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花》子木何扬

3、第 3 章

　　倩秋住的地方叫做燕回楼。燕子回时，独上西楼。当初取得这个名字，就是这个意思么？

　　燕回楼的前面，有一个月牙形的小湖。四周都种了垂柳，秋风起时，细长的柳叶便四处飞散。

　　已经将近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游殷了，这段时间说忙碌也忙碌，说清闲也清闲。进府那天来向自己示威的那个女人又来过几次，只是嚣张的气焰收敛了很多。每一次来的时候，也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倩秋好看的，只是倩秋也慢慢地从平日的起居生活中，学会了很多事情。学会了不动声色，学会了表里不如一，学会了微笑的时候，狠狠给人一个耳光，再给人几滴温柔的眼泪。直到把真实的话语藏在了心理。绘香是满意与她的转变的，用她的话来说，这才是大家心里的宁王妃。

　　“王妃娘娘，羽衣姑娘求见，在楼下候着呢。”绘香轻声细语地道。倩秋应了一声，把笔交给绘香，在边上的盆里洗净了手，取过新来的丫环小雨递上来的方巾，细细的将手抹净，才随着绘香下了楼。

　　“今天吹的是什么风，竟然将羽衣姐姐送来我这个小楼里，真是让人高兴呢。”一边说，一边拉起羽衣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个透，才有笑道，“果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不仅人长得漂亮，那韵致，生生就是从画里走下来的。瞧见没有，我可是被比得羞见人了呢。姐姐莫怪我失了礼数，难得见到一个让人赏心悦目的美人，忍不住便多瞧上了两眼。”说这话，一般是为了客套，另一半，也是真得觉得予以美的不可方物。以前觉得宁荣若已经是天下女人的极致，见了眼前这个，才知道天下每人果然不少，而且各有各的好。宁容若美得娇艳，而羽衣则美得素雅。

　　“王妃娘娘这么说，真是羞煞羽衣我了。今天与天来见王妃，便是来请罪的。听闻小妹霓裳经常来这里胡闹，冲撞了娘娘……”
　　“羽衣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虽然霓裳姑娘说话有些硬气，却也是率真的可爱。只是有些事情，自家人自然都是可以明白理解的，只怕外人却会有些误会。所以有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提醒一句两句的。也使我糊涂了，由羽衣姐姐你在，那用得着我费什么事？我每日想起来，都有些懊悔呢。这里呀，就着这杯薄茶，还望羽衣姐姐你莫要见怪呢。”一边说，一边端起桌上丫环刚刚冲上来的茶，倒了一杯，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这就是，每日里听到的羽衣了么？这就是，游殷唯一爱着的羽衣吧。见到她，千秋才意识到自己好久没有见到那个叫做游殷的人了。说句实话，她也渐渐忘了那个让人如沐春风的男人。原本自己就没有做了要嫁人的准备的，所以对于游殷一个月以来对自己的忽视，她连意识到都没有。她也算是自己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结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呢。

　　羽衣走了。她目送着那个袅袅的身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心情突然觉得有些沮丧。

　　“娘娘是不是想王爷了？其实，不管怎么样，娘娘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您想王爷的话，奴婢让人去请王爷，可好？”绘香问道。倩秋摇了摇头，说道：“绘香，我想四处走走，一个人清静一下。”

　　“娘娘请等一下，让奴婢去取件衣服。外面起风了。”便要往里走。

　　“不碍事的。我只是稍微走走看看，感到冷了，我便回来了。”叫住绘香，她便往外面走。

　　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沿着鹅卵石铺着的小径在湖畔走的时候，能感到晚风吹过长发带来的丝丝冷意。已经是晚秋了，往年的这个时候，夫人会在宁府的花园里摆上一桌酒席。酒是用桂花酿成的，一家人带上自己这个不算丫环的丫环，且歌且舞。以前的时候，自己会想念桂花酿，可是现在想起来，却怀念那种其乐融融的感觉。

