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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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环山脚，三方人马兀自扰攘不休；翠环山顶，先天人与年少者的对谈仍在继续。
玉波池畔品茗亭。
简韶一一句疑问出口，目光随即若有所指地落在素还真手持之物上——那正是一桠金色枝叶。
素还真却不为所动，淡然道：“少侠眼力差了。三道金印，同样可以是三道指痕，除了劣者手中金叶，岂非更有可能是欧阳世家成名绝技三泰阴指吗？”
“三枚金叶，又或是三道指印，两者非此即彼。”简韶一并不在意他这般态度，闻言只是眉头稍扬，“如若在下有理由确信是此非彼，又当如何呢？”
“哦？请道其详！”
就算对剧情的印象早已七零八落，简韶一也决计不会弄错神农医谱的作者。眼看近在咫尺的正主一脸风轻云淡事不关己，少年书生内心吐槽欲险些泛滥成灾，顿了片刻，方才掩饰性地端出一副正经表情：“原因很简单，假使著书人真是欧阳上智，你想他会放任自家掌握的独门奇毒有解方流传在外吗？”
素还真眼光抬了抬，投来略微关注的一瞥：“嗯？”
简韶一语声放慢，拖长出一种微妙的意味：“素还真，你既然看过这部医书，对血蛊蝎心粉这味毒可有印象？”
“这有何奇哉？”素还真袖袍一拂，不假思索地道：“此毒是以蝎心粉混合西苗草药喂养蛊虫，待蛊虫成熟之后碾磨成粉而得，毒质无形无相，中者心脉自然衰竭，旁人极难发觉。此乃蛊术与毒理融会贯通而成的不解之毒，唯有神农医谱将之列为可解，解法却也近乎荒诞，不提也罢。”
“你说得半点不错。”简韶一点头说道，“我曾经有亲人落入欧阳上智之手，当时便是受此毒所害，有赖神农医谱，我才得以保全他的性命。所以——欧阳上智不可能是这部医书的作者，这是很合理的推断。”
素还真目中奇光一闪：“少侠所说的中毒者，可是你唯一的亲人？”
“这……”简韶一在脑海中径自略过叶小钗，“确实如此。”
“不可能。血蛊蝎心粉中者无救，按神农医谱所载，若要解毒，必然牺牲血亲性命，乃是杀一人而救一人的残忍法门。”素还真截住了他的话头，语气冷淡而不容置疑，“中毒之人若是你血脉至亲，阁下此刻早该是个死人！”
“世间奇妙何其多也？庸人往往自设极限，才智之士却能另辟蹊径。”简韶一可以感觉到自己嘴角上翘的弧度，立时又收敛回来，“如你所见，吾确实以养血易脉法替吾之亲人拔除体内毒素，只不过巧用变化，用其利，避其害，如此而已。”
素还真放下茶杯，正儿八经地转身正面相视，上下打量了少年书生一眼，语带赞许：“嗯——能人所不能，少侠不凡也。”
“前辈人谬赞了，晚生当不起呀。”得到如今的素还真赞赏，是比冷眼更可怕，简韶一第一时间表示谦逊，赶紧转移了话题，“所以素还真，你是承认神农医谱出自你手了吗？”
素还真一甩拂尘：“有心人心中自知，劣者承认与否，有意义吗？”
简韶一：“此言别有深意。”
“少侠专程闯过重围，访吾清修静地，莫非就是为了确认此事？若否，还请有一说一，若是，你心中已有答案，可以离开了。”
“哈哈哈……”简韶一衣袖一扬，一手折扇平展当胸，悠然道：“不急，江湖之大，未来总有再会之机。为酬今日畅谈的缘分，日后你若身陷危难，在下定当出手相助一次，聊表寸心。”
神农医谱作者之谜至此已是心照不宣，心知这少年人口称为酬今日一席话是幌子，只怕报还医谱惠泽才是真，素还真蹙眉道：“好意心领，实则不必，素某立身之处稳如泰山，并无倾颓之虞。”
这一时期权谋开道的素还真，果真没那么容易对人交托信任。哪怕是多年后被江湖浊浪磨尽了棱角，亦不过是将真正的自我藏得更深，除了一路颠倒行来的几个旧识知己，真正能让他剖白心事的又有几人呢？简韶一折扇轻摇，叹道：“瞒者瞒不识，此地只有你我两人，你实在不必故出此言。一身引动天下风云，众矢之的，滋味岂是好受？”
以初次会面的标准来说，简韶一此言无疑有点交浅言深。素还真一时皱眉不语，默然片刻，方缓缓说道：“听起来，少侠对素某为人并不陌生，反之对于少侠你，劣者却算得上一无所知。俗语讲无事献殷勤，此中疑惑，不知少侠可否为素某解之？”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素还真，话说八分已是太多，你的问题日后自有答案。”简韶一轻笑一声，背过身去，将将举步离去，忽地顿住；就在此时，一串长笑之声隔空传来，在翠环山顶回荡不休。伴随这阵笑声，一个清亮高昂的声音远远传音而至：
