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细软》四月松露

6、裂帛

　　四月的织着厚重的帛锦。
　　过去不久的明媚三月是记忆中遥远的夏天，蒙着一层朦胧又清澈的水汽。像是领奖台上少年的笑容。
　　如果心心念念一个人，似乎遇见的次数会多一点，同一个校园里的无意经过，同一个夜晚的无数梦见，以往匆匆而过的瞬间如今都刻在千朴的脑海里变成挥之不去的画面。在某一个时间点，他的世界多出了一个你可以窥见的小口，彼此独立的个体，开始有了一丝丝的羁绊。
　　世界那么大，来来往往的人群里能互相联系的又有多少。

　　学校旁的罗森，在马路的转角永远点亮着明亮的灯光，店里有五颜六色的零食，年轻的大学生店员和烂大街却音符明媚的歌曲，融合成一种干净舒适的依赖感。
　　因为下雨的缘故，男子一千米推迟到了明天，千朴和轻恩此刻正坐在便利店里窗边的那一排桌椅边，看着窗外四月的雨中，黄桷树掉落厚重的叶片，生长着的重庆细软。

　　后知后觉的千朴此刻只觉得自己简直傻得可以，自己暗恋的少年主动找自己搭讪的时候，千朴却大脑空白的扔下一句“同学你谁啊。”便转过头去，涨红了耳朵。
　　年少的心事，隐忍在众目睽睽的心虚里。

　　“对了千朴，明天男子1000米你陪我去看好不好，墨隶说叫我帮他加油诶。”轻恩轻轻放下咖喱饭的筷子，湿润的瞳孔望着千朴。
　　“好啊，这几天因为想那个征文比赛，脑袋都缴糊涂了。”平时一向对这种项目没有丝毫兴趣的千朴，竟然一口答应下来，为了掩盖自己的心口不一，千朴拿起水果小拼盘的叉子，一口咬下一个圣女果。
　　“咦，讲真？”轻恩微微眯起双眼，把千朴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望着千朴满嘴圣女果有装着微笑的脸，继续说道，“诶诶，该不会是看上那个谁了吧。”声音骤然降小，在千朴耳朵里却像炸弹爆开，没错，粉红色的烟雾炸弹。
　　“哪个嘛。”千朴故作镇定吞下酸甜的圣女果，并不看轻恩的眼睛。
　　“领奖台上那个啊。”轻恩的眼神也飘忽到窗外。
　　囧，了解自己的人，总是一下就抓住了事情的本质，逼迫自己乖乖就范。
　　千朴触电般的怔住了，自己心中的雷区，自己心中的秘密，被昭告天下了吗，千朴竟吓得脸色一变，颤颤巍巍又略带严肃的说到：“不是的。”心中却有千万草泥马在奔腾。
　　“好吧我承认。”突然看着轻恩湿润的眼睛，千朴觉得再也有所隐瞒，何况轻恩应该是能分享的人吧，不同于仓菱一样聪慧而充满理智的双眸，轻恩的眼睛里让人更多的感受到理解和包容。
　　这么大的世界里，多少人有能认真跟你分享你的心情，彼此的心情呢。大家不过都是自顾自的诉说着自己的遭遇，渴望被了解，却又不去了解别人。千朴此刻认为最重要的友情，无外乎是分享和信赖，就像信赖向日葵一般的轻恩和忍冬花一般的仓菱。
　　“就是觉得他很可爱啊，就像是有一双会笑的眼睛。”千朴轻轻的说到，没想到感情的庸俗，是那么的相似，那些商店里放的烂俗掉的流行歌曲，却一个一个不经意的符合这少女的心境。
　　“我懂。”轻恩舒缓着笑容，“就像是我对墨隶的感情，但是我是没你那么痴情那哈哈哈。”
　　淅淅沥沥的四月雨，两个少女交织的暗恋。

