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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天竟然下雨了。宁容若跟着李子晋先离开了护国寺,他们说要去见一个朋友。到底是去见谁,他们并没有说,倩秋也没有问。毕竟是会不到位出嫁前的无忧无虑了,所以做不到坦诚相对。倩秋知道,宁容若他们有些事情,是不愿意让自己知道的。

      京城很少下雨,通年之中,也不过是下了三五回,所以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带伞。耳听到外面风雨声声,心也不自禁的惆怅了起来。

      这两天,游殷就该回来了吧,想起来,竟然有些迫不及待的甜蜜。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迎接他跟自己的,究竟会是什么。倩球并不相信游殷是个有野心的男人,他给自己的感觉,永远是如果春风拂兮。可是,世事无常,若是被逼,也会无奈的反抗吧。看自己对待羽衣,不就是活生生一个例子。

      张管家下午的时候离开了护国寺,毕竟有一些事情,还是需要人去处理的。绘香捧了暖炉过来,道:“娘娘,坐在这边,好生凉呢。”

      “绘香,你坐下。”倩球指指边上的空位,道,“趁着这里的满室清静,我们说说体己的话。”

      细细看来,绘香还是一个很出色的女孩子,细眉大眼,嘴角有一颗俏生生的痣,进退间,也是应对得体。只不过是出身卑微,所以做了低人一等的奴才。谁知道,自己原也不过是一个奴才呢。

      “娘娘,你在忧心些什么吗?”绘香坐了,说话间,依然是那样的体贴。

      “绘香,你多大了?”

      “奴婢十六。”

      “最是二八年华,动人处。绘香,你可曾想过要嫁一个怎样的如意郎君?”这一句话,说的绘香脸腾的红了起来,娇嗔道:“娘娘取笑奴婢呢。”

      “你还记不记得游丰?我没有看错吧,女孩家的心思,我也能猜个一二。”倩秋笑道。

      “娘娘说他干什么。”说是这么说,眼里却闪动着好奇,“他不是一个被咱们王爷软禁的人么?”

      “你呀,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识人却是差得远了。你知道二皇子吗?”

      “倒也听说过,据说比起当今的皇上,更有望着的气势,文采武略样样精通,只是不知道如何得罪了先皇,并不得宠。后来大皇子登基,二皇子就失踪了。似乎是被大皇子暗杀了。好像那个二皇子,也叫游……游丰?”绘香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总算是一点就透。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接下来,就把宁容若如何逃婚,自己如何被代嫁入王府一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所以说,虽然说姻缘天注定,不过很多时候,也是有的人来安排,不是?绘香,你喜欢游丰,我看得出来,我也能够体会。只是,游丰现在什么也不是,既不是二皇子,也不是一个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百姓。你现在,还愿意喜欢他么?”

      她知道绘香的回答是会让自己满意的。她知道自己这样着实卑劣,羽衣知道了,定必悔不当初吧。她能够想见自己嘴角的那一抹微笑,温柔体贴,宛如世事上最善待下人的主子。

      雨依旧下个不停,祈云山上的雾气更重了,倩秋听到空中隐隐传来的隆隆声,不知道,是雷声,还是战鼓。冷风阵阵地袭来,那种摄人心魂的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倩秋预感到事情朝着很不利自己的方向发展。未来在哪里并不可知,可是紧随着张管家而来得带刀侍卫却告诉倩秋,自己的现状,十分的不容乐观。

      “原来如此。”她轻轻的呢喃,终于明白了,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微笑,真是傻得可爱的女人,亏了那副超凡脱俗的表象。她的脑海里,一遍一遍回响着张管家带着哭腔的声音:“启禀娘娘,羽衣姑娘……仙去啦……”

      倩秋被软禁起来了,她知道整件事情都是被人精心谋划的,而羽衣是颗棋子,亏得她口口声声爱着游丰,心心念念记挂着霓裳。自己与羽衣的矛盾是导火索,怕是羽衣也没有想到吧,它不过是想要斤斤计较着庭院深处的世界,谁知道,自己竟是这样一个作用呢。自己是他们想要得抓住的鱼饵吧,自己与羽衣的矛盾,已经是建王府人尽皆知的秘密了,羽衣的死,即便自己不在场,也是脱不了干系的,也难为自己,恰恰就跑来了这个护国寺,说是卖个人请给建王,不过是等着自己成为瓮中之鳖。而游殷,则是用自己这个饵欲钓到的鱼。可真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可是游殷,会为了自己,如他们的意吗?怕是他恨了自己,也未可知。

      只是不知道,整件事情中,游丰算是什么。他应当,不是一个无辜的存在。

      天渐渐暗下来了,前殿传来了佛号声声,想是山中众僧在做功课。其实,在这古刹里沉淀思绪,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三天过去了,倩秋感到寺里的气氛明显紧张了许多,而监视自己的侍卫人数,也增加了数倍。不用说也知道,必定是游殷回京了,而他跟皇帝之间也剑拔弩张了起来。那天半夜,倩秋被一阵杀戮声吵醒了,空气中隐隐传来了血腥味。她心里暗暗念了声“啊弥陀佛”,悄悄地拉开了一条门缝,就着月光,看见几个黑衣人被围困在佛院的天井里。屋檐上围廊里到处人影辍辍,倩秋一则喜,一则忧,喜的是游殷果然没有放弃自己,而忧的却是这里明显地布下了天罗地网,那里能够这么轻易就被救了人出去?

