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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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荟虽说是个下人，因了她的婚礼是自冬至来除兰宛怀孕以来最可称的上是喜事的，也是使得全家上下都喜气洋洋了起来——到冉青儿的时候，还不知要更怎样呢。
小黎如是说，冉青儿却只摸索着绣那一方帕子——横竖没了眼睛也不能干什么，权只当做玩儿的——一声也不吭。好像是从望泉寺回来之后，两人倒见生分了。
小黎倒也噤了声，不再言语。
“小黎，整日陪我在这屋里不烦闷么，外面想是热闹的很，去看看芦荟吧。”冉青儿淡淡道，又忽然想起什么：“先前日子芦荟说你笨手笨脚的，连药碗都端不好，如今倒是越发伶俐了。”
小黎望向冉青儿的脸，却也看不出什么，只得恭恭敬敬答道：“是，小姐。”
她怎么不知道呢，冉青儿明着是让她去看芦荟，实是赶她走呢。
冉青儿还是记错了，芦荟的婚礼不在后天，就算匆匆忙忙的准备着，也得再拖一天。
芦荟在前一天来拜冉青儿——怎么说她还是把冉青儿当主子。
芦荟说了些什么她全然没记着，直到最后一句：“小姐，今日几个丫鬟闲话，说到了小姐。”
冉青儿不消她提醒便明白了，却有种终于还是来了的莫名的心安。
三个月，够久了。
不消说，流言自是从那王武身上传出的。他逢着人便对人说那天在望泉寺里的景象，添油加醋的说什么原来那冉家小姐不是患了眼疾而是生了怪病，又或者是撞了什么鬼，才变成那副模样。
和小五喝醉之后，他第二日醒过来，只觉头疼，昨日偷来的那小缸大半进了他的肚皮女儿红果然不愧是埋了十九年的，恐怕那家女子是嫁不出去了。
他胡乱想着些有的没的，终于想起了昨日的望泉寺。只是他的记忆有些模糊，正想着自己莫不是看错了不成，便遇上了一个熟人，也便把他记着的当了笑话的讲了。那人最后半信半疑问一句：“你怎么知道？”
“我亲眼看见的！”
已是春，冉县的大街小巷终于又热闹了起来，三姑六婆们晒太阳时，说道的不过是王武这番话——冉家小姐的事又流传了一回。只是这次，多的是闲人或有意或无心的猜测，越传越离谱。
冉家的门到底深些，待传入几个采买婆子的耳里，也已经过去了一多日光景——饶是如此，也算是快的——于是不到下午冉家的下人们几乎都知道了这流言，就算平日里最不会搬弄人的也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着什么她早觉着小姐的病太古怪，现下才明白了之类没用的废话。
芦荟是听见了，却也没去阻止——她心里其实是认同的，却也觉愧着冉青儿，这才来告诉她。
兰宛屋前，两个小丫鬟窃窃私语。
兰宛房里的小丫鬟今日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吐下泻的没个停，因此听见这流言也就迟了，脸色还有些发白，对着平日里要好的丫鬟，狠狠的撅了嘴：“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
“倒是想告诉你，可你这茅厕一刻钟跑个三四回，难道要我拉着你不要你去么？况且……”
“说的什么这么高兴，我也听听。”兰宛不知何时从屋子里出来，抚着凸起的肚子慢慢走着步子，看的一旁的小丫鬟心里一惊，忙去搀了她：“兰姨娘怎么出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儿，可得仔细些身体呢。”
“不碍事儿，整日在屋里坐着才是生生折煞了我呢，倒是你，在门前说什么闲话，一惊一乍的。”
一旁的丫鬟见此顺口寻了个借口走了——她原本也有事要做，只是刚好在兰宛门前碰见了小丫鬟而已。
“这……”小丫鬟有些不敢说，家里是不许丫鬟婆子嚼舌根儿的，若是兰姨娘知道了，还不知会怎样呢，况且她也本无编排冉青儿的意思，一时间有些为难。
“怎么，有什么秘密连我也不可说么——你脸色还这么白，肚子里好些了吗？”兰宛平日里不常对小丫鬟有好脸色，如今她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这一惊，刚刚的话也自然告诉了兰宛。只见兰宛轻柔的笑着，也不知何意。
终于到了第二日，冉家一大早就别样的热闹，这热闹的中心里芦荟却是有些不知所措。要不是身边还有人扶着，怕是早就要晕头转向。吴三的父母不在冉县，芦荟的父母早已不知去向，两人便将老爷夫人拜了一拜。
