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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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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十一皇叔回来了,正在外头等着见您呢?”
太后先是一楞,问道:“哦,不是在闽南阅兵了吗?眼下是春季,正忙的当口,怎么回来了?”
“回母后,边关战事吃紧,年年发下的军饷好比打了水漂,一开春,领兵大元帅关英便又发来急报称粮饷告急,儿臣便召了皇叔从闽南赶回来协助办理此事”
“嗯,你十一皇叔人虽散漫些,但还是有些才干的,你父皇在世时便常夸道这个亲弟弟是他最为信任与倚重的,要不是生性自由……”
她忽觉多言,咳了一声,道:“哀家今儿也有些乏了,你唤他明日未时再来,延清丫头与宋驸马明儿也一道来了,咱们便在御花园翡翠亭中聚上一聚,轻装简便的,岂不自在”
“儿臣遵命”皇上转身欲走
“回来”太后喊住皇上
“明日别带上旁的三妃六嫔,浓妆艳抹的,闻见味儿就败了兴致” 太后皱眉道
“是,母后”皇上一边应着,一边却将眼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了小姐身上
太后慈爱的看向小姐;“就让傅昭仪陪同吧!哀家记得宋驸马与傅昭仪还是一衣带水的表亲呢,在翠微居两年,许久未见了吧?此次当是友亲相聚也好”
小姐闻言一惊,忙跪倒:“回太后,臣妾深觉不妥,此乃皇室家宴,臣妾不过区区一个昭仪,位列三妃六嫔之下,只怕惹人非议不说,更会让太后招上偏护之名”
宫规如山;不论官家小姐或外族远嫁来的公主,只要是入了宫,外戚男眷便不得与内妃随意相见,更不得私相授受,轻者打入冷宫,重者连累家人,祸可充军。
所谓“一如宫门深似海”,除了内宫中女人间的争斗,更有这强横无理的规矩横亘于前
“无妨,不过是家宴罢了,哪里来那么些烦琐的规矩,有皇上与哀家在,谁敢乱嚼舌根?”太后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小姐陪去了
宋砚,可是小姐心里的一道伤疤,深不见底,可是,一扎就会出血,明日,不知谁是那根针了?
见小姐低头不语,太后便道:“莫非傅昭仪不愿陪皇上或哀家一道赏玩?才一心推辞”
太后只当她对皇上心结未了,对翠微居两年清苦记恨在心
“臣妾不敢,臣妾遵命”小姐的声音就像易碎的琉璃
皇上看着小姐的那道眼光就像一块水晶,玄幻而又让人迷离,有情抑或无情,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罢
四月天空别样清蓝,漂浮的白云犹如硕大的白梅,一朵一朵,我只盼连成一片温暖棉絮,补小姐的碎心
御花园,奇花异草,争相斗艳,正中的翡翠亭,因亭正中那张天然翡翠制成的圆桌而得名,上头摆满了各色瓜果,精菜酒茗,一应俱全,偌大的御花园里只有几个随侍的太监宫女,有种突兀的安静
皇上一身金丝绣的五爪金龙黄色锦袍,站在姹紫嫣红中,更凸显不一般的君主气势
穿蝴蝶团舞松黄衣衫,头上仅一枚珠钗的延清公主,那珠钗乃是颗颗圆润的夜明珠串成,虽然简单,却有简洁的贵气,她的腹部尚瞧不出什么变化,正甜蜜的偎在一身绛蓝衣袍的宋砚身边
宋砚已微微发福,但依旧是笑容轻浅,温和如玉的文人模样
我不禁看向小姐,只见她脸色如常,平静的让我怀疑她是否整宿未眠,练习今日的相见?
她向宋砚致礼时,微颔首,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盈盈中却让我觉得许多心酸
“有身子的人还这么不知轻重,快起来,让哀家好好看看”太后一脸喜色的扶起欲行礼的延清公主
她一脸娇羞的望向宋砚,宋砚唇边泛起温柔的笑意,夫妻对眸,不胜深情
这样的场景,也该在小姐的预想之中罢?
毕竟宋砚只是她少女时节的一帘幽梦而已,如今心中人已佳人在怀,不心冷又如何?
几人随太后与皇上先后落座,我与铃兰站在太后身后,太后左右分别坐着皇上与小姐
皇上的眼神有时会落在小姐脸上,但只是一瞬,垂首的小姐不会看到,轻拥娇妻的宋砚不会看到
我却看得真切,那是一种疑惑而又带着探究的目光,仿佛看到一块突焕奇彩的美玉般不相信又被光彩所震撼的神色,就像那日从琴太妃那里出来时,皇上眼中那道奇异的光
皇上,会是小姐心里的归宿吗?
我在心底轻问,却又暗责自己的多想,于名于份,小姐已经是皇上的妻子了,不是吗?
