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触冷暖》江城元气

6、第6章

　　黎冬难得一天都没有上课睡觉，虽然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但至少他的背始终是挺直的。但夏哲扬完全不想和同桌说话，只是一个劲转着手里的钢笔，心里无法抑制的烦躁，一想到黎冬对自己吝啬得一个笑都不给，却总是对着那些看上去就不像好人的家伙笑脸相迎，他就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
　　“……你到底在哪里打工？”直到放学铃声打响，夏哲扬才有点艰难地把这句话说出了口，语气并不好，充满了质问的味道。
　　“也不是什么地方，我没做什么不好的事。”黎冬淡淡地回答道，话里躲避之意明显。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真的是什么好事，至于我问了这么多次都不回答我吗？”夏哲扬觉得自己快要生气得失去理智了，深吸了一口气，“大半夜的去酒吧，干什么去？”
　　黎冬脸色变了变：“你怎么知道？”
　　“我、我有一个朋友说他看到……”夏哲扬话刚出口就懊悔了，还想套话来着，怎么自己倒是直接把这件事甩出去了。
　　“你跟踪我？你以为你是我的谁？”黎冬不傻，怎么可能相信那套欲盖弥彰的说辞，谅谁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都不会舒服，于是话里也带上了点冷意，“你凭什么管我这么多？”
　　这句话可是直接点燃了夏哲扬的引线，冷笑了一声：“我为什么管你，还不是心太好想帮你为了你好？你真行，瞒着我偷偷摸摸去酒吧，还和别人拉拉扯扯的，我看不是打工，是在做什么不正当交易吧？”
　　这话说得就相当难听了。黎冬错愕之余更多的是愤怒，本来以为夏哲扬是个值得交的朋友，却没想到自己在他心里原来是这么不堪的人，一气之下狠狠地点头道：“就算是又怎么样！”
　　夏哲扬怒极反笑：“好，看来你还乐在其中，是我多管闲事了，以后你的死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自己那些日日夜夜的担心算什么，为了靠近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在他眼里原来一文钱都不值，既然他这么不识相，自己何必再当那个吃力不讨好的好人！
　　看着夏哲扬一甩手出了教室，黎冬张了张嘴，却还是放弃了解释，大不了自己就还是一个人，也没有什么损失，于是就将椅子放好，径自背上书包走人。
　　在回去的路上却越想越憋得慌，一看手表还不到五点，离晚饭还有段时间，黎冬一路走一路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工校门口。
　　没多久工校的大门就开了，大批大批状若痞子的学生挤了出来，就和看猴子似的，盯着身穿一中校服的黎冬指指点点。黄毛拨开人群把他拉到一边角落里：“咦，你怎么来了，一中放学了？”
　　“没有，我早退，今天心情不好。”黎冬摇了摇头。
　　“心情不好？那跟兄弟去打一架，发泄出来就好了！”黄毛高兴地圈住他的脖子，“老子早他妈就看他们东运的不爽了，成天找茬，今天就要打得他们连爸爸都不认识！”
　　高中男生们的约架，无非是找个僻静点儿的地方，比双方哪边人多，也没凶恶到动刀动枪的地步。黎冬初中的时候跟着黄毛他们一块儿打过架，他本身比他们瘦弱些，因此挂了不少彩，被奶奶发现了，狠狠地批了一顿，便再也没跟他们出去过。因为奶奶的希望，他拼死拼活读了一年书，竟然也压着线考上了一中。黄毛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便也不常去打扰他，也只是隔半个一个月地找他出来和朋友们聚一聚吃点东西而已。
　　“对了，上次嘉鹤给你介绍的，就是他哥开的酒吧，你做着还不错吧？”黄毛本命贺南辉，也算他们小团体里的头头，有挺大一群铁哥们儿，“势力”可谓遍及全市，“帮人擦擦杯子端端酒这种活挺轻松的，工资也还好，你说呢？”
　　“嗯。”黎冬并不想跟贺南辉说那个让他心情变坏的误会，要是被他知道了，他大概会纠集一帮人去把夏哲扬揍一顿，“铭哥挺照顾我的，我每次去都护着我，有时候还给我多一点工资，真的谢谢你，也谢谢嘉鹤。”
　　“哎呀，被这么客气，都是好朋友嘛。”贺南辉大方地挥手，“你这个叛徒竟然考上了一中，不过我不怪你，你就是读书的料子，可千万别学我整天混啊。”
