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朱幕木之

38、云都行（二十三）

　　“柚木家的人竟然也擅音律？”跃窗而入，房中之余昏暗竹灯，何为竹灯，以上好竹丝编织，荷叶之状，上有荷花图样，栩栩如生，致精致美，所用之竹丝上百，荷叶之上似一翠绿杯盏，深浅仅半寸，红烛居其中，冉冉一灯，人影忽明忽暗，陪着隐隐绰绰的物影，甚为诡谲，配着那怪异
　　的语调，竟让我毛骨悚然。
　　“九公子，三更时分，在此，不觉得唐突？”他这人，即便是跟踪也跟踪的光明正大，让你明明白白的知道他在你身后，来无影去无踪？非也，如同一个不甘寂寞的少年，或者一个调皮捣蛋的孩童，还真是让我觉得头痛。

　　曲调悠扬，深情款款，还有那萧索的背影，那阴暗之下，逐渐消失的身影，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这佟乐清风居还真不是一个正常人可待的。

　　“烟花柳巷之地，你说我三更时分在此可会唐突？你近日倒是清闲？”

　　“自然是清闲。”一个无所事事的人，这么呆着，能不清闲吗。

　　“陪我一杯？”我循着声，走到他的身侧，模糊的影，总让我觉得不习惯，我转身，用火折子将房中所有的竹灯点亮，再次坐在了他的身侧，斜眼看他，他似乎喝多了，目光有些迷离，浓烈的酒味，在房中蔓延而开，带着淡淡的梨花的香味。

　　“此香名为冰玉，是香中极品，可随人心境，感知不同的气味。”他端着酒盏放在了我的面前，“不知道醒醒嗅到的是什么味？”我饮了一口酒，淡淡的，酒味并不浓，带着香甜，不似烈酒，可这满屋子的酒味从何而来，他说的冰玉不会带着酒味吧。

　　“你不会借酒消愁吧？”

　　“这香还有一个名字，名为美人恩，传说是一位落败的药香之家的公子，为抱一位女子的恩情，而调制，只是可惜了，那位女子在得到此香后，都不知道，后来此方被这女子送给了心爱之人，那位公子呢？在调制过程中中毒，未来得及解毒，死在了回乡的路上。”我撑着脑袋，静静听他讲着，跟叙述故事一般，不带感情，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很生冷，他这样的人，竟然还会讲故事？而且还是个一厢情愿最终主人公客死他乡的故事，该说什么好呢？

　　“怎么？很惊讶？”他兀自笑了，桌上的酒壶倾倒在桌上，那酒味更浓了。

　　“我是想说，你很无聊。”

　　“被你发现了？哈哈，你不是很喜欢这样的事吗？”我慢了半拍，其实不怪我，他说的我根本不明白，我有一种感觉，我们说的好像不是一回事，他在说他的，我听的却是别的，他这表达的好含蓄，我该怎么理解？难道要我跟他说，没想到你还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这不可能，他不会，起码目前为止，我没发现这个善字跟他能占上关系。

　　“你意思是说，我一直在看戏？”我想了想，唯有此倒是可以解释的了他那句：你不是很喜欢这件事吗？“不过，九公子，本姑娘可不喜欢悲欢离合。”这是我第一次用这个称呼，十年前，我是个小姑娘，在此十年中，我都快忘记自己还是个女子了，或者是喝了酒的缘故，我觉得很轻松，也或许是因为柚木柯城那句诱饵只说，让我变得不再那么小心翼翼。这就是可用之人的悲哀，也是诱饵的悲哀吧，反正不管我这个诱饵，可以调出怎样的鱼，我最终都不想被吃掉。

　　父子说过，醒醒是个既情薄又情深的人。当时是怎样的情境呢？哦，醒醒，那个叫着我名字的女孩，我就是讨厌，但不会处处与她作对，母亲喜欢她，父亲也喜欢她，镇子上的人无不夸她心灵手巧，真善美的一面太过于极致，便会让人看出端倪，不知道镇子里有没有看出来，反正我就是觉得她不对，哪里不对，我也说不上来，其实我也一直在想，如果当年父亲不要救她，或者是救她之后不要带回洛水镇，我的家是不是就不会被毁掉，我这一生也会像母亲希望的那样，在洛水镇，找一个平平常常的人家，嫁人生子，安度一生。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我闭着眼睛在床上待了许久，才从枕头上起来，昨晚究竟是怎么睡着的呢？房中已经没了烈酒的味道，窗户也是开着的，那片蓝天，没有云，只有蓝色，我缓步下床，未着鞋履，走到了窗前，空气中弥漫着桃花的香味。