太后便问延清公主近日吃了什么,身子觉着如何?太医怎么说?一一问了个详尽
延清公主一一笑着回答
因看见一边不语的小姐,她笑道:“傅昭仪,怎么一直不说话啊?是不是皇上哥哥在此,你怕他”
小姐仓皇的抬起头,轻回道:“不是,臣妾见公主与太后聊得正欢,未敢打扰”
“怎么会呢?傅昭仪也入宫好些年了,这么些妖妖娆娆的妃子里头,我可最中意你!可惜我出宫早,不然咱们必定早是好姐妹了!”
她笑着看向宋砚:“我早跟驸马说了,傅昭仪若能早日为皇上哥哥产下龙儿,为皇室添根,这才是一大喜事呢?”
她笑着拉过小姐的手,说道:“傅昭仪,延清还指望着我的孩子出生后能有个玩伴呢?”
小姐不自觉的涨红了脸,轻抽回手
说实话,延清公主虽然出生娇贵,但是并不惹人讨厌,除了快人快语些,还算是个可爱的女子
延清公主见小姐低下了头,便朝皇上调皮笑道:“皇上哥哥,你也要努力啊”
皇上顿觉赧然,轻咳一声,正色喝道:“都快为人之母了,还这么不分大小”
太后却道:“哀家倒觉得清丫头说的没错,傅昭仪挤在慈宁宫也不是回事儿,也不象样,延禧宫不是还空着吗?明儿就搬过去,哀家知道韩贵妃这几日身子不爽,皇上你就宿在延禧宫罢”
我忽然明白了,这是太后与延清公主合演的一出戏,只为了让皇上松口
皇上看了小姐一眼,忽然一笑,道:“也好”
太后与延清公主迅速交换了满意的眼神
“哎呀,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幸亏还有十一皇弟一起,不然姐姐又该落我个无时无辰的罪名了”
琴太妃人未至先闻声,爽利的笑声震得落英缤纷,那几片落叶随着风旋了几圈,便轻轻坠地,无声无息
琴太妃迟到,也是这安排中的一步罢,呵呵,太后还真是费劲心思呢
一阵风飘过,忽然带来青草清香,空气中带着春季特有的轻甜,还夹杂着微微的龙涎香
在我深吸口气的工夫,一袭青衣,玉冠束发的年轻男子已经来至眼前
他的五官不是那种突兀的英气逼人,明亮的眸子却灿若繁星,微薄的嘴角勾起一丝慵懒的笑意
繁花似锦中却映出他眼中如天空般蔚蓝的气息,那种味道,叫自由
可是,这种感觉为何会让我觉得莫名的熟悉?按理说,我不该见过他的
“臣弟给皇嫂请安”他并未察觉我的注视,一捋衣摆,便行礼道
他就是皇上的十一皇叔,居然这么年轻?
“快起来,多久未见了,闽南那边待得可好?”太后笑问道
“回皇嫂,尚好!只是夏日蚊子多了些,咬得我满头包,旁人只当我天天拿自己练针灸之术的”他轻松调笑
延清公主早站起来,笑道:“十一皇叔还是这般有趣,闽南那边的姑娘如何?没有给清儿找来澈王妃吗?”
他掀眉一笑,道:“听说你都有喜啦,不知是谁这么倒霉摊上你这么个惹祸精做娘?”
延清公主嘤咛一声钻入宋砚怀中,满面娇羞,却仍嗔道:“母后,您看呀?他年纪一大把了还不找个妻子,竟拿儿臣取笑逗乐子”
他潇洒的坐下,大声道:“驸马,这两年也难为你啦,你可要好好管住这个丫头啊”
宋砚微微一笑,恭敬道:“臣自当万分小心”
延清公主却捶他一拳,轻笑道:“皇叔在取笑我呢,你这个书呆子,竟还跟着他瞎掺合”
宋砚轻拉了她的手,温文笑道:“我知道,不过也是实话,往后要小心才是”
……
说话间十一王爷的目光已转到了小姐身上
“这位……?”我发觉他仿佛生来就是带着笑的,说话时总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臣妾傅昭仪,见过十一王爷”小姐站起来微微一躬,那流云袖随风飘起,有隐隐的苏香
他笑道:“不必多礼,傅昭仪果然丽质天成,气质不俗啊”
一边又像皇上举杯道:“皇上好福气”
皇上只轻举瓷盏,与他对饮了一杯,一直微皱的眉头竟也抑制不住舒展了开去
太后笑问道:“君澈啊,你打算何时才成亲呢?哀家可等喝你的喜酒很久了”
原来他叫君澈,项君澈,如果皇上是清冷之月,宋砚是皎洁温玉,那他则是山野清风了
他轻笑道:“缘分未到啊,皇嫂不必操心了”
风一样的男子,又怎么肯为一个女子停住脚步呢?
……
说话间天色忽然暗了下来,天上的乌云团团的聚在一起,眼看风雨欲来
“哎呀,要变天了,来人啊,快去拿雨具,再叫敬事房抬两顶轿子过来”琴太妃喊道
侯着的两个太监立马答应着跑开了去
一边又说:“天也不早了,姐姐,我看今儿就散了罢,清儿,要好好保重身子,啊?”
