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花》子木何扬

5、第 5 章

　　倩秋还是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去。房间里的摆设，就如这个小院一样的简朴。一张轻幔木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刚才他操的琴，就搁在木桌子上，几本书，一只砚台，几管笔。床头的位置，放了一个衣橱。柱子上悬了一盏灯。屋里再没有多余的摆设。

　　“你为什么放着诺大的皇宫不用，倒躲到这里来当个清苦的怪人？那么多的国家大事，都不用处理吗？”倩秋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因为她发觉，他根本就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他终于抬起头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说出一句：“见到他了？呵呵。只怕，要令你失望了。”就再也不理她，静静地找出一本书，摊在桌上，看了起来。

　　时间过得真快。天渐渐暗了下来，倩秋原也没有想过要带这么长的时间。正打算不离这个怪人，刚好看到一个小厮送了饭菜过来，见到有外人，先是惊了一下，然后绕过倩秋，把饭放下，也便不说话，就离开了。倩秋看时，原来是一盘青菜，一盘豆腐，离都是炖得烂烂的，没有一星点儿的油腥。大冬天里，饭菜从厨房送过来，早已经是冷了，怎么还有什么味道？看那人，却也吃得有滋有味。

　　“你不要吃了。”突然像是有些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跟那日在大厅见到的，便不是同一个。虽然时同样的脸庞，同样的身形，同样的逼人的气势，却并不有着相同的境遇。倩秋也是个一点就通的聪明人，虽然还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也已经猜到，大抵眼下这个，就是皇宫的牺牲品。

　　他听到了，约略有些惊讶。只抬头见了他一眼，忽又笑了，道：“小丫头，你这是为我委屈吗?我自己从来都没有伤心过呢，反倒让你流泪。”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倩秋竟然哭了。

　　“我以前在宁府当下人的时候，也不会给这些残羹冷饭。你为什么不同人理论？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

　　“傻丫头。”他也放下了筷子，眼里闪过一抹温柔。倩秋却被他刚刚那一句“傻丫头”，惹出了更多的眼泪。说到底，她还是一个软心肠的人，见不得人不好。

　　“你是王妃的陪嫁丫头吧？”听到她提起在宁府当下人，他便问道。倩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过去将碗筷收拾了，放到一边，道：“一会儿，我去同人说。这样的饭菜，存心就是为难人的。”

　　“我叫游丰。”他说，看着她娇小的脸上梨花带泪的模样，心里一动。

　　“你叫我倩秋吧。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说完，就走了出去。不大会儿功夫，又回来了，道：“我跟厨房说了一声。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啦！”说完，有些高兴，也有些得意。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倩球巧笑倩兮，心底涌上了一点一滴的暖意，那么细微，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倩秋回到燕回楼的时候，绘香正焦急地等在门外，见到她，感动得几乎要哭了出来。她哽咽一声，道：“娘娘，王爷两个时辰以前差人来请娘娘，找了一大圈，也没有见到娘娘，真正急死人啦。大冷天的，前些天又刚下了雪，真怕娘娘一不小心滑了摔了一跤……”说着说着，平时的老成早不见了，眼泪直往外冒。倩秋心下感动，道：“我四处走走就忘了时辰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对了，游殷找我什么事？”

　　绘香用手抹了一下眼泪，道：“也不知道。只是说让娘娘去王爷的书房。”

　　正想换了衣服去找游殷，就有一双手从后面伸了过来，搂住自己的腰。倩球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原本僵硬的身体，一下就放松了，也不敢动，就问道：“游殷，你找我么？”

　　“你这个爱惹事的害人精。说，一个下午又跑到哪里去了？还得我好找。”他慢慢地转过倩球的身体，像是审视珍宝一般看着她。今天倩球只穿着一件月牙色的小袄子，衬着她原先就白皙的肌肤更加晶莹剔透，又刚吹了风，脸颊上红润润的，说不出的诱人。游殷只觉得心中一荡，便要俯下身去。

　　“游殷，你找我这么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千秋很不知好歹的开口，打破了这种暧昧的气氛，游殷回过神来，在心里叹了口气，道：“非得要有事才能见你么？”

　　“我可不会以为你找我是为了谈天说地，那时你这么有闲了？要找我聊天，我来王府这么多月也没有见你找我。不过，你自然是有大事要忙了。对了，你找我是因为出征的时候有时要交待我么？放心，我虽然也不是那个玲珑剔透的羽衣姑娘，可是别人不来惹我，我也自然不会惹事的。”她叽里呱啦说了这么一大堆，倒是把游殷说笑了，道：“你放心，府里的事情都有你说了算，就算闹翻天，我也不管。”

　　绘香走过来请示道：“早过了晚膳时间了，不知王爷是在这边用膳，还是？”

　　“你不说我还忘了，刚才光记得着急找你，”游殷看了倩秋一眼，“忘了派人同羽衣说一声。算了算了，反正晚也晚了，干脆回去后再解释吧。绘香，你跟厨房说一声，我也在这边用膳。”

