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骨荧荧》不妥青山

2、第二章

　　“付明珠你去哪？”付老爷一把拽住女扮男装的女儿。
　　即使一身飒飒男装，也掩盖不住这个女孩脸上的明艳，她一双杏眼，小巧的鼻子，花瓣似的嘴唇都说明了她是个女孩子。
　　付明珠被逮住了，她皱着秀气的眉毛，撇着嘴角。
　　“换上男装想出去干什么？！”付老爷气呼呼地背着手，两撇小胡子一颤一颤的。
　　他家大业大，每天忙的事多了去了，偏偏这个女儿不叫他省心，天天闯祸！
　　“不告诉你！”付明珠扯下头上的帽子，转身就往她的闺房走去。
　　“你这丫头！”付老爷气得不行。
　　付明珠的小丫头也是一副小厮打扮，她好笑的向老爷拜了拜，便去追小姐了。
　　“小姐你等等我！”
　　“春水，你托我一下！”春水看着小姐，目瞪口呆：“小姐你还不死心啊，这是要爬墙出去啊。”
　　“少废话，快托我一下！”付明珠着急死了，马上就来不及了。
　　她身子娇小，挂在墙上有些可笑。
　　春水就不同了，她灵活着呢，一使劲就把她家小姐抬上去了。脚一蹬，自己也翻过墙去，四处看看无人，一跃下墙，护着她家小姐也跳了下来。
　　付明珠拍拍衣服，四下里看看，用手在嘴上做了缝住的手势：“春水你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吧？”
　　春水点头：“知道知道！我只听小姐的话！”
　　付明珠满意的点头，又把她脊背拍直：“春水你这么瑟缩干什么？你看见哪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向你这么猫着腰走路！”
　　春水点点头，她想小姐把自己想象成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而把她春水想成一个虎背熊腰的侍从。春水抿着嘴，努力投入角色中。
　　让付明珠冒着这么大险出来的就是京城一年一度规模最大的群英会。京城的青年才俊们会在这天晚上，聚在东湖岸上的百家酒楼里，作诗，弹琴，舞剑，总之一切风雅的事情都会发生。
　　每个姑娘都渴望在今晚遇到一位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
　　付明珠及笄以来是第一次来到群英会，她被人山人海给唬住了，站在桥上有些愣。
　　春水推她：“小姐发什么呆呢？咱们就去人最多的地儿就行，你看东边那……”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正好磕到桥上的柱子上。
　　春水啊啊呀的叫出声来，明珠接住她，关切的问没事吧。
　　明珠抬起头来有些生气，刚想问这人有没长眼，看到作案者的长相时，平时伶俐的嘴却大大张开说不出话来。
　　群英会上千般风流，竟不及面前这人万分之一。
　　朗日清风，命里无双。
　　对面的人一袭青衫，手拿一柄纸扇，纸扇上有个明珠坠子。他抱拳道歉，声音朗朗：“实在对不住，这桥上人太多，撞到这位小哥了。”他的眼睛看向春水。
　　春水揉着腰，摆摆手示意无碍。
　　旧桥百里，桥下全是船舫，船里的歌妓软软腻腻的歌声让人浮躁。但这个男人仿佛夏夜里的清风，吹得人清清凉凉，心神荡漾。
　　他摸着明珠坠子：“在下宋碧，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付明珠还是长大嘴，抖抖嗓子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春水笑着替她回答：“我家公子姓付，单字一个明字。”
　　宋碧城说，一定是自己惊吓到付公子了，提议到他朋友的酒楼里坐一下，喝杯茶水压压惊。
　　付明珠没想到，宋碧朋友的酒楼竟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林里院。
