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 ...
-
图穷匕见，无需多言，欧阳上智一声令下，大批蒙面小兵顷刻间涌入山谷，将三人团团包围。
从欧阳上智显露真容起，再到此刻包围圈成形，算一算反应时间只不过是短短几分钟的工夫，欧阳上智此人果然不愧是枭雄之姿，对于下属的掌控之严密，实打实的令人心惊。
转眼即身陷重围的灰衣武者冷眼旁观，算上山谷外可能会有的后续人马，若真打起来，他只怕得一个打几百个。一念及此，不由得暗自腹诽：如此迅捷有效的调度，这必然是早已设下的陷阱，憨人才会想不到。
同处包围之中，占据绝对上风的欧阳上智泰然不动，从容微笑道：“早在四年前，我就很有兴趣见你一面，想必你也同样。期待这种情绪，酝酿得越久才越是甘美，不是吗？”
胜券在握的语气，仿佛对手已是囊中之物。简韶一听在耳中，不觉眉头微皱，冷淡道：“吾没有这种无聊的兴趣。”
欧阳上智饶有兴味地端详着几尺外身姿蓄势待发的灰衣武者，眼光甚至带有几分欣赏，这图谋天下已久的武林霸主，此刻看上去竟似一个散发垂肩的慈祥老人。他说：“何必如此抗拒呢？你可知道，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很关心你。你的天资，你的才智，我都非常了解。”
灰衣武者闭口不答，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敏锐地注意四周一切可能的空隙。
欧阳上智看起来并不介意他稍显无礼的态度，就像一位上了年纪的长者包容少年人的任性一般，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对你也没有敌意，选择这种方式，只不过是有兴趣和你一谈罢了。”
简韶一收回目光，盯着这位老人，终于开口：“吾知道你是谁，可你确信你也知晓吾之身份吗？”
“我所知的远比你想象中更多，省下无谓的试探吧！金少一，你才是血手魔魁满天红的血脉至亲。”欧阳上智平静地道，“失去你之后，他经历了很多苦痛，甚至收养了一名孤儿，把他当成是你。可是养孙毕竟比不上亲孙，只有你回到他身边，你的祖父才会欢喜安慰。”
他的声音柔和而富有魅力，带着一股令人情不自禁便为之信服的力量。简韶一情知玩弄人心是欧阳上智一贯的伎俩，却仍听得心底微涩，随之微微一凛，左手五指在袖中握紧，唤回心神：“那么，你建议我怎样做呢？”
欧阳上智话语带着劝诱，声音却又十分真诚，仿佛正是全心全意为简韶一设想：“留在我身边，也留在你的祖父身边，我会教导你，让你登上武学与智慧的更高境界，这样，你的天赋与头脑才能得到完全的发挥。”
若非是简韶一这个异数，换个人来只怕几乎就要为之动心。简韶一干脆地摇头：“吾拒绝。你的手段与权谋吾早有见识，你吾立场敌对，要吾放下敌意原本就不可能，更不用提进入欧阳世家为你效力。”
欧阳上智注视他良久，发出一声叹息：“那真是令人遗憾。”
灰衣武者身形微侧，面露警惕：“此言出自尊口，分外令吾心惊啊。就不知你话中所指，是你之遗憾，抑或是……吾之遗憾？”
欧阳上智：“哈哈哈……金少一，我理解你的心情，那么如今，我们不妨谈一桩交换。”
简韶一：“哦，你想与我交易？”
欧阳上智纠正道：“非是交易，而是公平互换。”
简韶一冷笑：“比如说吾投入你麾下，而你将真正的祖父还吾这样的公平互换是吗？”
欧阳上智也不反驳，意味深长道：“你要如此形容，我也无法。”
谈判至此已是破裂，灰衣武者起式运掌，纵身直起：“很抱歉，欧阳世家之主，比起你口蜜腹剑的言语，吾还是更信任自身能为。你们，要一起上吗？”
金少爷双眉直挑，一脸不渝：“喂，你都死字当头，还在撑什么架子？接你金爷爷一刀啦！”
“那可要看人，凭你嘛，还没这个本事！”
“死来！”
“围起来，杀啦！”
一言挑起战端，欧阳上智置身战团之外，精明的眼神扫视战局，自有算计权衡。反观灰衣武者受三泰阴指偷袭一招在前，先落三分劣势，本来应付众小兵的围攻不成问题，其中却还夹杂着一个杀手路数的金少爷，不免倍加吃力。
