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触冷暖》江城元气

4、第4章

　　“喏。”一本物理作业本轻轻地放到夏哲扬面前，黎冬并没有多说什么，放下本子后就拉开椅子，自己坐下了。
　　倒是正埋头睡觉的夏哲扬被他这一声惊醒过来，看着桌上写着黎冬名字的作业本，简直受宠若惊：“你居然开始做物理作业了啊！”
　　“没什么……昨天有空就，就做了一下……”黎冬小声地回答道，仍是低着头，刘海垂着，看不出表情，从夏哲扬的角度只能看清他抿着的唇线，唇角有个自然上翘的弧度，想来他以前应该是常常笑的。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呢？
　　“你平时都忙到没时间写作业吗？在忙些什么？”夏哲扬怕再次引来他的反感，于是尽量把自己的语气伪装成随口一问，其实他是真的非常想知道黎冬的课后时间都用来做什么了。
　　“打工。”黎冬回答的时候倒也没什么犹豫，像是并不介意被问及此事的样子，“吃完晚饭就去，晚上回家。”
　　“在哪里？做什么？”夏哲扬忍不住就追问了，话里带上了些急迫，他是想到了黎冬那个工校的所谓“朋友”，有点怕他是在被带着在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查户口吗？”黎冬这次不配合了，有些不高兴起来，他不傻，听得出夏哲扬话里的意思也猜得到他此刻在想什么，“反正不是违法的工作。”
　　夏哲扬掩饰般地咳嗽了两声：“那就好，我是担心你。”
　　黎冬很给他面子，也没继续和他生气，嗯了一声权当接受他的好意。
　　夏哲扬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垂下来的头发，很黑，似乎也很软，如果摸起来，手感一定不错。他本来只是想，不知不觉手就抬起来了，等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掌已经放在了黎冬的头顶，已经不听使唤地用力揉了一把。
　　然后他就看到黎冬的耳朵刷的一下红了个透，染色似的让两边脸颊也跟着烧了起来，有些慌张地猛拍开他的手，咬着嘴唇低头，两秒后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表现有点丢脸，就转头使劲瞪他，黎冬本来脸就生得小，现在又红扑扑的，夏哲扬接受着他的瞪视，只觉得他好像有些虚张声势，有些……可爱。
　　最终还是黎冬受不了和他再这样大眼瞪小眼下去，别别扭扭地转过脸，再也没看他，只是那耳朵上的红，过了好一阵子才彻底消弭。
　　尽管和往常一样，一上午都再没有过交谈，但夏哲扬今天的心情格外好，脸上时刻带笑。这笑容，在他发现打完下课铃，黎冬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向食堂走这件事后，变得越发深邃起来。
　　“其实我们学校的食堂挺好的了，比起肯德基麦当劳来，菜色可丰富多了，每天还都不一样。”黎冬还什么话都没说呢，就被夏哲扬强行按到了一个角落的位置上，“你在这等着，我请你吃一顿。”
　　端着两个餐盘回来的时候，就见黎冬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身边挤着一群刚上完体育课回来的高一男生，个个头上冒着热气，正一边吃一边聊，于是他有点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夏哲扬好险就直接笑出来了，拼命才忍住，把餐盘放到他面前：“盐水鸡，酸菜鱼，炒二冬，家常豆腐，地三鲜，先吃着，不够我再去买。”
　　黎冬犹豫着接过他递来的筷子：“这么多……”
　　“还行吧，多吃点，还在长身体呢。”夏哲扬直接夹了一大块鸡肉放到他的碗里，看他低头咬了一口，又哗哗地往他碗里扔素菜。
　　“我自己会夹。”眼见小碗里的东西越堆越高，黎冬忍不住制止了他。
　　夏哲扬嚼着一块冬笋，看着他吃，发现那刘海老垂下来，一扫一扫地刺着他的眼睛，自然而然地伸手去帮他拢起来：“头发多久没剪了，也不嫌扎呀？”
　　黎冬被他手一碰，还是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半晌道：“这周末就去剪。”
　　夏哲扬嗯了一声，却没有马上收回手来，而是顺着他的眉毛往耳后摸，摸到一块凹陷，定睛一看发现是块愈合了的伤疤，虽然颜色极为浅淡，但还是和周围的皮肤不那么贴合，不禁问道：“这疤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小时候打架留的。”黎冬显然不想让他再摸了，稍微偏了偏脑袋，夏哲扬不得不缩回手，又替他夹了块没有刺的鱼肉：“就你这个样子，还会打架呢？”
　　“瞧不起我啊，我当然会打架，不然我是怎么……”话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黎冬开始埋头吃饭。夏哲扬的心里就像住进了一只猫崽子，不停地用那对不怎么锋利的爪子到处挠，带来一种难耐的痒，他知道黎冬肯定不会这么快对他敞开心扉，或许要到不知何时他才会对自己毫无隐瞒，但是他越来越不想这样，他想更多地了解这个故作冷漠实则腼腆又害羞的人，他对自己还未被对方完全信任这件事，越来越不甘心。

　　“今天晚上你还去买菜么？我跟你一起去。”放学铃声才响，夏哲扬立刻叫住了背上书包就要的黎冬，后者有些疑惑，但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三下五除二收拾完毕的夏哲扬扯着走了。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黎冬挑完一袋青菜交给摊主上秤，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硬要帮他拿东西于是此刻手上提着排骨大蒜冬笋的夏哲扬。
　　“没什么，反正也无聊，就随便来看看。”夏哲扬轻描淡写地回答，“你经常帮家里买菜吧，看你这熟练的，不像我，韭菜都能当成葱。”
　　黎冬听了也没笑他，只说：“一开始我也不认识几个菜，买多了就熟练了。”
　　两人出了菜市场往小区走，一路上安静得很，黎冬是因为本来就没什么话说，夏哲扬是因为心里那对可恶的猫爪子，光顾着和它抗争了。路程不远，没多久就到了黎冬家楼下，把手里提着的菜都交给他，夏哲扬有些艰难地还是问出了口：“你家住哪里啊？”
　　黎冬说：“……就是这幢楼，30号楼303。”
　　“噢噢，”夏哲扬点头，“那你上去吧，明天见。”
　　黎冬提着菜走了，在电子门前回过头来，夏哲扬还是站在那儿，朝他挥挥手，于是他拿出钥匙开了门，也说了句拜拜。
　　慢慢地走着楼梯，慢慢想着。
　　——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邀请他来吃饭比较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