　　此时林里院里楼上楼下全是京城有名的公子哥，他们正在比试琴技。宋碧在二楼有个雅座，最好的位置看楼下的比试。
　　付明珠尽力让自己的平静下来，反倒春水安然若素，偷偷地拿起桌上精致的糕点开始吃起来。
　　付明珠看到咳咳提醒她，注意形象。
　　春水只好把糕点放回去，小姐说的话她向来最听了。
　　宋碧指了指楼下正在弹琴的青年：“白家的二少爷，今天能得状元。”
　　付明珠不敢瞅他，闻言屏神听了一阵，低下头笑了笑。
　　宋碧给她续茶：“付公子为何发笑？”
　　付明珠抬眼，一双眼里盛了万种风情：“好虽好，榜眼还是有可能。”
　　宋碧挑眉：“何出此言？”
　　付明珠摇头不语，还是春水替自家小姐解释：“我家公子在，谁敢称第一等？”
　　她的声音高了些，楼下有很多人闻言往上看。
　　白露秋收势，也朗声笑道：“这么大口气，烦请哪家公子下来一试高下！”
　　付明珠红了脸，埋怨的看了看春水。春水吐吐舌，低下头。
　　付明珠探头：“小厮狂言，白公子无需当真。”
　　她眉目艳丽，惊诧了楼下一干人等，心中不免一动。
　　白露秋：“兄台不必谦虚，是真是假下来一试便知。”下面的其他人也叫嚷着让她下去。
　　付明珠扭不过，只好下楼抚琴。
　　春水要跟着下去，宋碧拍拍她的肩：“你留在这吃点心吧，我下去看看。”
　　春水有些搞不懂，但还是没下去，乖乖的留在了二楼。
　　白露秋琴技京城一流，但听到付明珠的琴声，还是自愧不如。琴声袅袅，还夹杂这凌冽之音，有风情有风骨。
　　一曲终了，众人纷纷鼓掌。付明珠赧首，站起身来不自然的拍拍衣服。
　　宋碧此时拍手走了出来：“付公子果然第一等人物。”众人见到宋碧更是差异，世间竟有如此风流俊俏人物？又转头看看明显男扮女装的付明珠，心中了然一二，果然天作璧人。
　　本该属于白露秋的风头全被宋碧和付明珠抢去，他倒也不恼，拉着二人开始畅聊。三人越聊越投机，直至楼里楼外的人渐渐散去，夜渐渐深。
　　春水看着窗外的湖水打了个哈欠。
　　道别时，付明珠看着宋碧依依不舍。白露秋看着付明珠眉目含情。
　　春水鬼灵精一眼看透自家小姐的心思。
　　白露秋显然比宋碧对付明珠更上心些，拉着付明珠又说了些话。春水在三米开外背着手站着，突然觉得手里被塞了包东西。
　　回头一看，宋碧摇着扇子正冲她笑：“拿了一些小点心，你饿了可以吃。”春水糊里糊涂的道谢，忽然又听到宋碧说了个名字，她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宋碧城摆手：“没事。”
　　他到底说的什么？春水晚上做梦的时候，梦见一大片桃林，宋碧还是那么一袭青衫，温和如春风，嘴里好像在说着一个名字。说的什么？梦里的春水追问。
　　一问春水就醒了。她晃晃脑袋，提醒自己，醒醒吧，春水，你一个小奴婢，怎么能梦那种人物呢？
　　付明珠被罚了一个月禁足。
　　一个月后，付家突然来了个女道士，她自称姓龙，对付老爷说：“你家明珠非等闲之人，乃是天上仙子转世，千万不要多加干涉她的事。”
　　还给了批语：“明珠华华，肌骨荧荧。”
　　付老爷嘴上说不信：“简直狗屁不通。”但对女儿的看管却是松了很多，至少能让春水溜出门给宋碧送信了。
　　宋碧把她约到湖边。楼上的歌声缥缈，夜里的东湖水波光粼粼映着月光。
　　“这一个月过得还好吗？”宋碧城接过信没立刻看，反倒没头没脑的问起了春水的情况。
　　春水换回了女装，穿了件杏黄色的外衫，容貌清秀，只有眼睛格外有神。
　　“承宋公子挂念，我和小姐一切安好。” 春水想了想，“几天前有个女道士，给我小姐算是天仙下凡，说今年能得大姻缘，公子你看呢？”
　　宋碧笑笑：“应该是准的。”
　　春水心里了然，看来这宋公子确实对自家小姐有意思。
　　宋碧问：“春水看呢？”
　　“自然是准的，我家小姐貌若天仙，还不是天仙转世吗？”
　　“好好的天上仙子为什么会下凡呢？”
　　春水被他难住，答不上来。
　　宋碧说：“我给春水讲个故事吧。”