数十招后，金少爷觑得空子，游走至简韶一身后，全力一刀湮灭风声，近乎无声无息，简韶一猝不及防，踉跄向前一步，一截雪亮刀刃自胸前突出，首见不支之态！
“呃……！！”
“这是……！”
战局之外，旁观的欧阳上智眉目一凌，难得泄露一丝真实情绪，隐隐察觉事态发展仿佛超出掌控。
无情一刀，贯穿心脏要害，金少爷不负欧阳世家这些年的培养，出刀既狠且准。金少爷嘴角轻佻勾起，脑中已然勾勒出一泓鲜血扬天纵的凄艳景象，越过对手肩头得意看去，孰料却是一幕奇景映入眼帘：灰衣武者胸前伤处不见一滴鲜血，却有一串黄麻纸符喷涌而出，自半空纷纷散落，好似一场祈天做法。
金少爷大吃一惊：“你……是人是鬼？！”
话音方落，中刀的灰衣武者吐出胸中最后一口气息，就此倒落尘埃。
手中刀随对手倒地之势自动抽离，金少爷执刀戳戳地上灰影：“喂喂，这样就死了？唉，想不到是个废物，不值得本少爷一刀啦！”
少顷，周围小兵自动分开一线，一名小兵奔入，躬身禀报：“家主，外围传来消息，有人闯阵，满天红被人劫走了！”
欧阳上智看向报讯小兵，语调倏转深沉：“战况如何？”
小兵赶紧深深俯首，话音微颤：“不知，来人能为非凡，众人连他身形样貌也未看清，便已死伤殆尽……”
“哼，是假人！雕虫小技，逃得了么？”欧阳上智再无疑虑，一眼扫过地上“尸体”，断然下令，“搜索方圆十里，令外围人马收紧阵形，连飞禽走兽亦不可放其逃脱！”
一应小兵听命而动，规模更广大的合围开始成形。
山谷之中，忽来一阵琴声，势如海潮涌动，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在群山之中来回激荡。
铮然怒音一波接着一波，似连空谷峭壁都在与之吟啸和鸣，不出片刻，谷中许多根基不足的小兵受此震荡，已然是脸色发白，眩晕欲吐。
欧阳上智长眉微蹙，抬头四顾，却是面不改色：“呵呵呵，金少一，你当真要与世家为敌？”
高处山崖之上，一人席地而坐，神色冷凝，拨弦之手须臾不停，口中遥遥回应，言辞亦是毫不留情：“你错了，非是吾要与世家为敌，而是世家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与吾为敌啊！”
最上层的修为全力催动最凌厉的儒门琴音，强大风压激得此人青衫褐袖狂乱飞扬，赫然又是一个简韶一。
——寄体转命之术，果然不愧为登道岸最为高深的秘法之一。可惜操控符纸替身之时无法分神，不然还要好用十倍。
震天琴音响彻山谷，欧阳世家的埋伏暂时废了一多半，算算时间，事先安排的援兵应已救走满天红老人，他也该趁机离开。
却听欧阳上智语带惋惜的叹息之声从谷中传来：“唉！金少一，你迟早会领悟我的苦心。我今天说的话一直有效，何时你想通，就来寻我吧。”
“好意心领，恕不敢当。”
时间宝贵，简韶一对欧阳上智随后的扰乱之语索性置若罔闻，瞥了一眼谷中情形，很好，大半小兵仍在东倒西歪。见状不再耽搁，简韶一拂袖覆过膝上七弦琴，琴身化为一道流光不见，随即长身而起，径自化光离开。
亲身见识了欧阳上智拨弄人心之能，简韶一完全没有再做停留的打算，这场短暂交锋既然是他暂居上风，当然是占了便宜就走。尚不知满天红老人那边状况如何了，而那位暗中援手的高人，亦需他去面对。
眼看脱离战场，简韶一不觉有些出神：有那位高人出手，自是无往而不利，只是……
“之前明明说好要独力应对，最后却还是劳动老师亲身前来为吾查漏补缺，还真是……令吾不甘啊。”
师恩深重，到底难还，这下欠得更多了。
简韶一无声哂然，微一自嘲，身法加催，速度顿时再上一层，往约定地点赶去。
山中谷地。
过了几乎一炷香时分，一众晕眩反应严重的小兵才终于逐渐恢复，硬着头皮上前向欧阳上智请示。
“家主，是否追踪？”
“不必了。”淡淡否定了手下之请，欧阳上智居中观视，却见地上死去的灰衣武者不知何时已然化为一叠朱砂符咒，随即腾起一缕轻烟，就在他的注视下无风自燃，散作一滩灰烬。
欧阳上智语调倏转深沉：“看来你尚有底牌，真是令我越来越好奇了。金少一，我期待你去而复返啊。”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