……
狂风大作,雷声鸣鸣,豆大的雨珠说下就下
不大的翡翠亭顿时拥挤了起来,一阵风袭来,小姐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忙把带来的披风给她披上,铃兰也将一件羽丝氅子给太后拥上
那项君澈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如风的黑眸带着熟悉的笑意,我低下头,站略远些
小姐却拉住我,“风裹着雨往里头钻呢,怎么还往外跑?”
我只得稍移几步,站在一旁,却搁不住他更加仔细的打量
“看什么看?”我不禁怒望向他,他眉梢的笑却蔓延的更肆意,好似很开心逗起了我的怒气一样
幸好几个太监抬着轿子过来了,我与铃兰去接了雨具来
延清与宋砚上了轿子,那可恶的项君澈也上了顶轿子,我正替小姐系雨蓬
他站起,经过我的身边,忽然低下头轻在我耳边带过几字,很轻,却足够让我听清
风裹带着花瓣落下,我听见了那么美的一场花雨,还有熟悉的一声“姑娘”
雨中他的身影依旧俊挺,两年前那个郁闷的午后,懒散的男子,沐浴在阳光中,喊了我一声“姑娘”
那带着笑意的声音,我不会忘记,那种熟悉的感觉怪不得始终萦绕心头
后宫的消息就是比别的地方传的快
第二天早上,苏妃便袅袅婷婷的来到了慈宁宫
“听说姐姐今日就要搬到延禧宫去了,妹妹我特来看看,有什么可帮的上忙的?”她的语气尽管平和,但任谁都听的出她话里的波涛汹涌
我和铃兰收拾着包袱,太后那里又派了几个宫女过来帮忙整理
“不必了,臣妾不敢劳烦贵妃操心”小姐并未展颜,眉头还略微皱着
我知道,这并不是她的本意,翠微居如何?延禧宫又怎样?都不是她想要的
苏妃眼里掠过转瞬即逝的阴狠,但快的让人以为是幻觉
“姐姐,延禧宫离慈宁宫近的很,离妹妹住的怀阳宫也不远,姐姐可别只顾着亲近太后而嫌弃小妹,不肯来妹妹这儿闲叙啊?”
小姐脸上飘起淡淡的笑:“有空便会来走走的,贵妃娘娘别嫌叨扰就成”
“哎,那成,那我就先走了”苏妃离去,临走前恨恨的看了一眼小姐头上那枚紫金钗
这紫金钗本是太后之物,昨夜回来后将小姐叫去说了许久的话,今晨便将这赏给了小姐
紫金夺目,虽耀眼无比,却引得无数艳羡与忌妒,戴在小姐头上好比千斤重担
延禧宫没有昭阳宫的恢弘庞大,也没有慈宁宫的庄严肃穆,却也是别具一格的装饰精致
收拾完毕,不过才正午,便有几个太监与宫女送了午膳过来
鲜浓的排骨冬瓜汤,红红的酱烧蹄膀,干净喷香的什锦三丁,还有一碟蛋黄粟米糕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我咽了咽口水,说道:“娘娘,请用膳罢”
小姐却皱了皱眉,道:“我没胃口,待会儿再吃”
那名送膳来的小太监忙跪道:“娘娘,这是太后亲自吩咐御厨做的,要是娘娘不觉着合胃口,这只怕。。。”
小姐看他一眼,叹口气,便拿起筷子挟了一粒玉米丁放在嘴里,随后道:“放心了罢!十分合胃口,绿衣,给小公公拿赏”
我取出一锭碎银子给了这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太监
他忙磕头谢恩道:“奴才小葛子谢昭仪娘娘赏”
“嗯,去罢!膳盒待会儿我用完了,叫人送过去”
“不必了,娘娘,奴才待会儿得空过来拿就是了”他机灵的回道
那名叫小葛子的小太监走后,小姐却没动过一筷子
“小姐,怎么不吃啊?忙了一上午也该饿了罢!”
“你和铃兰也忙了一上午了,你们两个吃吧!吃不了的找个没人的地方倒了,省得御膳房为难”
她的眼睛看着窗外那株广玉兰,洁白的花骨朵上飘着清新的气息
一个细长脸的太监进来,满面笑容的施礼后道:“给昭仪娘娘道喜啦!皇上有旨,今夜停宿延禧宫”
小姐并未看他一眼,他便接着说道:“皇上大约戌时三刻就到,请娘娘先行准备一下”
小姐这才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应道:“知道了,公公辛苦了!铃兰”
铃兰便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了他,他拿在手里略掂了掂,塞进了袖禳,笑着跪倒谢恩
“绿衣,几时了?”这是从那个太监走后,小姐问的第三次了
我暗地叹气,回道:“申时了”
“很快就夜了啊”她低低的叹气,浅浅的吐息拂起了耳鬓边的发丝
窗前那株广玉兰也低了头,昏暗的余霞照的花骨朵隐隐的发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