　　他讲的故事十分简单，说天上有个上仙，十分花心。他有一天得到一颗夜明珠，夜明珠吸收了他的仙气后，竟然幻化成形。小夜明珠爱慕上仙，有天表露了心迹，那位上仙不仅不再理她，还竟然狠心将她送给了别人，那颗夜明珠最后渐渐失去了光亮被遣回东海了。许多年后，上仙赴龙女的寿宴，却是那个小夜明珠替他挡了一劫，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
　　他讲的不是很精彩，春水却流了眼泪。
　　宋碧细心温柔地递给她手帕：“怎么哭了？”
　　春水擦擦眼泪：“只是觉得这颗夜明珠太可怜了。她一定是太思念那位养育她的上仙，才渐渐失去光彩的。”
　　宋碧看向远方，有些失神：“是吗？”
　　“那位上仙为什么要把她送人呢？”春水不明白。
　　“那个上仙也不知道吧，可能是在害怕自己突然有了真心。”
　　“上仙害怕什么呢？那颗夜明珠也一定真心待他啊。”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他为什么会觉得害怕呢？”
　　“上仙也很可怜。”
　　宋碧说：“春水你真是好心，居然可怜他。”
　　“为什么不呢？那位上仙一定很遗憾，三千年的好时光都被浪掷了。”春水的语气很遗憾，仿佛自己就是那位上仙。她看向向宋碧，“然后呢？夜明珠复生了吗？”
　　“那个上仙为她修得人格，可以生而为人，世世轮回。”
　　“世世轮回，想必那个夜明珠小仙子也不会记得那个上仙了吧，这样也好，可以不再伤心。”
　　“是啊。”宋碧袖手而立，风吹过他的发梢。
　　春水看着他的侧脸，一时间觉得宋碧很哀伤。这种哀伤已经不是用眼泪来表现了，它表现在宋碧的眉间，嘴角，手心，表现在他的一丝一缕上。
　　“宋公子知道那颗小夜明珠叫什么吗？”
　　宋碧略惊诧的看向春水：“春水想知道她的名字吗？”他的手轻轻抚摸春水的头发，语气里是说不尽的珍重与激动：“她叫荧荧，上仙给她起的。”
　　春水尴尬的躲开宋碧的手，眼神不自在看向别处。宋碧的手仿佛有神力，让春水觉得有些头晕脚轻。
　　宋碧声音低沉缥缈。
　　“因为她第一次化形时，肌骨荧荧，照亮了身后延绵万里的昆仑雪山。”
　　他把手里的明珠坠子塞到春水手里。
　　“你离开的时候大家都送你礼物了，只有我没有，我一直觉得很抱歉。”
　　春水听不懂，但她听出来了，宋公子口中的“你”一定不是她春水。
　　春水把珠子还给宋碧城：“奴婢万万不能收公子礼物的。”她有些失措，“公子是不是把春水当做别人了？”
　　宋碧收下珠子，眼中深沉：“是我失礼了。”
　　宋碧送春水回去，他们沿着湖边走，夜色暗沉，两人神色不明，却十分和谐。夏风渐凉，石板路上飘起了雨。宋碧撑起伞，把春水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春水深吸一口气，她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夏夜的味道。有身边的人的香气和雨的湿润气息。
　　她希望这条回家的路长些，再长些。
　　“宋公子讲的故事很有趣。”
　　“多谢。”
　　春水还想着那个故事。她脑袋想着东西，脚下就不灵光，忽然踩着石子跌倒，幸好宋碧城眼疾手快扶住她。
　　宋碧手臂有力气定神闲，一手扶住她，另一只手还帮她扶正了头上的发簪。
　　春水连连道谢，他宽阔温暖的怀抱，让她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
　　宋碧嘴角扬起，回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无事，你以前也这样的。”
　　春水不傻，她相信机缘，信天信命。但她更知道自己，真是天上的仙人，怎么会为了她破云涉水到人间呢？
　　宋碧送她到付府的后门口，春水打开门，一只脚已经迈了进去，还是没忍住回头说：“公子费尽心机，却认错了人。”
　　宋碧举着伞，颀长的身影在雨中挺拔，声音缥缈仿佛在自天际：“不会认错的。”他顿了顿庄重地道：“荧荧，等我回来。”
