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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   每踏上一个台阶,就在心里默念一句我爱你。
      因为爱上不能去爱的人,那些本该说出来的话变得太沉重——沉重到不能言语,只能交给这山来承担……
      陈以勤仰头再看了看头顶上的南天门,感觉这段距离从一开始就没有被拉近过——真是讽刺。
      他抬手揉了揉快要僵掉的脖子,微微苦笑,回头看看身后气喘吁吁的孩子。“季程,还有多少级?”
      “呼……”季程吐出一口气,用袖子抹抹额头的汗——这个人……是人吗?从一开始就心不在焉地爬台阶、爬台阶、爬台阶,好像完全不觉得累一样——就连走惯了这山路的季程,也要咬牙缩短休息的时间才能勉强跟上他的速度。“大约还要走半个时辰。”
      “季程,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下?”陈以勤回望着他热气腾腾的红彤彤的脸微笑。
      “啊,你终于觉得累了吗?哈哈!”季程以为逮到了时机,又挺直了腰板不失时机地炫耀。
      “看来好像不需要嘛,”陈以勤笑了笑,“那继续走吧。”再度转身抬脚。
      季程憋足了一股劲“嗖——”地窜上几步挡在陈以勤前面把手臂一横,“大人,我错了,咱们歇歇吧!”他原是机灵的孩子,跟了这一路上已经渐渐学了乖,看来,还是老老实实听话为好。
      “季程,来给我讲讲这山上的故事。”陈以勤笑着把自己身上的棉袍解下来给季程裹上,拉他坐下。
      季程待要推辞,已被牢牢裹紧,明白推托也是没用,索性乖乖任他摆布。“嗯,那我给你讲讲五大夫松的故事。”
      “哦?”陈以勤轻声吟哦。
      “那是说,当年秦朝的皇帝前来封禅的时候,正巧遇到了雷雨——要知道,山上的雷雨是很大的——所有人都慌了,那可是皇帝啊!皇帝怎么能被雨淋呢?做皇帝就是要下雨的时候立刻就有一个人把镇子上最好的伞匠修的油纸伞举到他头上给他挡雨——可是那个时候镇子上最好的伞匠却因为没有好看的衣服穿没能跟来,于是大家都没有伞用。这下可坏了,大家心想,皇帝用不到最好的伞,一生气,就要杀人的头了!——皇帝用的刀也是镇子上手艺最好的铁匠打的,他只打给很少的人打。平时很多人自己用不起,却要莫名其妙地给那刀砍了脑袋,真是不划算……唉。结果就在秦朝的皇帝发脾气要杀人头的时候,有五棵松树忽然从地下冒出来,撑出像伞一样大的树冠,把所有人都遮在树下面,而且树叶全部是金子做的,闪闪发亮,把天都照得晴朗起来——秦朝的皇帝觉得他以前用的伞都没有这个好,于是很高兴,就没有杀人的头,还把这五棵松树封为大夫——大夫就是秦朝的一种大官。于是这里就有了五大夫松!”
      季程高兴地一口气说完,得意地看着陈以勤。
      “哦,原来是五棵松树,我还以为是用了五大夫这个官名。”陈以勤弯起嘴角,笑得很开心。
      “五大夫是什么官?”季程忍不住好奇地问。
      “以前在秦朝的时候,五大夫是一个官名,却不是五个大夫。”陈以勤把手搭在季程头顶,季程忽然觉得,好像自那掌心中涌出一股热气,从他头顶直钻进身体里来,让人很安心很舒服。他依稀知道大约自己讲的故事一定是有哪里不对的,却嘟起嘴,拿出孩子惯用的伎俩来,“不过这几棵松树却不是那个五大夫的官,而是五个大夫。只不过后来山上还是很多雷雨,其中几棵中了雷,后来慢慢枯死不见了。”
      “嗯,你是地主,你说了算。那一定就是这样的吧。”陈以勤笑着摸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不知想起了什么,露出一个悠远的微笑。
      季程想,这个人笑起来真是好看——他有那么多笑的方法,有的时候很温柔,有的时候很耍赖,有的时候很狡猾,有的时候很悲伤——可是每一种都这么好看。不过季程还是最喜欢看他听完故事时候的笑,那笑容这一路上就只出现了这么一次而已,不带任何杂质,只是因为开心,就笑了——虽然很难得,但是他这样笑的时候就像春风拂过大地,好像暖洋洋的太阳照过来,一切都变得温暖开朗了。季程这样想着,忍不住往他身边凑了凑。
      “季程,你觉得,皇帝该是什么样子的呢?”陈以勤慢悠悠地问道。
      “您怎么问我,大人您不是应该常常见得到皇帝么?”季程抬起头两颗眼珠滴溜溜地盯在陈以勤脸上打转。
      “嗯,不过我只见过一个皇帝,没有见过其他的皇帝。”陈以勤老实地摊开双手显示自己的无知。“那么多皇帝来这里封禅,我想应该还是你见识的多些。”
      “嗯,那当然!”经他这么一说,季程又来了劲头。“皇帝啊,都是长得很漂亮的,皇帝身边的人也都是长得很漂亮的;”他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向陈以勤看了看,“皇帝来封禅的时候,都带很多很好吃的酱牛肉,什么时候想吃了,就伸手指指自己的肚子,再指指自己的嘴巴,然后就有专门的人拿了银筷子夹了沾满五香粉送到他嘴里去——你知道吗,用银筷子,是因为怕有人会下毒——可是他们真笨,你想,酱牛肉这么好吃的东西,谁会舍得下毒呢?有机会偷偷地下毒还不如把肉都偷走藏起来自己吃!皇帝还有很多很多冰糖,都放在口袋里,走在路上想吃了就捏一块扔嘴巴里;他上山的时候一定有个手艺很好的裁缝跟在后面,这样衣服裤子即使被树枝勾破了也不要紧,裁缝马上就补好了,回去以后他娘也不会骂他,还会拉住他的衣服看——呀,这裁缝的手艺真好,针脚真匀称!——你知道皇帝的娘么,他们不管她叫娘,叫她太后……”
      季程越讲越高兴,他看着陈以勤,他听故事的时候又露出自己最喜欢的那种好看的笑容。在他小小的心里,皇帝可以随便吃他喜欢吃的东西,永远也不用担心没钱去买;可以随便在外面玩,刮坏了衣服也不用被娘骂——“总之,皇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最后,他终于得意洋洋地为自己的滔滔不绝下了一个结论。
      陈以勤好笑地他拉起来,“走吧,我们继续上山。”
      “好!”季程欢快地把棉袍还给陈以勤,“这种东西还是你披着比较好,我可不怕山风!”他精神抖擞地跑出几步,回过头来向陈以勤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开朗地笑。
      月亮又大又圆又亮,陈以勤看得分明,回给他一个浅浅的微笑,冲他向上摆摆手,示意继续前行。
      如果皇帝是这个样子当的,那倒是非常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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