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花》子木何扬

4、第 4 章

　　这是倩秋第三次见到游殷。同处于一个王府里，能够做到数月不见面，这也实在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特别自己是作为他的妻子存在着的时候。

　　那一天，王府格外的热闹，络绎不绝的是往来送礼的人。倩秋穿着绿底正红花边的衣裙，被张管家请到了正厅。猛然一抬头，见到游殷跟着几个人，在商谈些什么。他依然是当日清俊的模样，只是穿着黑色镶着金边的长袍，眉眼微微的笑着。只觉得自己的心突地一下，也不知道是惊是喜。只好呆呆地站在门外。

　　还是他先发现的她。他笑了一下，迎了过来，顺手搂住自己的腰。他做得这么自然，仿佛本来就应该如此。举起手来，在自己的鼻尖上轻轻一点，轻声道：“怎么来了也不进来，站在外面，冻坏了吧？”他的亲昵举止惹得在场的众人羡慕纷纷，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青年走了过来，施一施礼，笑道：“自大婚那日远远见过王嫂，便再也无缘得见。还怪王兄冷落了嫂嫂，原来是金屋藏娇起来。”这句话，说的众人又大笑了起来。

　　倩秋还是第一次正式见他的兄弟，王爷的兄弟自然都是王爷，这让她有些紧张。所以红着脸，道：“你们都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们，这样子，好像有欠公平。”

　　“都是我的错。呵呵，容容，来，我给你一一介绍。”游殷拉着她的手。一个一个地介绍，“刚刚说话的，是四弟游珏，他最是喜欢耍嘴皮子，平时说话，你也不用理会。这是五弟游毓，六弟游璘。二王兄……”正说到这里，就听到屋外有笑声传来：“今年的冬天最是过瘾，好多年没有冷得这么彻底了。老三，朕没有来晚吧。”倩秋听到那声音，只觉得熟悉。朕？莫非是皇上？

　　正想着，走进来一个穿着黄袍的男人，双手负后，眼神有说不出的凌厉。竟然是那个曾经过的怪人！

　　“臣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王岁万万岁！”像是为了验证倩秋的猜测，更像是为了让她无地自容，游殷等都跪下施礼，除了她，还傻愣愣地站着，瞪着皇上。

　　游殷抬头，刚好看到黄兄看着倩秋，脸上的表情也看不清楚。他只好站了起来，道：“皇兄，容若不懂规矩，冒犯了皇兄，还请恕罪。”

　　“老三这是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兄弟，说冒犯倒显得生疏了。大家都别这么拘谨，不是说好赏雪的么？无端端别坏了兴致。”他哈哈一笑，仿佛根本没有见过倩秋。倩秋却想，你干什么不好好在皇宫里呆着，偏偏来建王府装什么怪人。

　　一行人便往知雪亭走去。原来早有人在那边摆好了水果糕点，煮好了酒。

　　雪是前天夜里下的。为了赏雪，特意吩咐了下人不要将雪扫了开去。几个穿着整齐的丫鬟一字儿排开，见到众人，齐齐地下跪行礼。显然所有的事情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只除了自己一个不知情的人。想来今天喊了自己，也是一是想到，让自己来饰演这个建王妃的角色的吧。

　　这么一想，多少还是有些不快的。

　　事实上，游殷见到她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还是有些想念她的。适才在大厅里四弟问了一句，怎么从来没有见过王嫂？这才让他意识到，自己忽视了她又多深。自从新婚之夜离开后，便再也没差人问过她的处境好不好，在王府习不习惯，依照她的个性，应该会吃些苦头吧。

　　在等她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竟然有些期待。这一次，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总不会再捧了一把泥草，说：“你找我么？”

　　于是那么自然的迎了上去。发觉她的脸忽然就红了起来，就像樱桃，可爱极了。

　　“你在生我气吗？”他故意拉着她，落在了后面，在她的耳边轻轻问道。

　　“我跟你并没有什么交往，哪里有什么气好生。”说是这么说，语气却是酸酸涩涩的，觉得自己有些委屈。真是奇怪，明明早学会了不动声色，见到他，便忍不住觉得委屈起来。

　　“我以为，你会来找见我的。至少有什么不顺心的，你可以告诉我。”他说。她的手真是冷啊。他想。于是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手掠过落在她颈间的几缕长发，认真地将披风的带子帮她系好。

　　“你都避开了不见我了，我还能不识趣地去找你吗？”倩秋撅起了嘴，却是乖乖地任他挽了自己。

　　“三王兄，你跟漂亮嫂嫂说什么悄悄话呢？”游珏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笑吟吟地问道。