　　付明珠问怎么送了那么久，春水说，宋公子问了小姐的近况。
　　明珠脸红了一下，看到春水头上的发簪时，露出了异样的神色：“春水，你的发赞上何时镶了颗明珠？”
　　春水惊诧的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指尖所触圆润温暖，脑海里浮现出宋碧的笑容。
　　“奴婢也不知道。”
　　付明珠看着她的发簪许久，脸上的微笑散去，语气也变得冷冷的：“行了，你下去吧。”
　　春水知道小姐生气了，她把头上的簪子拿下来，放在手里仔细端详。簪子顶上的小明珠浑圆饱满，在月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可是，再怎么耀眼，也敌不过那人的一笑吧。
　　她回想起那人的话，她不是荧荧，但她愿意等他。
　　一年后。
　　付家的千金要出嫁是新年的大事，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白家的聘礼多么的丰厚。林里院里有一两个人谈起了一年前惊鸿一现的宋公子，不免摇头感慨，若不是那位突然消失，如今美人不知何处了。
　　付家上上下下忙的不可开交，偏偏付明珠的贴身丫鬟春水生了重病，已经躺了三个多月了，老爷怕她传染给其他人就把她放到了东边偏僻的院子里。
　　小姐日日忙着绣嫁妆，也没有去看过她。付府的人一时间遗忘了那个机灵的小丫头。
　　有一天，给春水送饭的丫鬟慌慌张张跑到付明珠跟前：“小，小姐，春水她，她好像发疯了。”
　　付明珠放下手下的女红，皱眉许久，才拍拍衣服站起来：“带我去看看春水吧。”
　　推开房门，明珠被屋里慢慢的草药味呛到了，小丫鬟替她顺气。她四处环顾，在窗边找到了春水。
　　明珠心里惊了一下：才三个多月，春水竟然消瘦了这么多？现在完全像个纸片人了。
　　春水听到声音，虚弱的往这边看一下，待看清了来人动了动嘴说：“小姐多担待吧，不能行礼了，今天的力气全花在从床上到这里了。”
　　付明珠紧闭着嘴，手绢掩着鼻子，缓缓地走向春水。
　　她问：“都这副样子了还要到窗边看什么呢？”
　　春水的脸上没了肉，脸色惨白，唯一灵络的只有那双眼睛了。她转转眼珠，看向天空：“看宋公子何时来接我。”
　　送饭的小丫鬟这时上前在明珠耳边低声说：“今日听到春水自言自语说什么宋公子会来接她的话。”
　　付明珠狠狠地看向春水，这个疯女人胡说八道什么呢！那日她看到春水头上的明珠时就觉怪异，第二日偷溜出去看宋公子时，却发现宋公子不告而别，没留下踪迹。
　　她怀疑是春水捣的鬼，晚上与父亲说话时，有意无意地说了春水出主意带她出去玩的话，结果付老爷怒火中烧，当即罚了春水十大板，在院子里跪了一晚上。从那时起，春水的身体就开始越来越弱，直至三个月前竟到了起不来床的地步。
　　而明珠却再也没在京城看到过宋碧，林里院的伙计只给了她一把宋碧城留下的纸扇，上面写着“本位天上仙，为卿赴人间。”
　　伙计说：“宋公子叫我把这把扇子交给春水姑娘。”
　　明珠把那把纸扇好好地收在盒子里，第二天却不翼而飞。
　　一年里，白露秋上门求了三次婚，她最后终于点了头。得不到仰慕的人，也不能为他耗尽一生吧。
　　她不像春水这个傻女人，现在还在做着宋碧回来的美梦。
　　看着春水这幅恹恹的样子，她猜测春水也活不长了，想到这里竟有点于心不忍，毕竟两人几乎一起长大，以前的春水总是尽心尽力的服侍她。
　　她又靠近了些，语气软了几分：“春水你只要答应我把那把扇子交给我，我就替你请京城最好的大夫。”
　　春水索性闭上了眼睛，一个字也不愿多说的样子。
　　付明珠甩袖，愤愤离去。
　　小丫鬟赶紧追出去，出门前瞥了一眼靠在窗边的春水，她不明白那么机灵的春水怎么会为了一个只见了两面的人傻等呢？
　　小丫鬟对春水知道得很多，她听说春水以前不叫春水，是一个算命先生说春水原先的名字太硬，克着小姐的命途，他向老爷说把春水的名字给小姐，可以保障小姐一生顺风顺水。
　　春水，原先是叫明珠的。
