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朱幕木之

31、覆灭（二）

　　“ 醒醒，撑着点，撑着点。”花生的声音断断续续，我也直挺清楚了这几句。
　　“几日了？”我睁着眼，但是却很想闭起来。
　　“不要睡，不要睡，醒醒，你听我说，我还要带你去择谷，还要带你去看择谷的谷蝶，我忘了告诉你了，择谷的谷蝶很美丽，就是蝴蝶，醒醒，你见过蝴蝶吧，择谷的不一样，谷蝶很有灵性，它是我叔父养的。”
　　“好，我们看谷蝶。”冬季的风很冷，我似乎已经感受不到冬季了，我身上披着花生的衣服，他的身子瑟瑟发抖，我趴在他的背上。
　　那日鲜血染满北线寨，我没有杀人，那天我也来不及杀人，对于陈将我只能说抱歉了，还有那些寨子里的人。
　　“醒醒，你说是不是？”迷糊中，花生的声音穿透我的耳膜，我睁开眼，他的侧脸上起了褶皱，“第几日了？”
　　“三日了，醒醒，你别睡。”
　　“我不睡，我不睡，说到哪里了？”
　　“说到静幽幽了，哦，醒醒，你一定不知道静幽幽是什么吧，我猜你也想不到，幽幽是一株岚风草，只是它与普通的岚风草不一样，幽幽的颜色是紫色的，醒醒，我一直觉得你很适合紫色，等到了择谷，你就穿紫色的衣衫可好？”
　　“好。”
　　那一日，陈将死在了卫敏君的怀里，带着满足而死，北线寨在那一日也成了一片烟火，北线寨地城的人全部葬送在了那场火灾中，我不知道九公子用什么方法在那么冷的天气将北线寨给点燃，我只知道，那一日，闯入寨子里的人所过之处到处都是血。
　　我没有杀人，看着坐在马上的九公子，我明白，他没有必胜之心，就不会来此，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改变北线寨被端掉的事实。我最后看了一眼陈将，便是他倒在卫敏君剑下的那一刻，看着卫敏君的隆起的腹部，我在想，她究竟是为了什么？然而在我还为多想之时，一柄带着寒意的剑飞射而来，花生的反映比我还快，而我在还有选择的同时，终不能看着他为我抵挡那一剑，我将挡在我身前的花生推开，在那一剑划开花生的袖尾时，那柄剑没入了我的胸口，我后退几步，剑尖离开了我的体内，我看着站在眼前的九公子，还有扶着我的花生，那一剑并不深，血顺着泛白的剑身划下，冬日的冷气冰封所有，我回望他最后一眼，他那样的一个人，根本不懂，什么是人心，什么是疼。花生在那一刻，不知道甩出了什么，眼前一团烟雾，盖住了我与九公子的凝视，也在这一刹那，我带着花生，飞快的逃离，脚步紊乱，血液滴落在雪中融化了一层雪，如同一片叶，飞落湖中，只是荡开的涟漪只有一层。
　　“呵呵，答应了，答应了就好，醒醒，择谷还有静湖，湖水是从地下而过，隔着择谷的另一处引入，碧蓝色的湖面，远远看去像一面镜子，醒醒，你见了一定会喜欢上那湖。”醒醒，眼前是那银装素裹的落林，还有花生的择谷，而我也陷入了昏迷。
　　一股苦涩蔓延在我的口中，我睁开眼睛，入眼的是花生那张脏兮兮的脸，还有那凌乱的头发，我伸手，想将花生的脸擦干净，第一次见他，那样的阳光下，他就进来了，一直不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的样子，可是看到此刻她凌乱的头发，还有那脏兮兮却掩饰不住那容貌的脸，我却突然想起来了。
　　天空灰蒙蒙的，似乎还要下雪的感觉，我的身旁是两块巨大的石头，隔开了一边，深山之处，我们竟然还没有离开北线封。醒了，花生说完，便将雪塞进了嘴里，随后我感觉到一丝冰凉的雪水带着他的温度窜进了我的肺腑，我睁着眼睛，他离我很近，很近。
　　“我说你，墨迹什么呢，快点，快点。”不耐烦的喊声，在远处嚷嚷道，因为花生当着我的视线，我看不清那人，花生突然离去，让我打了一个哆嗦。尽管是逆风之处，可是在花生离开我的那一霎那，还是很冷，我抓住花生的手，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此刻的他很冷，我认识的花生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我一会就回来。”花生说完，拍了拍我的手，将一些枯草盖在了我的身上，我看着他远去，那些人距离我们约一百米，花生的背影有些模糊，那身衣服不是他的，这样的他让我更加陌生，仿佛一夜之间，变了。
　　我躺在雪地之上，被体温融化了的雪水渗进了枯草钻入衣服，身下冰凉一片，而我的身上还穿着花生的衣服。这一路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那边的声音不断，而我怎么逃避，那些声音都会传入耳中，即便我在无知，可我毕竟也在佟乐清风居待了那么长时间。泪水划过脸颊，风吹过，已经没了知觉。我闭着眼睛，回忆着一切。
　　母亲的笑容，父亲的疼爱，还有夫子那一板一眼的训人的样子，那些曾经留在记忆中的回忆是美好的，不知过了多久，紊乱的脚步声朝着我走近，我睁开眼，花生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前，他的手里端着的还是那个破碗。
　　“还疼吗？”花生将我扶起，靠在了他的怀里，他的身子瑟瑟发抖，那些风被他的身躯所抵挡，我看不见那些人的摸样在，只有他们的叫骂声传入我的耳中，我没有看花生手中端着的食物，只是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吃点东西，明天还要赶路。”花生说完，用他的下巴揉了揉我的头，很轻很轻，我抬起头的瞬间，看到他脖子上的伤痕，那些颜色不一的淤青使我的心仿佛空了一般，我呆呆的看着他脖子上的伤痕，然后疯了一般的扯开他身上的衣服。
　　花生只着一件单衣，看着他胸前的那些伤痕，心里的感觉，我是说不出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即便我昏迷了，以花生的本事足够带我离开落林，返回云都，或者花生可以联系跟他一起出来的人。贵为一国王爷，初使别国，难道就没有随从吗？
　　“醒醒，别这样。”花生将衣服拉好，端起那半碗绿色的汤汁，“吃点东西。”我的注意根本不在那碗汤汁，我看着花生那双眼眸，那双眼仿佛失去了所有色彩。
　　“不要这么看着我，醒醒。”花生的手盖住了我的双眸，眼泪再一次滑落，没有值得伤心，“醒醒，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直到此刻，我才知道，我根本不了解花生，也许他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样子，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听着那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这样的他让我觉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