　　这香名为冰玉，不同的心境，感知不同的花香，又名美人恩。清淡，不浓烈。真是难得，只是不知道，人在伤心的时候，会嗅到怎样的味道。

　　“公子，可用膳？多彦在门口问着？多彦的时间把握的很准，总是在我起来后不久便会询。不一会儿，多彦端来了清水，还有布巾。

　　多彦，我越来越的这里不像欢场了？我用筷子，夹了一块青菜，咬紧了嘴里，然后喝了一口豆腐汤，自从回来之后，我吃的一直很清淡，九公子也吩咐了下去，让清风居的厨子换着花样的做菜，那时候的感觉就是，他生怕我吃腻了，会吐，粥成了我的禁品，这几个月来，我的桌上，在没有出现过粥类。

　　“严公子说笑了。”我抬起头，看多彦，他好像有点不自然，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像我这样，一直呆在此，什么也不错，吃了睡，睡了吃，要么就是街上去逛逛，自由自在，要多清闲就有多清闲，而这个听说是销金窟的清风居，一点也不像听到的那样。我虽然极少接触这里的人，但是从这里的人里，我可以看出，他们都是自愿的。

　　就拿玉怀萧来说吧，其实我是之后才知道，他也是出于七大世家，他武功上乘，二尺木尺是他的武器，那一下过去，就让人生寒，见面的第一天起，就是给我量衣服，我那么放肆，他竟然都忍了，我想，若不是我恰巧看见他出手，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清风居竟然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九公子是这里的常客，武功深不可测：他身边跟着的高手，更是深藏不漏；就玉怀萧那样的人，也在这里。真是令人费解，我还记得，当时看着玉怀萧用尺子将最后一个人打到之后，那一个转身，飘逸潇洒的动作，还真是可是称为翩翩公子。

　　“世家出来的人，哪有一个会是软骨头。”好吧，听到这个之后，我也只能更吃惊。后来我问九公子，玉怀萧是七大世家之人，在挑眉点头还带着孺子可教的表情后，我很是无语，真的很无语，“世家之人有姓玉的吗？”九公子仿佛看到了我在想什么后，低声一笑，“醒醒，你不会以为，世家之人，只有那么几个姓？”我点头，随后摇头，在点头，其实我也知道是点头。

　　“你难道姓九？”我问后，他的眼神闪了闪，我突然觉得他也挺悲哀的，为什么呢？我承认，就从他那闪了闪的眼神，我很是同情他了，我是很健忘的，我唯一恨过的怨过的就只有那个毁了我家的女孩，对于九公子，我从来不曾恨过，也许在那一剑刺下的时候，我是恨过他，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规定了，一个人不可以去杀另一个人，即便另一个人与这一个人还算认识。想通了之后，也就淡忘了。我能说很了解九公子这个人，但是我总是觉得，他定然不是一个坏人，这个让我定然而又那么肯定的原因只是他的那双泛着淡蓝的双眸。我叹息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而在我想破脑袋的时候，他说：“七大世家，除去那七个姓氏外，分别还有：玉氏、花氏、
　　如氏、琉璃氏、廾酉氏、字符氏六氏。”

　　“你喝酒能喝在未醉时能睡着。”吃饭可以将筷子插在桌上，这境界不是一般的高。我忙看了看手中的筷子，其实只有一只，另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我抬起头，很是默然的看了看站在桌前的人，他进来了多久了，站在桌前多久了，我弯下身子，捡起了地上的筷子，继续一口一口的吃着。

　　“醒醒会干什么？”等我吃好之后，喝了后多彦沏的茶后，九公子问我。

　　“跳舞算不算。”

　　“还真是个不愁吃穿的好才艺。”

　　“我也这么觉得，等哪天我落魄了，就去买才艺。”不过这话也只是说着玩玩，我不喜欢跳舞，因为我发觉，这些舞姿在我举手投足之间，都会变成武学招式，这些招式看着轻盈无害，唯美悠然，对不会武功之人，有着一定的杀伤力，我虽然不清楚自己的功力如何，可是我可以肯定，在不断的提高，起码一年前的我与现在的我，是不同的，我说的是我的功力。而我也没想到，我这句戏言，在以后会成为真的。

　　“到时候还望九公子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