　　是明珠华华，肌骨荧荧的那个明珠。
　　婚礼何其盛大，白付两家联姻，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浩浩荡荡，光酒席就摆了上百桌。
　　付家张灯结彩，到处都是红色，喜气洋洋。
　　付明珠不知怎么想的，让大夫给春水灌了一副可以回光返照的药，竟让她好似病愈。付明珠给春水穿上一身红装，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的好春水，让你看看你和我的差距，醒醒梦。”
　　春水轻笑不语，她身上丢失已久的力气仿佛回来，纵然知道是回光返照，心里也是高兴地，随她怎么说。
　　一对新人拜天地，父母高堂做台前。
　　“一拜天地！”
　　好好的天气，忽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树叶被刮得哗哗作响。众人纷纷惊恐地看向外面。
　　付老爷皱眉，提醒着赶紧拜堂。
　　“二拜高堂！”
　　风雨大作，珠子大的雨点砸在地上，白昼仿佛黑夜，一道红色闪电劈下。大家人心惶惶，交头接耳说着新人结合触犯天意了。
　　付明珠心中不安的厉害，听到人们的议论更是烦躁，余光瞥见身旁的春水正神色恍惚的往外走。她一把扯下盖头，不顾母亲的阻拦，冲春水大喊：“你给我站住！”
　　春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晃晃悠悠的往外走，苍白的脸色实在吓人。大家神色各异，却是为她让开了一条道。
　　大雨淋透了春水身上的红衣，身影显得更加单薄，发丝粘在脸上，异常狼狈。
　　屋子里的人都在看着她，忽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春水慢慢发起了光，逐渐耀眼，红衣下的躯体正在散发着光芒，成为了雨夜里唯一的光亮。这光芒耀眼程度不输日月，天地乾坤中，似乎唯有这一束光普照众人。
　　众人目瞪口呆，付明珠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春水。此刻的春水不再是那个她可打可骂的丫鬟了，她想起那个神婆给她的批语：“明珠华华，肌骨荧荧。”
　　远处渐渐出现了一个身影，一袭青衫，他手持七十二骨紫竹伞，背对着千山万水缓缓而来。
　　努力睁大眼睛，看清了来人的长相，春水终于力气耗尽似的慢慢倒了下去。
　　她觉得是梦，临死前，她惊讶地看见自己开始发起光，还就着自己的光看清了心心念念等待的人。
　　浮生梦，梦不满。
　　来人步履稳健，跨步过来一把接住她，搂在怀里，手里的伞为她遮住风雨。
　　春水费力地睁开眼睛，断断续续的说：“公子……没有骗……春水。”
　　春水想这是公子，是这样的气息，带着夏夜的花香和雨的湿润的气息。这个人在这一年里的每一夜都夹杂着这样的气息入她梦来。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公子真的回来了，他没有骗我。
　　宋碧更加搂紧她，低头吻她光洁的额头：“抱歉荧荧，我来晚了。”
　　宋碧到来后，雨霁天青，艳阳当头，春水身上的光也渐渐消散，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倒在宋碧的怀里，不知是生是死。
　　付明珠呆呆的看着搂着春水的宋碧，眼神不甘，嘴巴张了张，最后又闭上了。
　　白露秋看着身边的新婚妻子，又看了看宋碧与春水，语气里不屑：“那二位都是天上仙，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付明珠任命般的闭上眼睛，原来痴心妄想的从来不是春水。
　　春水原来真的是天上的神仙，肌骨荧荧，恍若明珠。
　　原来真的和那个人有着九生九世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