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棹有凤》嘉露

12、阿恒

　　噩耗是从北离传来的，不好的预感成了现实。

　　栖云故去了。

　　她是那么温柔那么睿智的一个姑娘，她是我的姐妹，是我的朋友，最重要的是，她是代替我去的北离！

　　死亡原来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本来她去北离我们就已注定不会再见面了，但那时的伤心与现在的难过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黎瞻叛了，成了。

　　就这么简单。

　　栖云就这么成为了简单的牺牲品。

　　这世上聪明人有很多，有些讨人喜欢，有些则相反。黎瞻就属于聪明得让人讨厌害怕的那种。这样一来，等他民心一稳，对东棹的觊觎怕会卷土重来了吧。

　　然而，现在不是我该担心楚徊的时候，除了伤心之外，我还要做许多事情。第一件就是安抚阿恒。

　　阿恒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的聪明正处在岔口--可以变得很讨人喜欢，当然，也可以变得令人憎恶。

　　这就更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抚他了。

　　虽然我也是他姐姐，但明显无法与那个与他相处十多年的姐姐相比。

　　我去见他的时候，他正在哭。但一见我，他就不哭了。

　　"节哀……"原来我也有口笨嘴拙的时候。

　　"你运气真好！"他竟冲我笑了，一种恶意的笑。

　　"北离的事，谁都料不到……"说着这话，我自己也有些看不起自己。

　　"所以我说姐姐运气没你好啊。"乖巧的一面全然不见。

　　尽管想到他会不待见我，但如此激烈的程度真是始料不及，"我想，我也是你姐姐啊。"我无力地陈述事实。

　　"呵呵……哈哈哈……"他突然笑了起来，"你？公主殿下，你，你们，你们一家，何曾将我们当作亲人了？"

　　本想说皇宫中本就没什么亲人可谈，但一看到他怨怼的眼神，我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竟是另一番话，"如果道歉能让你好受些，那么，我道歉！但我想，即使道了歉，你也不会原谅我吧？"

　　"栖云……我也很喜欢她，也许没有你感情深，但我想，她可以算得上是我在这宫里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姐妹了……"

　　"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只希望你不要那么伤心……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我看着他的脸上来不及抹净的泪痕，他却别过了脸去。

　　"另外，栖云曾经要我照拂你，我……我做得不够好，你若愿意，能把我当作她那样的姐姐吗？"说着说着，鼻子又开始酸了，为什么我以前总是那么漠不关心呢？

　　可能是听出了我的鼻音，他看了我一眼，却没有反驳。

　　"不说话就是答应咯？以后我可会时时来找你的。"努力扬起语气，却什么都是白费。

　　"我知道的，不该只怪你，还有许多人，许多人……"他嘀咕着，我听见了，却刻意忽略掉了。

　　幸好，幸好他还不是很聪明，聪明到知道什么都不表现出来，聪明到掩饰自己的怨怼愤怒，幸好……

　　然而之后的阿恒还是朝着我所不能掌握的一面发展了下去。我甚至越来越看不出他是聪明还是糊涂。

　　父皇的身子越来越弱了。各种朝中的势力开始蠢蠢欲动。母后没想到的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些势力已经发展到了令人不可小觑的地步。

　　极王叔的野心也一步一步暴露了出来，当然，这种暴露，总让我觉得和庄无忧这个人脱不开关系。

　　那一天，黎瞻终于发兵漠口，攻打长关。他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安抚好北离各方势力！这一次，他没有后顾之忧，北离军正有说不得的气势。

　　楚徊正在边关！

　　父皇卧床，栖云不在了，极王又蓄势待发……怎的挑了这样一个好时候！

　　阿恒却仍旧每天到我这儿报到，那些个什么礼教防备，早就被我抛到九霄云外了。既然要代替栖云，我自然要好好管他，尽管每次我们见面总透着股别扭，但我还是努力地，不停地教训他。

　　真希望他能听进去，起码我比他多吃了几年饭，有些话，还是该听我的。

　　但我真不确定他到底听进去多少。

　　我一直知道他对太子之位有些什么想法。尽管他越发小心地掩藏自己的这种意图，还在母后面前益发地笨拙了。说实话，这样的乱世，他确实要比太子适合当一个君主。

　　但我看着越来越看不透的阿恒，不太高兴--尽管他在我面前不太藏拙，他看准我不会去找母后嚼舌头吗？奇怪。

　　之后，战报一个一个传来，败多于胜，楚徊打了几次胜仗，却还是被北离人一路攻进了关内。

　　朝堂越发像一个炸开的油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