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删文》黑色纸鸢

18、Chapter 3.7

　　但是，就算知道这些道理，依然无法接受那些事情。
　　在顾希的记忆里，他们没有什么惊心浪漫的表白，也没有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件，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理所当然的。硬要说有什么转折的话，大概就是高一的那届校篮球赛了。
　　他们七班和四班打进了最后的决赛，比分46对44，七班落后一分，结果苏准一个漂亮的3分压哨逆转胜利，然而实际上是因为裁判走神，没掐住秒表，让比赛延长了一分钟才使得胜利的桂冠转移了方向，四班的人知道后不服了很久。
　　明明是裁判出了错，他们却总是把矛头对着苏准，说他打球不干净，没有实力，乱黑一通，偏偏苏准还是篮球校队的主力，那一年市运赛，校队第一轮就被N高淘汰了，苏准明明因为脚伤没有上场，四班的人却在背后造谣，把败北归咎到他身上，说得天花乱坠、栩栩如生，好像真的一样。
　　苏准自己是不在乎的，听过就算了，男生们也就在气头上的时候嚷一嚷，但四班的女生们却越说越起劲，还在学校的贴吧里设专贴，弄得苏准声名狼藉。最后顾希实在听不下去，就和躲在洗手间里嚼舌根的四班女生起了冲突。
　　顾希一直以为项雨乐就是个没心没肺笑着的乐天派，好像任何严肃的事情到了她那里都能一笑置之，从认识开始，她就没见过项雨乐生气的时候，就算是别人在背后说她装高调，自以为是，她也全当没有听见。
　　秦风问她原因的时候，项雨乐只是懒洋洋地回答了一个字，“懒。”不管是真是假，对待这些流言蜚语，她的态度就是懒得解释。
　　所以那一天，当她一声不响地板着脸，毫不客气地对四班领头女生甩上两巴掌的时候，那个架势，顾希是完全被吓到了。那大概就是第一次，她看见项雨乐发火。
　　“我告诉你，有意见出了教学楼左拐，去体育馆找裁判。我已经忍了够久了，你说谁都可以，就是不能说苏准，给我道歉。”她警告道，平日里总是笑得玩玩的眼睛迸发出了愤怒的火焰，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四班的女生们都被吓到了，顾希本来只是想说个几句的，却也被项雨乐的两巴掌弄蒙了。秦风倒是在事后很悠闲的解释，项雨乐就是这样的人，AB型的她身体里就像有个开关，你以为她没底线，没地雷，但是一旦踩上，打开开关，那别说是忍气吞声了，她没把你拆卸入腹已经很给面子了。而项雨乐的底线就是朋友和苏准。
　　顾希很赞同拆卸入腹这个词，项雨乐当时的表情确实大有你们不道歉，不把话说清楚就准备用血洗厕所吧的架势。不过，四班的女生都是在外面混过的，虽然被打得有点蒙，但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最后不可避免地，在大冬天，几个女生在厕所里用水管和水桶打起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等老师和男生们得到情况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一个人的衣服是干的了。苏准过来一看就黑了脸，一言不发地就拎走了项雨乐，让刚才还在冒火的小姑娘立马没了声音。

　　在和苏准认识的二十多年里，他对项雨乐就发过两次火，那是第一次。平时，苏准也会因为一些小事对项雨乐大小声，可不过两分钟的功夫，便马上恢复了温和。苏准真正生气的时候是不吼人的，但他的每一个动作，呼出的每一口气都让人知道，他正在台风中心，珍爱生命，应当远离。
　　项雨乐被丢进了体育馆的淋浴室，“你给我把自己弄暖了再出来。”苏准压着嗓子说道，冬天衣服穿得厚，就算被泼了点水也不怎么觉得冷，可苏准低沉的声音却让项雨乐不安地打起哆嗦，所有反驳的话到了嘴边都被乖乖咽了回去，洗澡的时候，苏准让秦风拿来了备用的校服给项雨乐。
　　之后，整整一个星期里，苏准一句话都没和她说，所有的电话和短信都不回，一下课就不见踪影，问项雨祺他们，也都只是长长地叹气，刘天祺还半开玩笑地拍了拍项雨乐的肩膀，说，“哎，小丫头闯祸了，准哥生气不理你了呗。”
　　项雨乐一下子就慌了，如果是其他人，按照项雨乐的个性就是对方不理，她也不理呗，合不来就散，如果连友情都需要苦心经营维持，那不要也罢，这是高中时代的项雨乐哲学。
　　可唯独苏准，她无法想象他再也不理自己这件事，从小到大，苏准都处处让着她，迁就她，哪怕是初二的时候，项雨乐摔坏了苏准攒了很久钱才买到的相机，苏准都没说什么，只让她别放在心上。所以，项雨乐根本不曾想过会发生什么让苏准不理自己的事。
　　周五回家的时候，苏准也没和她坐同一辆校车回市区。项雨乐只好把心一横，直接等在了苏准家的大厦门口，因为两家是邻居的关系，项雨乐也住在同一幢楼里，可是不知道是因为这的慌了还是脑子又抽住了，项雨乐竟然就在大冬天里等在了寒风中，也不知道躲进大厦里面等。