　　终其一生，再也找不回来那种快乐了吧。想到这里，鼻子有一阵阵的发酸。

　　想到桂花酿，便像是真能闻到那股浓浓的酒香，三分浓郁，七分清洌。想到这里，她才猛然意识到，这酒香，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而是确实存在的！！

　　“小姑娘人不大，对这杯中之物，倒是挺在行。隔那么大老远，也能闻香识美酒，痛哉，快哉！！”绕过那片假山，便看到一个用篱笆围成的小院。在这里呆了这许多天，也算见识了大半个王府，府里什么时候有这一个地方了？只看到一棵歪脖子槐树下，放着一张桦木桌子，做工并不细致，只是桌上的那壶碧玉般的酒壶，清悠悠的传出美酒的香味。一个穿着天蓝色粗布衫的男人，背对着自己，自斟自酌。

　　“你是谁？”也许是觉得对方没有了王府里众人般的做作，自己也跟着轻松了起来。一边往他的方向走，一边好奇地问。

　　“你不认识我吗？”显然那人也有觉得有些意外，声音也不自禁的有些迟疑，转过身来，看着倩秋，想来是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些说谎的痕迹来。倩秋挑了挑眉，问道：“那你认识我吗？”

　　“一个小丫头，我还没有闲工夫去认识。”男人又给自己到了杯酒。

　　“一个臭小子，我更没有闲工夫去认识了。”倩秋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失礼，马上回了一句。

　　“臭小子？”显然没有人这么称呼过他，他征了一怔，凌厉的眼神在她的脸上扫过，让倩秋没来由的起了一阵寒意。不过马上，那个男人像是无事一般大笑了起来，空旷的笑声更让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好吧好吧，咱谁也不认识谁。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见到姑娘，某人三生有幸。刚刚失言，这杯酒就当是给姑娘谢罪的。哈哈，哈哈。”一边笑，一边将酒一饮而尽。反倒是倩秋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趁着他喝酒的时候，她悄悄打量起他来。

　　他看起来有些面熟。真是想不到，他的长相竟然颇为俊美，虽然只是粗布长衫，可是丝毫没有减轻他身上传来的那种浑然天成的大气。他是谁，为什么住在王府？还有这篱笆小院，一切的一切都透着谜一样的气息。

　　“咦，这里怎么种了这么多的新娘花？”这个时候，千秋才发现，篱笆边上种了一圈的新娘花，寒风里，艳丽的花朵迎风绽放，仿佛是要将这个寒意四起的季节燃烧尽了，才肯罢休。

　　“原来这还有一个名称。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这就叫做羽衣草。”不知什么时候，他又倒了一杯酒，递到倩秋的面前，也没有看她，实现落在鲜红的花瓣上，“新娘花，果然合意多了。怎么，你很喜欢这个么？”

　　“也算不上喜欢。就是为了这个，才改变了我的一生呢。以前的时候，是做梦也想不到，我现在会过着这样一种生活。”喝了酒，将酒杯放回到桌子上，也不道别，就往回燕回楼的路上走。眼睛涩涩的，想哭了。怕被人看见，于是扭头就走。

　　她没有看见的是，刚才的那么男人一直目送着自己的离开，眼神深邃。

　　就在倩秋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成不变的过下去的时候，发生了又一次改变她的生活的事情。

　　转眼间已经是腊月了。王府早早的开始人来人往起来，忙着准备过年，也忙着准备王府的主人游殷的生辰。

　　倩秋是王府的女主人——虽然这有点名不符实。但是，管家还是会意思行得过来请示一些事情。当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的事情，绘香说，王府里的下人们，真正认定的女主人，是羽衣。那个得天独厚地拥有了游殷的女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绘香是有些怨恨的，她总认为，自己的主子是该得到比现在更多的权利的。

　　倩秋明白绘香的埋怨。她知道一个丫环的目标，就是能够遇见一个八面玲珑的主子，她会长袖善舞，她能低眉邀宠，主子的地位有多高，丫环的境遇就有多好。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么？当初自己伺候着宁容若的时候，虽然自己当时没有意识到，现在想来，当时宁府的下人当中，自己是最吃得香的。宁府如是，建王府也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