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拾遗》欲薄欢

3、03

　　爱情就像化学反应，是将两个不同的个体相互溶解合成一个整体，却又保持着个体的独立性。
　　李拾遗和贺枫的开始，不是花前月下，也非风花雪月，如水一般平和恬淡，无欲无求。
　　李拾遗最终还是找了个机会把程黎芳结婚的事告诉了张游，没管对方的反应，他自潇潇洒洒地离去。他是再不想管这个傻逼的任何事了，只安安心心的谈他的小恋爱——但说是恋爱，也跟以往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贺枫是个极好的情人，饶是李拾遗这种挑剔的人都找不出什么不好，对方身上的气质让他很舒服，如四月春风，和煦温暖，也足够乖巧，从不会要求他什么。
　　贺枫比他大一岁，今年已经是大三的学生了，而且在校学生会担任了比较重要的职务，平时也挺忙的，但是为了李拾遗，他不得不推掉了很多活动任务，却心甘情愿。
　　李拾遗很享受这种被人宠溺重视的感觉，却不是一味地索取不知回报。他会在贺枫被教授留下做实验太晚的时候买一份热腾腾的饭菜，或是偶尔会去甜品店买一些他喜欢吃的甜点。
　　日子虽然平淡却也温馨，李拾遗恍恍惚惚又回到了很早以前青涩懵懂的年华，每个人都那么单纯，因为年轻，所以无所顾忌，高兴便纵声欢笑，难过便声嘶力竭的宣泄，多么天真，多么快活。
　　即使现在想来，总觉得过去的自己又蠢又幼稚，也难免会觉得惆怅。
　　在此期间，张游又来找过李拾遗几次，每次都是不欢而散，李拾遗觉得自己从来想不明白，对方那颗看似简单的脑袋，为什么总会有超出他意料的想法？
　　——最后还是上了医院。
　　是问题总要解决，再拖也于事无补。
　　李拾遗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凳上，仰着脸望着天花板上刺目的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同意来了呢？是耐不住对方的死磨硬泡，还是自己内心里其实是想这么做的？
　　不清楚，不明白，他连自己的心思都看不透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跳动，对面凳子上的张游正将脸埋在腿间，李拾遗看着他头顶的发旋，有些失神，他知道他是内疚的——没办法让自己的女朋友将孩子生下来，让他作为一个男人的担当和责任在现实面前其实溃不成军。
　　究竟责任这种东西到底有多重？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在意它，即使为它所累？
　　他不是不懂，只是觉得他大概是做不到的。
　　“小遗，不管怎么样，我以后一定是要娶齐颖的——”张游忽然抬起头，一脸坚定。
　　“哦。”李拾遗一点也不怀疑张游的话，对方对待感情从来十分认真，连他也自叹不如。
　　太过认真，受到的伤害也会越大，他不会再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两两相对无言，没多长时间，齐颖便脸色苍白地被医护人员推出来了，张游赶紧上前，心疼的意味溢于言表。
　　李拾遗没有动，他看着那个女人，那个刚刚经历了一场灾难的女人，又看着那个让她遭受这场苦难的男人，轻轻地笑了。
　　结束了，他也是时候该退场了，华丽的幕布悄然落下，配角下场，留下男女主角在舞台中相视凝望。
　　贺枫最近在准备实验报告，一直往图书馆跑，李拾遗看了看表，时间还早便过去找他，顺路掂回来两盒红豆馅儿的蛋挞。
　　T大建校历史悠久，图书馆坐落在东南一角，门前有棵百年老树，几人怀抱粗细，透漏出古朴的旧时光气息，被环形长椅围绕其中，坐着些小情侣正打着情骂着俏，好不惬意。
　　李拾遗掏出学生卡刷卡进了图书馆后，直接上了三楼，此时来图书馆的人不多，他很快在一个偏僻的书桌旁找到了贺枫，周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李拾遗有时爱热闹，有时又偏爱清静，周围人多了不好，人少了又烦，实在是难伺候。
　　随手将蛋挞丢在桌子上，贺枫眼睛立刻亮晶晶地看着他，看上去竟有些傻傻的。
　　“今天去哪了吗？”贺枫放下手中的笔，一边解决着蛋挞，一边问他。
　　“嗯，陪张游去了趟医院。”李拾遗坐下，翻看着贺枫借阅的资料，答道。
　　“恩？他怎么了吗？”贺枫疑惑，因为李拾遗的原因他也算是认识张游，前段时间李拾遗住院还遇到过他不少次，于是便随口问一句。
　　“他女人生病了。”李拾遗简言意赅，显然不想多提，“你报告做的怎么样了？”
　　贺枫见他不想多说，十分乖巧地不问了，“差不多就要完成了，明天就能交了，到时候我就有更多的时间陪你了。”