芦荟好容易坐在了拔步床上，才松了一口气。眼前红蒙蒙的一片，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喧嚣的声音很远，模模糊糊的。吴三还在外面的喜宴上。
原本下人成亲也毋须这么大的排场，夫人一人做主把这喜宴办了，权当做家里人聚一聚，下人们也自有一桌，无怪今早几个偷懒不肯做事的如此兴奋。
冉青儿照旧想坐一刻便走，她身边就是兰宛，更是浑身不自在。她眼睛看不见，走不了路便可以不走，饭却是无论如何不能替的。平日里都是芦荟或者小黎在一旁帮衬，如今小黎只能规规矩矩在一边守着，她也就只能干坐着。
兰宛对于昨日听到的闲话自然不十分信，只是那日她等待冉青儿站了太长时间，肚子好像沉重的要把她拖到地上——或者是她心里想着的缘故——以致如今她还有些腰疼，便想挤兑冉青儿——也不知她和十六岁的姑娘置什么气。
于是她便把那流言当笑话的讲了：“我近日倒是听见件有趣的事儿，说是青儿的眼疾另有隐情，又说是生了什么怪病，还说是有人亲眼看见的，倒不知是谁这么胆大妄为，胡乱编排？”
堂中欢喜的气氛有一丝停滞，兰宛身后的小丫鬟傻了眼，不由自主的惴惴。
夫人冷哼一声：“却不知这是哪家的闲话，怎敢胡乱瞎说一气？你既然认为这是胡话，怎么还随口胡说？难道是不懂规矩？哪个下人把这鬼话说与你的？”
兰宛没了话，气氛更是令人不舒服的安静。忽然冉青儿站了起来，匆匆的退了去，小黎要过来扶她，她有一瞬的迟疑，终还是在小黎的搀扶下去了，只留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一旁老爷的脸色更是阴沉。夫人也没法圆了场，这好好的一顿饭竟就这么败了兴致。
冉青儿知道，这一走，这流言就更是猖狂——只是她实在无法再待下去了。兰宛的话直直刺着她的天灵盖儿，像是要把她看穿一般。
直至回了屋冉青儿才松了一口气，一旁沉默了几天的小黎忽然开口：“小姐放心，小黎会一直守在小姐身边的，小黎说到便会做到。”
冉青儿似是不在意的淡淡道：“你总有一日要嫁人的。”
“小黎不会嫁人，小黎会一直在小姐身边陪着小姐的。”直到她死。
若说冉青儿此时还有一丝感动的话，听了多日后芦荟的话，她只笑自己太过天真。
下人们的酒席倒是热闹的很，吴三快要醉倒时人们才放了行。
芦荟不知自己等了多长时间，只觉自己快要睡着了，却又执拗的睁着眼。
终于一声门响，有些重的脚步声传来，停在了她面前，又过了一会儿，芦荟的盖头被掀开。先入眼的倒是那明亮刺眼的喜烛。映着吴三眼里跳跃的喜悦。芦荟不知自己的眼里也是如此。
新房紧挨着后巷，后半夜芦荟忽然的惊醒，窗外似有若无猫儿的叫声。她在这宁静中怔着半响，莫名其妙的一个问题便浮现在了她的心头，使得她推了推枕边人：“你为什么要回家去？在冉家待着不好吗？”
吴三因了她的动作醒了，酒却未醒。迷迷糊糊答道：“这冉家，不太平……若不是为了你，我早几个月便走了。”
最后本是甜蜜的情话，芦荟却全然没听见似的，伴了刚刚入耳的惊世骇俗的秘密，僵直的隐没在这天光未明的夜。
第二日她昏昏沉沉的起来时，听说昨日兰宛房里的丫鬟因了嚼舌根儿被夫人赶了出去——夫人几乎没赶过人，况且本也不是什么大错。
夫人这么做只能是因为，她心里也并非笃信不疑。
兰宛的话还是起到了作用的，只不过兰宛现在也没心思去想了。她现在都快成了冉家的笑柄——人心倒是偏向了冉青儿 。
这事倒是平息的快——只是第二日，夫人还是去问了冉青儿。
夫人来的时候冉青儿正在绣那块帕子，听见门响，一个不留神儿一针便扎在了手上，痛意尖锐的勾勒了眉间的沟壑：“小黎？”
她刚刚差小黎去取点心——实不过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谁料小黎去了这么久，她倒是开始担心了。
“是我。”夫人坐在了冉青儿身旁：“青儿，娘有话要问你。”话语间有掩不住的疲惫。
冉青儿仿佛是故意没听夫人的话走了神儿——娘怎么一下子，就好像老了呢。
她在逃避。过了这么长时间，她还是在逃避，尽力去像一个，只是看不见的大家小姐那样活着。尽管有人已经看见，尽管她知道不可能。
不要再问了。就让那些落上一层又一层的扫不尽的灰，就让一切蛰伏的蠢蠢欲动的答案与真相都湮灭。
诅咒么。冉青儿忽的轻笑。
太天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