　　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
　　千朴转头看着左手边的轻恩，声音不自觉的说着：“出现了——”回头望着对面的马路，心里想着的人在重叠的人影和小吃摊贩里若隐若现。
　　“啊，他吗，在哪？”
　　刚好他又出现在孤独的马路边，“没看到啊，以我现在的视力，一定看不清啦。那么远。”轻恩努力寻找着。
　　是啊，一个那么的远的身影，从前不过是路人甲乙丙丁，如今却敏感地刺激着眼球的每一根神经。即使被淹没在一片人海里。
　　默默看着他消失在视线的另一边。唯一对自己可见的人。
　　千朴好像从此有了自己的世界，变得更加有所渴望又更加觉得孤单，难以抑制的情绪，那么远这么近，不敢靠近和害怕失望。
　　唯一对你可见的人，变成了寄托。

　　陪轻恩去看一千米，心里想着的少年一定会出现吧，千朴陪轻恩站在操场边，跑到上的墨隶穿着运动服和短裤，露出男生结实纤长的小腿，就像轻恩口中那个带着隶书的笔墨气质的少年，微微锁着眉头，认真的侧颜的确让人心动。
　　而隶书少年背景音乐却反复响着一个通知选手就位的广播。
　　“5号，李暄
　　5号，李暄
　　请马上到跑到准备赛跑。
　　……”
　　从准备到正式跑步，一直都没有出现的人，体育老师在一旁拿着高音喇叭喊着的名字。轻恩微微有些蹙眉，千朴想着，每次800米和1000米总有那么些人不是自愿而是像自己一样被老师同学强推上来的，大家其实都不愿意跑这种跟体尖没得比的费力不讨好的项目。更何况千朴清楚自己跑完800米后那种难过得吐血的心情和可以预见在同学镜头里出现的狼狈模样，所以理解每一届的运动的会都难免有些同学临时打退堂鼓。然而大多数同学都选择像墨隶一样，背负着同学和老师的期望，尽自己最大的所能为班上争一丝荣誉，也能获得同学们的肯定。
　　这也是支撑着千朴去跑八百米的理由，毕竟这么多人看着自己呢，千朴是在乎自己在同学心中的地位的，即使不希望别人的眼中的自己有多么特别和完美，却也希望给每一个人一个好的映象。
　　也只能希求从这种事获得一点点的好映象。千朴突然苦笑着。

　　叫李暄的人最终没来参加比赛，倏忽间烟雨濛濛的操场上也没出现那个一贯披着白色衬衣的少年。

　　千朴心灰意冷的回到教室，准备开始着接下来的征文比赛。
　　仓菱此刻也回到教室，两个人坐在空空的教室的后排。
　　“怎么，这么快就开始写情书了啊？”仓菱的睫毛笑意盈盈地打趣。
　　“是啊。还想向我们的仓诗人求教呢。”千朴也偷偷笑着，回想起仓菱总是时不时地说出一两句自己改编的串烧诗句。
　　“越来越来会绕了啊你，是什么样的一个小白脸呢，好难得看你喜欢一个人诶。”仓菱趴在课桌上，说，“我帮帮你找到他，一定给你助攻哈。”
　　“恩……就是一个经常穿着白衬衣，有时候会披在烫金的短袖外面，暗红色的马丁鞋吧，带黑框眼镜，有时候好像又不带。”千朴觉得自己一口气说了好多，没好意思说出觉得他站在那儿的时候，像一棵阳光下的白杨这种话。
　　“就这么少，怎么找啊。”仓菱坐起来，看着一脸痴汉相的千朴，“就算姐姐人脉广也不可能从这么多同学里找这么一个没有特点的人好吗？说的特别的，发型长相什么的。”
　　“长相……..很会笑算不算特点，好像脸上有颗痣诶，很小的一颗。额前有刘海，发质看起来很柔顺很粗啊是泛暗红的浅色……”千朴不顾仓菱的一脸嫌弃，依旧厚脸皮的说着，好像还可以说出很多。
　　仓菱却陷入若有所思的沉默。
　　“好啦，没问题我一定帮你助攻啦。”仓菱回过神郑重其事的答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