　　李拾遗恩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也许是环境因素，也许是气氛影响。贺枫看着身边的人，突然有了种想要做坏事的感觉。他从来克己守礼，爱上一个男人已是他做过的最疯狂的一件事，怎想，却不再满足于拥有对方，而是更想去占有，用他男人的本能，去让这个人永远只和他在一起。
　　原来自己也会变得如此贪心呢？贺枫想，没办法啊，谁让自己爱的这个人是如此的美好呢？
　　他猛然凑身上来，唇与唇相距毫厘，温热的呼吸伴随着蛋挞的香气缠绕在鼻息之间。李拾遗垂眸，那张淡色的唇便轻轻地触碰上来，紧贴着，却一动不动。
　　察觉到对方的局促和紧张，李拾遗觉得自己似乎笑了一下，他双手扣住贺枫的后脑勺，紧紧地按向自己，红艳的舌尖伸出缓缓地舔舐他的唇瓣，摩擦着，试探着，贺枫抖的更厉害了，却听话地张开了唇，灵活的舌尖很快缠上他的，唇齿交缠，相互交换对方的津液，贺枫的脸涨的通红，呼吸急促，如溺水的鱼拼命从对方口中汲取空气，双臂更是无意识的环上对方的脖颈，相贴更近。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也是贺枫的初吻。结束后，贺枫有点不敢看李拾遗的脸，脸颊至耳边都是一片粉色。他向来洁身自好，从来未与任何人有过亲密接触，尤其现在是自己主动的，更让他感到难为情。
　　真是——太不含蓄了，贺枫有些懊恼自己的行为，会不会让他觉得轻浮，又有些在意对方的感觉。
　　李拾遗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经过一番激烈的摩擦，变得鲜红欲滴，如饱满的玫瑰一般盛放，眉眼间的冷情融成一汪春水，撩拨心神。
　　滋味甚好，让他越来越觉得对方真是一个合格的情人，或许他的选择没有错？
　　——谁知道呢。
　　这种被纯粹爱着的感觉，是多久没有过的了？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李拾遗帮他拿着书，一手揽着他的腰站起来，紧致的触感让他的手不自觉的摩挲了下。
　　贺枫不自在的偏了下头，有些害羞，“呃……你决定吧，我什么都可以。”
　　最后还是李拾遗决定下来，去校外的一家口碑不错的小店。
　　路上碰到了贺枫的同学，不过李拾遗自出了图书馆就松开了贺枫，没再做什么亲密动作，外人看起来也不过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其实我没关系的——”贺枫想，如果是眼前这个人的话，他是不会介意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的，哪怕是会被人耻笑，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待，他也不怕。
　　一切都比不上身旁的人。
　　李拾遗不是没有触动的，但这种细小的情绪跟其他复杂的东西相比实在微不足道。旁人的眼光自然是不需要考虑的，他只是觉得他们之间还没好到那种程度——即使是在刚刚温存过后。
　　李拾遗淡漠一笑，“以后再说吧。”
　　贺枫微微有些失望，温润的眸子低垂看着路面，也不再说话了。
　　“到了——”李拾遗拉住还要往前走神游天外的贺枫，贺枫不好意思的挠挠鼻子，跟着进去了。
　　没想到店里人挺多，李拾遗皱了皱眉，偏头去看贺枫，眼里都是询问。
　　贺枫倒是无所谓，不过也不想换了，还好有人已经吃完了，留下了两个空位置。两人坐定，点了餐，便静静等待。
　　温存的气氛因为刚才的打断有些消弥，贺枫想找些话题来打破两人间的无言，但看着对方兴致缺缺的样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拾遗今天的胃口有些不好，拿着筷子心不在焉地在碗里不停的扒拉，就是不吃。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眉宇间的阴郁又渐渐浮散出来，迷雾森林般层层叠瘴，再明媚的阳光也照射不进似的。
　　贺枫突然有些难受，就像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学弟时，那时的李拾遗也是这般，年纪轻轻便给人心思厚重，漠然抑郁的感觉，提着沉重的行李走在骄阳下，整个人却散发着靡乱堕落的味道。让他心疼，这是他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自第一眼起，此后便念念不忘，逐渐泥足深陷。
　　“拾遗……”
　　李拾遗抬眸，看向他，贺枫顿了顿，开口，眼神中带了些期待，“假期有什么打算吗？”
　　李拾遗目光一沉，“我十一要回家一趟，你——”他是知道贺枫的家就是本市的。
　　贺枫有些失望，他原本是计划了好多事和对方一起做的，但他还是善解人意道，“我知道了，到时候我去送你。”
　　李拾遗本想拒绝，但看到对方的眼睛，他便有些说不出口了。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