　　她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苏准才回来。他一看到她就皱起眉头，用和那天一样低沉的声音说道，“你在这里喝西北风吗？不冷啊？”
　　冷，当然冷，等待的时间里，项雨乐还把苏准从头到脚骂了一遍，批斗他怎么那么晚还不回来，还想着等见面了自己也要装出一副气愤的模样，可实际上，当她意识到苏准还在生气的时候，项雨乐就泄了气。
　　她用被冻得发红的手拉住苏准的衣角，忍着就要落下的眼泪，她问他，“你是不是再也不要理我了？”
　　那委屈的声音直戳进苏准的心里，郁闷了一周的心情瞬间就被软化了，他只能挫败地拉起项雨乐冰冷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乐乐，你饶了我行不行？”他无力地将头抵在项雨乐的肩膀上，忍不住深深地叹息。
　　项雨乐以为他这是彻底厌倦了当保姆，彻底厌倦了总是制造问题的自己，就在难过的眼泪要决堤的瞬间，她又听见苏准用平日里暖暖的声音在她的耳畔说道，“我怎样都好，你对自己好一点好不好？否则，我真的不理你了……”
　　苏准呼出的气息是这个冬夜里唯一的温暖，喷在耳垂上痒痒的，项雨乐的心也被挠得七晕八素的，靠在自己身上无力的苏准让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心疼的感觉，平时总是冷静处理一切的苏准也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让她心动。
　　项雨乐认识到了一件事，她喜欢苏准，并且苏准也喜欢她。
　　苏准并不是不在意别人的流言蜚语，只是他知道如果在意，那么项雨乐会比他在意更多。后来，项雨乐才知道，和四班女生的战争之所以没有被搬到教导处，也是因为苏准一个人揽下了所有的责任，以争吵源头是他的理由，被年级主任罚了一个月的办公室卫生工作。
　　从那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自然而然地多出了牵手，拥抱与亲吻，像恋人一样地交往着。在其他人眼里，早就习惯了他们的出双入对，所以谁也说不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结束了青梅竹马的关系，成为了恋人的。
　　项雨乐想了一想，交往的那四年，他们之间的“我爱你”屈指可数，苏准就是这样，什么话都不说出来，却永远在那里，项雨乐知道，苏准很爱，很爱她。这份心情她无法比拟，她唯一可以回报给苏准的，就只有最重要的人的位置。
　　这一点，即使是现在，也从未改变过。

　　项雨乐在书堆里摸索了一阵，从其中拿出一封粉红色的信件递给顾希，“昨天早上，助理给我送来的。本来是不想拿出来的……”
　　是秦风的信，顾希颤抖的双手打开了信封：

　　亲爱的乐乐：
　　你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幸福，可以走路，可以蹦跑，可以欢笑，可以吃饭，光是这样就已经是一种幸福了，而你还有一个把你当成全世界的男朋友。
　　你还记得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如果你负了苏准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
　　我知道了，不久前，你和他分手了。
　　如果是以前的我的话，估计现在已经直接杀到你家门口把你往灌满水的浴缸里压，好好洗洗你那颗被塞住的脑袋。
　　但是现在，我想，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和苦衷，每个人都有怯弱的时候，尤其是在面对最珍视的东西的时候。
　　只是，所有的理由和苦衷都不应该成为你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那不是我认识的，勇往直前的项雨乐啊！未来是什么？你忘了自己曾经是怎么教育我和顾希的吗？
　　“说不定明天出个门就会被车撞死，何必要考虑十几年以后的事情，高考什么的都是浮云！”那个时候，我只把这句话当成你犯懒的借口，可是现在，我明白，这是真实。
　　为什么你就不能和苏准拼一次呢？为什么你不能把那过分的自信分一点到你们的感情上？
　　乐乐，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也在害怕。
　　我怕你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当苏准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你会后悔现在的决定。项雨乐的世界是不应该存在后悔的。
　　顾希和黎城已经分开了，我不希望你们也变成那样。
　　……
　　乐乐，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是不存在未来式的，未来是永远不会抵达的，就如同过去式是不会再回来的。我们抓不住逝去的青春……也抓不住终将结束的生命。
　　所以，真的，没有必要为了那些事情放弃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也许今天，也许明天，你们的现在式就会被宣布终结。
　　这不是诅咒，只是生活的本来面貌，谁知道呢。
　　他还爱你，你也还爱他，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吧。

　　秦风留
　　在对待苏准的问题上，项雨乐从来没有坚定的自信，从昨天看到这封信开始，她的心就没有平静过，说不清是动摇还是后悔，整颗心都好像漂浮在波涛汹涌的海岸上，无法整理。
　　顾希看完信，忽然抓住她纤细的手臂，激动地说道，“乐乐，这封信是转折！”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