　　黎冬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不会的。”
　　说是一起打架，其实黎冬也是全程被贺南辉他们护在身后的，只是拳脚不长眼，黎冬那身一中的校服又格外显眼，也吃了不少拳头，其中有一拳砸在了眼角，当下就青了一块，脸颊也被指甲划出了一道口子。
　　“妈的你们敢打他！”工校人多，本来已经打得对方不剩几个了，贺南辉发现黎冬挂了彩，不管不顾地又扑了上去，揪住一个来不及逃的人就是一顿猛揍。
　　“算了算了，我们回去吧。”黎冬使劲拉住发狂的贺南辉，这人自己都全身青青紫紫了还跟感觉不到痛似的，“我没事，稍微抹点药就好了。”
　　“呸，一帮怂货。”贺南辉嘴唇被打破了，很鄙视地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
　　和大家分别之后的黎冬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想的明明是回家，等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站在校门口。夏哲扬站在距离他只有三步的地方，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目光，他正皱着眉，冷冷地注视着自己，黎冬下意识抬起手想遮住眼角的伤口，却已经太迟了。于是他转头想逃，却快一步被死死地捏住了手腕。
　　“……放手。”黎冬跌跌撞撞地被他扯着走，夏哲扬紧紧抿着嘴唇，一路上硬是一个字都没吐，不由分说地把黎冬拉到了他自己住的房子门口，掏出钥匙开门，又拽着人进去，直到把他按在了书桌边的椅子上，然后转身就走。
　　“你！我……”黎冬还想逞凶，却被夏哲扬回头一记瞪视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一下子泄了气，只觉得脸上的伤口一阵阵发疼。
　　刚想伸手去摸就被喝止了。夏哲扬拿着一个小药箱走过来，取出棉签酒精，虽然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松开过，但替他清理伤口的动作却是意外的轻柔。
　　“嘶——疼……”伤药碰到裂口的时候，黎冬还是忍不住疼得抖了抖。看他可怜兮兮地垂着眼睛，长睫毛跟着一颤一颤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忍，夏哲扬终于开口了：“和人打架的时候就不知道疼了？”
　　“也不是我……”黎冬讷讷着，却发现自己反驳不了什么。
　　“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也不怕毁容了。”夏哲扬最后贴了张创可贴在他的伤口上，“这乌青可盖不住，只得等它自己退下去。”
　　“那个……谢谢你啊……”黎冬低着头，揪住夏哲扬的衣角，支支吾吾道。
　　“没事。”听到这声道谢后，夏哲扬眉头微微松了松，“你这人，真不让人省心。”
　　“还有，我……”黎冬咬了会儿嘴唇，还是说，“我在酒吧就当个服务生，我有朋友和那儿的老板认识，才能找到那份工作的，你别误会了……”
　　“想明白了？终于告诉我了？”就说一个看上去就干干净净的人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来，夏哲扬看到他挂彩的样子一早就心疼了，现在听到他愿意跟自己解释了，积压在心里的闷气立刻泄了个干净，语气顿时柔和不少，“行了行了，我这人脾气不太好，你也见过几回了，话说重了别放在心上，啊。”
　　黎冬注意到这个家格外冷清，没有太多家具，快到了饭点也只有夏哲扬一个人，更没有厨房开过火的烟火味，试探着问道：“你一个人住？”
　　“嗯。”夏哲扬把小药箱放回原处，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罐牛奶，“我家住得远，爸妈工作都在那儿，我为了上学方便就在这里租了个房子。”
　　“哦……”黎冬见书桌上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堆教辅和参考书，还摆了一袋面包，一看生产日期，今天已经是保质期最后一天了，“你晚上就吃这个吗？”
　　“对啊，今天没有打包东西带回来，只能吃这个。”夏哲扬回答得很快。
　　黎冬有些紧张地摸了摸鼻子，试探着问道：“不然……去我家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