“举棋不定，难成大事也！迟疑是软弱的特征，素还真，你这便动摇了吗？”
端坐亭上的素还真抬起头，神态罕有地严肃起来：“是你，谈无欲！”
“哈哈哈哈……真神真圣亦真仙，通儒通道是通贤；脑中玄机用不尽，统辖文武半边天。山人脱俗仙子谈无欲，正要请教高明！”
只闻声，不见人，这声音甫一响起，便攫取了在场两人全部注意力，然则先声夺人之后，声音的主人真身却仍掩在五里雾中。简韶一眉头一跳，目光转向素还真：“好狂傲的言语！素还真，此人可是宣称与你同掌半边天呢。”
“唉，谈无欲乃是劣者平生最忌惮之人，自是能为非凡呀。”素还真脸色仅是一凝，便又恢复了常态，坦然说道，“但这只是暂时的，素还真与谈无欲，迟早高下将判。”
千里之外，谈无欲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传音接话：“错了，是谈无欲与素还真迟早要分出高下！素还真，吾是来提醒你，不可忘却天山仙棋岩的三十年之约！”
“多谢道友提醒，上回险胜你谈无欲一次，已是侥幸万分，如今这第二次的较量，素还真又怎敢懈怠？”
“你没第二次的侥幸！”
这两人隔空对谈，谈无欲声声针锋相对，素还真句句绵里藏针，言语交锋间气势难分轩轾，直教儒门出身的简韶一也叹为观止。却在此时，少年书生心中一动，故作不明就里的旁观者模样，出声问道：“素还真，恕吾冒昧，此人与你究竟是敌是友？”
素还真目光投注天际，肃容回答：“正是素还真最好的对手啊。”
简韶一顺着他的眼神看看天边，又看看他的神情，笑道：“既是这样，你勾起我的兴趣了。”
素还真转回头，神色了然之余带出些许戏谑：“你想要一见脱俗仙子谈无欲？那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正是，素还真你果然闻一知十。”简韶一啪地一声拢起折扇，在掌心轻拍两记，“一日之内连访两位贤达之人，可谓人生一大乐事。这等好事若是错过，少衡我是会遗憾很久。”
“素某这位道友崖岸高峻，不屑与凡夫俗子多言，原本若是少侠你，想来他还会属意一谈。”素还真正色说罢，随即摇了摇头，一脸惋惜，“唉，只可惜你不该先来拜访劣者。如今叫他看了，心中先存定见，怕是断无可能再邀你会面。”
简韶一闻弦歌而知雅意，行云流水般接下了话头：“唉呀，看来这位先觉是不想被旁人用来与你比较，这种心情我可以理解。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少衡失礼了。”
却听半空里一声冷哼，打断了两人的套路：“素还真，收起你拙劣的激将法，以免贻笑大方！少年人，你想一访吾无风无尘无欲天，那也不难。循着万年果的香气而来，若然半途失风，谈无欲可不作理会！”
“稍等一下，我怎会知晓万年果的香气闻起来是怎样的啊？”高人路数自来不按常理出牌，简韶一吐槽未绝，忽来一阵清风拂面，吹来一缕奇异果香萦绕鼻端，只一晃，便被微风携走，飘动得迅疾之极。
简韶一一跃而起：“这么快？真是不留情面。素还真，暂别了！”
这少年书生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只留下一句匆匆道别，便追寻着万年果香气的指引一路远去。
素还真独自坐在品茗亭上，恢复了不慌不忙的悠闲姿态，心中估算了一下山下包围之势的进展，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哈，真是英雄出少年。”
简少衡，未曾听闻的名姓，观其行事作风近似儒门中人，但只一面之缘，却还不能验证。
既然选择这种方式踏入武林，那便如他所言，不需要等待很久，未来定然还有再见的时机。
素还真只是心念一转，思绪便不再停留在偶然的访客身上，只将之沉入心底，成为日后可用的情报之一。
眼前真正要紧者，乃是谈无欲心思莫测，欧阳上智亦蛰伏未出。解三方势力围山之危易，执行计策引蛇出洞，却需步步为营。唯一可虑的，还是那位联手合作的同修。
“同梯的，你暗中又有多少谋划呢？不可忘记你的立场啊！”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