　　绘香应了，正要下去，倩秋拉住她，冷冷地道：“王爷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又有羽衣姑娘等在房里，咱们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留王爷用膳？下回王爷有事，只需吩咐绘香一声便成，没有必要大老远跑燕回楼一趟。”

　　“娘娘——”绘香回头，看到游殷的脸色一沉，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又耍什么性子，我不是说了羽衣——”看了一眼绘香，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拂袖离去，临走之前说，“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以后再说吧。”

　　只是当时，谁也没有想见，这样一别，竟成了永久的遗憾。

　　那一天，天阴得厉害，沉沉的，像是要塌了下来。绘香冲冲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娘娘娘娘，王爷今天就出征了，这会儿刚出了紫敬院。”

　　“可是明天是他的生辰啊，不是说过了生辰才走……”倩秋也吃了一惊。想起前一天，当时跟游殷赌气，也没有听他说完话。想来那个时候，他就是来跟自己告知这件事情的吧。一阵悔意涌上了心头，也来不及多想什么，提起裙子，就往外跑。

　　游殷，你还没有跟我说一声呢。

　　她一边跑，一边想。沿途也不知道撞上了谁，跌跌撞撞跑到王府门口的时候，已经看到游殷的驾坐已经走远了，只起了薄薄的尘嚣。霓裳走过来，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就走了进去。张管家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走了过来，躬身道：“王妃娘娘，王爷奉旨出征，临走之前已经吩咐老奴好好照顾娘娘。娘娘请放心，王爷一定能够早日回来的。”

　　倩球只是呆呆地站着。他怎么能不跟自己交待一声就走呢，难道，真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吗？

　　张管家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天更暗了，不一会儿工夫，就飘起雪来，铺天盖地的。倩秋伸出手去，一大团雪花就轻盈盈地飘落在她的手掌里。凉凉的，一直透到心里头去了。

　　了无趣意地回到了宴会楼，绘香看她红红的眼眶，迎上来，道：“娘娘，羽衣姑娘正在里面坐着呢，说是王爷走之前有话跟娘娘说。”

　　倩秋一听，才有一些精神，走进去，屋里的暖炉正生着，头上的雪花都化成了水珠，倒添了几分水灵灵的气韵，羽衣一时看呆了，好半晌，才掩着嘴，轻轻地笑了。

　　“今儿个我才明白，为什么游殷会爱上你。采雪归来玉映容，才知道，说的就是容若。”羽衣穿的是一件纯白的貂裘，腰间佩着紫色的流舒，看起来很是雅气。

　　倩秋听了，呆了一呆，道：“羽衣姐姐说得我都轻飘飘起来了。”

　　“呵呵，容若甚是有趣。今天羽衣前来，是受人所托。这是三王爷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交给你的。”一边笑着说，一边递过一封锦书来。上面赫然写着“吾妻容若亲启”，倩秋看了，脸上一阵羞红，轻声道：“他怎么不自己跟我说。”

　　“前日三王爷回紫敬院的时候，真是气得不轻。平时温文尔雅，像是水一般，谁曾见过他发火，生起气来，一点也不比谁差。谁都不敢问原因呢，昨日来求我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在蓉弱者里讨了不好。”说着，也叹了口气，像是有什么话，想了一想，终是没有说，站起身来，就告辞离开了。

　　回到自己房里，倩秋才拆开了来，见里面写了两行字：来年杨柳树下燕回首时，便是游殷归来之日。她的心底流过一阵暖意。到底还是有些担心游殷的，吃过晚饭后，便回房睡觉了，翻来覆去，竟然一夜没睡着。

　　就这样过了十来天，便迎来了倩秋在建王府的第一个新年。虽然因为游殷领兵出征，许多的节目都省了去，但是到底是建王府，比寻常的百姓家不知道奢华多少。倩秋是女主人，自然有许多事情，到了大年初一那天傍晚，竟然昏昏沉沉地发起烧来。过年过节，王府中自然有些忌讳，绘香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请大夫，只是端了热水手巾，覆在额上，再在平时的饮食中加些补品，可是非但不见好，反而更沉了。这让燕回楼的一干下人都惊得手足失措，不知该怎么办好，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出些什么事来。

　　“羽衣姑娘，娘娘……已经睡了整六天了，连汤水都咽不下，该……该怎么办？”没有办法之下，绘香去紫敬院找羽衣。

　　“你怎么现在才来说，主子的身子出了什么事，看谁担待的起？”一边说，以便让丫鬟取来取来披风，跟着绘香急急地赶到燕回楼。珠花帘里，千秋紧紧地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双颊却是红得吓人。显然是发了多天的烧了。

　　“绘香你也端的不懂事，现在是什么时候，什么事情比王妃的健康更重要。你去请张管家出去请御医过来一趟。”沉吟了一下，羽衣出口训到。绘香红着眼眶出去了。羽衣又命下人少了热水，往里面加了些药材，让倩秋在热水里泡了半个时辰。等再给倩秋着装整齐后，听见绘香在外面喊道：“羽衣姑娘，陈御医过来给娘娘请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