了魔军一轮又一轮的反扑。
　　干涸的土地早已被血液浸湿，变得松软黏润。其上遍布躯体，敌方的、己方的、残喘的、断气的、完整的、缺失的，混在一起，垒了数层，早已无法辨清。冥界之魔，种族众多，其血色更是因支脉差异而各不相同，因此，此时此刻呈现在眼前的并非寻常战场上那些惨淡的暗红，而是与屠戮氛围格格不入的五彩缤纷、绚丽夺目的彩色。利刃闪过，皮肉翻卷，肢体撕裂，夹杂着苦腥味的血液喷溅而出，不分敌我地溅在周围士兵的身上、脸上，温热而黏稠。恍惚间，厮杀着的战场看上去似乎更像是被打翻了无数染缸的巨大染坊……自古以来，绯红属于地狱，而缤纷属于天堂，而此刻，一切寻常的认知，都将颠覆，双方在这绚丽缤纷的阵地上争夺着、拼杀着、僵持着，绝不退让一步。
　　天色彻底昏暗了下来，暗到几乎分不清彼此，战得你死我活的双方不约而同地鸣金收兵，这一战勉强算是平分秋色，冥军无法继续向前推进，魔军也没能占到任何便宜。此刻的短暂休战为双方集结战力、准备下一轮的拼杀提供了缓冲时间。冥军择一易守难攻的优良坡地安营扎寨，清点过人数，布置好警卫和暗哨以后，便令各营抓紧时间休整。
　　“展小子今天这一仗打得漂亮！真是让本将刮目相看啊！可谓英雄出少年，后浪推前浪，阳间果然是人才辈出！”将军的大嗓门毫不掩饰地夸赞着展昭。他来到帐前升起的淡黄色火焰前，仔细拨着焰中的物件，看那形状应是烧着的某些野味。“小子快来尝尝这边的烤肉，好好补充体力，虽然冥界并不像阳间那样一日三餐，但打仗可是需要力气的。”说着，他割了一大块烤肉，用树枝穿了递给展昭。
　　“展昭不敢当，多谢将军。”展昭笑着接过那带着‘嗞嗞’声的烤肉，略思量了下，颇带歉意地轻声对将军道：“可否劳烦将军再给展昭一块生肉？”
　　“啊？要生肉做什么？”将军诧异，他可不记得军营里养过什么食生肉的野兽。
　　“来冥界之前，封大人告诉展昭，由于是半个魔类的缘故，所食之物必须要照顾到魔类的习惯，普通的食物已经不再适合身体。”展昭苦笑着答道。
　　“哈哈哈哈哈哈……”将军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抚着额头笑得直不起腰。“展小子，他…他真的这么对你说的？”将军有些缓不过气来，强忍着恢复淡定。
　　展昭被将军这反应弄得有些局促不安，赶忙解释道：“确实如此，展昭曾尝试喝粥，却引得身体不适，后经封大人指点，才以鲜鱼为食。”
　　“那个混小子在作弄你啊！放心吃吧！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不信你看那边。”
　　顺着将军手指的方向，展昭看到了独自坐在角落龙族，他正抱着块热乎乎的烤肉吃得不亦乐乎…
　　“……既然这样，封大人他当时为何执意要展昭吃生食，一定还有什么难言之处。”展昭依旧有些犹豫，毕竟半魔与全魔在体质上难免会有些差异。
　　“喂！封小子！半魔化之人非得吃生肉那是怎么回事啊！你给本将个说法！”将军这回终于忍不住了，展昭越是不计较，他越是觉得封这家伙再不厚道也该有个底线。
　　等了半晌，也没听见个回答。
　　将军‘嚯’地起身：“没死的话，回答我的问题！”
　　“啊？啊！那个啊，一开始必须吃生肉，因为要激发体内魔性，之后就不一定非得吃生的了。他之前喝粥会吐纯属是因为肠胃不适，原来我没告诉过他啊。他要是非想吃生的的话，那就给他吃，反正吃不坏。”封那毫无所谓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全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听这话音，他应该是早就听到二人的对话了，而中间那段问话不答，许是躲在什么地方独自偷笑吧。
　　将军听了这话不觉有些恼火，转过身，狠狠地瞪了眼声音的源头。“混小子！你这胡作非为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他粗犷的吼声几乎将整个营营寨震得一颤。
　　“将军请息怒，封大人日夜操劳，难免会忘记这些琐事。既然可以吃熟食，真是再好不过了。”展昭望着手中烤肉轻轻浅笑，丝毫都没有怪罪封的意思。自离开开封府至今，他还没有好好吃过一顿像样的饭，或许是持有魔力缘故，经历那样的大战，他也只觉得腹空乏力，换做是往常，应该完全筋疲力尽了。展昭埋头轻轻咬了下去，棕色脆皮之下是极为软嫩的白肉，细嚼起来颇似肥羊般鲜美，美到令他忘记暂为休止的血战，美到令他回忆起阳间的往事、开封的众人……这是展昭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异界不知名的生物，还真是别有滋味。
　　听过展昭的话，将军没再言语，只望着眼前的篝火若有所思。
　　火焰燎着干枝，为冥界阴冷的夜空增了些许温度，即便是微不足道的热量，但也终究暖着周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