　　第一次有人夸自己漂亮，倩秋心里暗暗高兴，对游珏的好感不由多了几分，也笑道：“游珏，我喜欢你哦。”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状，嘴角也往上翘，看的游珏也痴呆了：“难怪大家都说王嫂是江扬第一美人。怎么不让我早些遇见。”

　　“咚”的一声，游殷敲了敲他的脑袋，道：“有你这样盯着人看的吗？”把倩秋护得更紧了。倩秋感到自己的手臂一阵生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生气了。自己明明没有招他惹他啊！

　　幸好皇上咳嗽了一声，道：“老三两人的感情真叫人羡慕啊。倒教朕有些后悔今□□上答应的事情了。”

　　“什么事情？”倩秋问。

　　“老三没有说吗？过了这个诞辰，就要出征了。”皇上显然有些惊讶，看着游殷。

　　“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容容呢。”游殷说。可是倩秋却明白，若不是适才提到了，怕是自己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吧。想到这里，心情也黯淡了下来。接下来的时候，一直都强作欢笑。

　　终于送走了客人，已经是夜半时分了。游殷送她回燕回楼。脚踩在雪地上，寂静的夜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两个人，都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到了燕回楼的时候，倩秋解下游殷的披风，递了过去。却没有再看他。

　　游殷没有理她，径直就往里走。绘香听到声音，迎了出来，高兴地道：“奴婢见过王爷！”

　　“我们都喝了些酒，你煮些醒酒的汤来。没有其他的事情，就不要上楼来了。我有事情跟王妃说。”吩咐完，才见到倩秋还站在雪地里。他走过去，拉了她的手，便往楼上走。

　　“嘭”的一声，房门便被关上了。倩秋刚想问“你干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吻住了唇。他的吻来得那么突然，倩秋只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到他的脸在自己的眼前放大。

　　“笨女人，闭上眼睛好不好？”他又好气，又好笑，看她一幅吓呆了的样子，暗暗有些得意。

　　“你……你……”她羞红了脸，“你是小人！”真是有些不服气，可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骂人的话语。游殷叹了口气，道：“你竟然当着我的面，说喜欢游珏呢。你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真正一个吃醋的丈夫。

　　“你也不喜欢我啊。”倩秋道。

　　“你是指羽衣吗？”游殷问，“她并不是大家所想得那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倩秋疑问道。

　　“她，是我王嫂。不说这些了，时间也真的不早了。书房里还有些事情等我去处理。容容，你只要记得相信我，好吗？等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在容我细细跟你说。”在她额间烙下了一吻，便开门走了出去。听到他跟绘香说：“你上去照顾好容容，如果有什么事情，差人来跟我说一声便是。”绘香回了一声。

　　今天发生的事情，确实有些让倩秋觉得不明白。府上所有的关系，似乎在一夕之间，变得复杂了起来。羽衣竟然是王嫂？那为何会住在建王府？还由得下人胡乱猜测两人的关系？这是她想破脑袋也想出明白的事情。只是隐隐觉得，事情并不像原先想象的那般简单。

　　绘香端了醒酒汤上来，倩秋接过喝了，道：“今天晚上你就不用伺候我了，早些去睡吧。”

　　在绘香的原则里，如果主子没有开口，是不准出口询问主子的私事的。虽然很好奇为什么王爷来了又走了，也没有问出口，便应声下去了。

　　倩秋推开窗子，抬头看到漫天的星星，也那样澄明。寒风吹来，长发随风而走。突然就想，不知道小姐现在，有没有想起自己？

　　再过三天，便是游殷的生辰。忙得有些累了，便听到隔湖的对岸隐隐传来琴声，想起曾经在宁府的日子，不由得有些出神。琴声寥落，明明是一曲欢快的《喜相逢》，却加上了几分犹豫，几分怨怼，却硬生生的装出热闹的样子，倩秋听着听着，感从中来，自己何尝也不是在掩饰着自己？

　　也不让人跟着，循着琴音走去。依然是那个篱笆院里，那个人穿着一件宝石蓝的棉袄，坐在落了雪的歪脖子树下。他望着空廖的月牙湖，眼神寥落，哪里有半点穿着黄袍大声狂笑的豪情？

　　倩秋也不打断他，只站在篱笆外面，静静听着。他依然背对着自己，孤零零的影子，让人有些心酸。长发用一个蓝带子束着，颀长的背影有些萧瑟。倩秋想，那些下人也真是放心，就任他一个人在雪地里呆着，也不差人送件厚些的袄子，他一个九五至尊的人物，要是受了寒，到时候不该又弄得人仰马翻的。

　　一曲终了，那人收起了琴，便不看倩秋一眼，就往屋里走去。屋子是一件十分普通的矮房，在王府的众多建筑里，格格地不入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