      突然感到一阵风吹过,自己的身边多了一个男人,只可惜黑巾蒙面,看不清脸。倩秋刚想开口,那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向自己眨了眨眼睛。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感觉天旋地转,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白纱作纬的软床上,身上盖着舒适的云丝锦被。房间里随处可见女孩子的首饰用品,临窗的桌子上,还摆放了一具古琴。一时间,倩秋也不知道这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中,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总算是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倩秋直觉地想要坐起身来,就被那人拦下,“你还是乖乖躺着吧,等身上的伤好了再起来也不迟。”一幅大大咧咧的模样,不是游丰又是谁?

      “游……游殷在哪里?”一开口,才知道自己的嗓子干哑的难受,尤其是看到游丰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打他两拳解气才好。

      “在皇宫里,陪皇上呢。”谁都知道,说是陪皇上,也不过一个掩人耳目的借口。该是,被软禁了吧。

      “不是……不是他来救的我吗?”话还没有说完,游丰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看着自己,眨眨眼睛。倩秋的眼泪突然毫无征兆地掉了出来。

      “他,还好吗?”

      “放心吧,他是我唯一喜爱的弟弟,怎么样,都不会让他出事的。进皇宫,明着是被皇上软禁,另外一方面,皇上也不得安生啊。说实话,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离开,很多心情啊,放在心里就好。”阳光斜斜的找了进来,光影里,游丰的身形那么的不真实。

      “你恨我吗?羽衣……”倩秋抬起头,问道。

      “她叫我懂会了什么是爱,也叫我明白,爱情在现实的生活里,那么的不可靠。当初就是她出卖了我啊。可是我连恨她也不到,这能说,这是一份注定的孽缘吧。”他顺手在桌上摆置的古琴上轻轻抚动,琴声时而欣喜,时而缠绵,是想着跟羽衣相处得快乐时光了吧。一会儿。琴声转为高亢,隐隐有一种誓在必得承诺在里面,可是接下来,琴音急转而下,弹一曲,和一声,那样哀伤。“铮”的一声,弦断了,游丰闭上眼睛,久久不语。倩秋却看见,一滴晶莹的东西闪烁在他的眼角,光线下,那样绚烂,只是,终究没有流下来。

      可是他哀伤的心,她懂了。

      倩秋吃了些东西,便靠在床上怔怔地发着呆。很多时候,她都想告诉这里忙得不得闲的人,自己也能够帮帮做些事情的,可是还没有等到开口,她便放弃了。自己什么也不会,不添乱已经够好了,还能做什么呢?游丰也不得闲,自从自己醒来见了他一面后,便再也没有在自己面前出现过。

      到了入夜时分,宁容若竟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也没有说这几天的行踪,只是说:“你放心,我们刚刚见过了建王爷,他现在很好,只是不放心你。”

      “他知道,我是谁了吗?”倩秋问,心里,确实不那么急切地想知道答案的。

      “知道了。”宁容若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他说,让你相信他,不管发生什么事。”可是倩秋却从宁容若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东西,她颤抖地问:“会发生……会发生什么事?”

      “刚从宫里传出消息,皇上给建王爷赐婚,十天之后,就跟二皇子妃羽衣的妹妹的霓裳完婚。”宁容若实在不想说,可是一想,骗得了今日,骗不过明天。更何况,在这一次的计划中,自己是唯一坚决反对的。难道爱情跟婚姻,在世俗里,真得这么廉价么?

      “原来……原来如此。”倩秋笑了,笑得眼泪飞蹦,她说,“小姐,这原是我意料中的。只是,我想去江南了。”

      宁容若看她强装起来的坚强,心却是一阵的疼,还有些对当初的悔恨。

      跟男人的大事比起来,女人的爱情是廉价的。宁容若雇了一驾马车,带着倩秋,乔装离开了京城。李子晋并没有随她们一起南下,后来倩秋才知道,李子晋的父亲李德权曾经承了游丰的人情,所以现在,李子晋园以跟随了游丰。倩秋并不想知道这些,她只是看着马车外的风景发呆。

