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触冷暖》江城元气

5、第5章

　　夏哲扬被班主任伸手在自己课桌上的轻敲叫醒了，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物理课上握着笔就这么睡着了，再偷偷地瞧一眼身边的黎冬，发现他也在睡，而班主任投来的目光有些生气又好笑，这让他一时感到非常尴尬。
　　王老师也没怪他，毕竟现在是做习题的时间，教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又是下午两点，凶猛袭来的睡意确实没那么容易抵挡。她只是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轻轻指了指黎冬，向夏哲扬投去一个“管管他”的眼神。
　　夏哲扬点了点头，拿手肘碰了碰对方，黎冬迷迷糊糊的，配合地拿起了笔，可等班主任慢慢走开后，又一头栽倒在了桌上。
　　黎冬似乎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没有精神，从早上开始上课就是这样了，即使是睡了一个中午也没有得到缓解。至于自己……夏哲扬没法和班主任坦白，是他自己昨晚上想有关黎冬的事想得辗转反侧，好容易闭上眼睛，却被闹钟无情地叫了起来。
　　上次黎冬说过他放学后要打工，得晚上才能回家。那份工作会不会就是让他每天都这么疲倦的原因呢？那他究竟在做些什么？夏哲扬心里的问号越来越大，但他不敢直截了当地问黎冬，怕又会招来他的反感，费了这么大功夫才让他好歹对自己没有了先前的防备，要是再惹他生气，想帮他可就是难上加难了。夏哲扬很是烦恼地抓了抓头发，他从小到大都是生活顺遂，家里父母宠着，学校里老师宠着，同学们也没有不追随他的，从没有过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一个人的经历。
　　既然没法问出来，那就自己去找答案。打定主意，夏哲扬长出一口气，挺直背认真听课，样子与平时无异，黎冬绝对没法知道他想做什么。
　　放学一起回家似乎已经成了习惯，夏哲扬照旧跟着他到楼下，和他挥手告别。实际上却没有走，而是进了不远处的小公园，挑了张正对着黎冬家单元门的长凳坐下了，剩下的，就是等，等到他下楼为止。
　　天色一点点昏暗下去，小区里的路灯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四月底的天气温差仍旧很大，夏哲扬把书包里的校服外套拿出来穿上，还是感觉有些凉飕飕，又把书包拖过来抱在怀里，眼睛自始至终一直盯着黎冬家那扇窗，在夜色里透出暖黄色的光。
　　附近各家各户都开始做起了晚饭，空气中飘来了肉菜混杂的香味，夏哲扬吸了吸鼻子，强忍着饥饿感，就算走两步的小区门口就有不少卖煎饼和铁板烧的小摊，他也不敢去，生怕离开一秒就会错过跟人的机会。
　　手表的指针走到了九点，夏哲扬饿得都快没知觉了，再加上一丝丝往领口里钻的冷意，可谓饥寒交迫也不为过。这么晚了，黎冬还没出来，或许是今天不去打工了吧，他想着想着，开始觉得好笑，自己为了一个刚开始和他相看两生厌的人，竟然沦落至此，也是没谁了。
　　正想着，黎冬家的灯就熄了，夏哲扬一个激灵，忙屏住呼吸细听，果然听到了门被轻轻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他迅速地拎起书包，闪身躲到树后，被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听上去不甚清晰，但还是尽数落入精神高度集中的他的耳朵。黎冬刷卡开了单元门，竖起了他的风衣领子，继而快步朝着小区出口走了。
　　这一路来往的人本就不少，因为附近就有补习班的缘故，其中也有很多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夏哲扬并不显眼，就没有刻意保持太远的距离。黎冬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同桌此刻就跟在自己身后，闷着头只顾走。他走得并不远，也就过了一个路口，就拐进了一家酒吧，夏哲扬抬头看看那幽蓝色的灯牌，迟疑了几秒也跨进了门，不料却被门口的侍应生拦住了。
　　“不好意思同学，我们店不接待学生，还是早点回家学习吧。”
　　夏哲扬皱起了眉：“我有个同学刚刚进去。”
　　侍应生挠了挠头：“刚才我们老板在，他是接走了一个人，但没见他穿着校服啊。实在不好意思，要是让你进去了老板会骂我不负责任的。”
　　“没事，那别让他知道我来过。”夏哲扬也没法为难他，怀疑地退了出来，四处张望发现马路对面有家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已经这么晚了，饿也早就饿过了头，就点了杯咖啡，拣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时刻注意着那家酒吧。
　　等待总是异常难熬，更别提夏哲扬还一个劲地胡思乱想着——那家酒吧不接待学生，不会是做那种交易的吧？黎冬的确是进去了没错，而听刚才那个侍应生的意思，他还是他们老板亲自来门口接的？他和酒吧老板？这简直是一听就让人没法不多想的关系，而且黎冬还长得那么秀气，该不会真的……
　　街上的行人以飞快的速度在减少，肯德基里也变得格外冷清了，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收银员见他穿着校服，好心地喊了他一句，让他赶快回家，夏哲扬朝她微笑着摇头，说了句等人。
　　已经不明白现在的高中生在想什么了，收银员靠着柜台玩手机。却突然听到哐的一声响，抬头却只瞧见夏哲扬拎着书包冲出去的背影，桌上的咖啡还剩下大半杯，早就凉透了。
　　黎冬很是自然地从酒吧里走出来，还回头朝门里的人挥手，远远的夏哲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能看到有个一身西装的高个子男人跟了出来，似乎和他颇为熟络地一把揽过了他的腰，黎冬也没有挣扎，而且因为比他矮了一头，就像被他抱在了怀里一样。
　　夏哲扬缓缓地停了下来，他隔了一个路口，一条斑马线，难以置信地看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切。
　　他们的脸极为贴近，几乎是咬着耳朵在说话。他看见黎冬抬头朝那个男人笑了，他看见那个男人掏出钱包，抽出几张百元大钞塞到了黎冬手里。
　　他没有再看下去，而是选择了转身离开。突然刮起一阵凉风，呼呼地灌进校服外套的领口和袖口，夏哲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为这样的自己感到好笑，更感到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