      天气渐渐暖了,她们在路上走了月余,一路上的怡人风景,都被兵荒马乱掩住。宁容若叹了口说,其实,谁输了江山,谁得了天下,跟老百姓并没有干系,只这兵荒马乱的,苦的饿的死的,都是些无辜的人。宁容若向来就有胸怀天下的雄心壮志,只是,她甘愿做一个为爱情忙碌奔波的俗人。倩秋回过头来,嫣然一笑,道:“小姐,你有满腹经纶,一身才华,若是身为男儿,该当多好。”倩秋自从离开京城后,就再也没有笑过,如今那不经意的笑容,只让宁容若觉得心一阵阵的发酸。

      到了杭州城的时候,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苏堤白堤上,五步一柳,十步一桃,杏花雨杨柳风,让人的心情也开始复苏了起来。宁容若带着倩秋来到西子湖畔的柳云楼里,道:“秋儿,这边山秀水丽,人也容易得到沉淀。我便送你到这里了,这座茶楼,原是子晋名下的一处商号,如今便送与你。今时不比往日,有什么不周到的,烦请见谅。”

      “说到底,我不过是伺候小姐的一个丫环而已。小姐做什么这般客气。”倩秋淡定而疏离地道。两个人一路走来,说话都是客套而有理,那姐妹般的情谊,早已经散去了。想到这里,两个人都有些唏嘘,只是情谊淡了以后,在怎样不舍,终究回不到从前。

      两个月后,三王爷游殷正式叛变,同日,皇上下诏,发兵讨逆。

      二王爷游丰登高一呼,罪皇帝为政不善,一年前血屠礼部尚书汪明汉满门,又设计陷害原太子太傅。天下大乱,叛军四起,内忧外患。

      半年后,皇帝猝死,二王爷游丰受群臣拥戴,在金銮殿完成登基大典。国号元恒。

      他登基前夕,三王爷建王被叛党暗杀于建王府。皇感其兄弟情深,登基后,举国为建王哀悼,建王妃梅氏霓裳,为建王超度,出家祈云山子云庵,终身不还俗。

      又是一年落叶黄,一阵秋雨一阵凉。

      西子湖畔,隐隐传来歌舞声声。远远看去,烟波浩淼的水上,一只画舫在琉璃般的水面上划过。画舫的两头,各挂着两只艳红的灯笼,在斜风细雨里,别有一番精致。

      “赵老板,您对雪儿的刚刚的表现不满意么?”一个穿着藕荷色衫裙的女子,半倚半靠在一个穿着青色儒衫的男人身上,一直手正欲挑逗的摸上男人的胸膛,眼眸里流露的,尽是浓浓的眷恋。赵谦是今年新搬入杭州城的,刚来便接手了锦绣山庄名下的柳云楼。也不过是半年多的时间,柳云楼的主人便成为江南数一数二的人物,不仅是在江南各地开了十数家茶楼饭馆,人更长得风神俊秀,一时间,竟成了江南多说名门闺秀的梦中郎君。

      “雪儿姑娘刚才的一曲《逍遥游》,让赵某见识了什么叫‘此曲只应天上有’,只是赵某伟人粗俗,竟想不出恰当的词句,以述心下之喜。”一边说,一边握起怀里女子的纤纤素手,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刚刚的那个动作,心里,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天才知道,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若雪儿那一手摸下去,岂不是该穿帮!!

      心里有些恼怒的瞪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小厮赵如明,眼里是不着痕迹的责怪,赵如明看了,竟然生生地打了个寒颤。他心里却有些委屈。这多时间以来,老板一只在忙碌着茶楼的事,连歇下来好好睡一觉的时间都没有,更何况是跟女孩子来往了。虽说江南女子大都心系这柳云楼的老板,可是这样没天没夜地奔波,铁打的人儿也受不住啊,何况是眼前这个明明是血气方刚偏偏精力旺盛的主人。在柳云楼各主管们的精心安排下,他想尽了方法,才磨得主人放下茶楼,好好休息一天,尽享西湖秋景美人。

      自己这样,究竟是何苦来哉?心里暗暗为自己叹了口气。

      回到柳云楼,赵谦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面孔。当关上了房门,掩上了窗户,当秋风吹不到身上时,她看着镜子里那张绝世孤立的面孔,心,一点一滴的淌下泪来。

      不是……不想他的啊。控制了自己的身体,那般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京城。只是他定必不知道吧,她也是借了他迎亲的那场混乱,才离开的啊。他更不会知道,曾经,他们咫尺天涯过,那一瞬,她在车内,他在车外,那鞭炮声声,那漫天的喜气,让她恍恍惚惚地想起当日自己出嫁,那擦身而过的瞬间,即便不用掀开帘子,她也是生生感受到了。

      控制了自己的思绪,让一天一天忙成陀螺般旋转,让三尺白布裹住了女儿家的矜持,让手里堆积的财富填满心理的空虚。让自己怨他恨他,盼自己忘了他……可是,游殷,你告诉我,你怎生舍了满世的繁华,径自离去?

      那一点一滴的思念,只累计在心里。那一点一滴的眼泪,连自己也不许看见。室外满天的黄叶飞舞,自己,却能想见那一室的春意。和他的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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