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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见我空手回来,小姐只叹了一口气,不曾问什么
      我知道她什么都明白,宫中的世态炎凉不过现在才开始

      御花园虽说逛了无数次,可好过一天到晚的闲坐
      姹紫嫣红,也许是看的人多了,花开得特别娇艳
      昭阳宫虽然大,却显得更加空旷,到处透着清冷和寂寞

      远远的,就听见空气中飘来隐隐的娇笑声
      那个亭子,原来已经坐了两个人
      一个男人,穿着明黄色的衣服,是皇上
      一个着烟黄色衣裳的女子笑得比春花更妩媚
      他们正紧凑的说着什么,那个女子笑着缩进皇上的怀里

      小姐转身欲走,不想一个女子快速的跑了过来
      “奴婢见过傅贵妃”是荔珠
      她不认得深入简出的小姐,却认得我
      小姐一惊,看了看我和铃兰,道:“起来罢”

      只见那边那个女子对皇上说了些什么
      便有一个太监快走过来,恭敬道:“皇上有请傅贵妃过去叙话”
      小姐脸色一黯,回道:“是”

      “臣妾见过皇上”
      “奴婢见过皇上,见过苏妃娘娘”
      那个女子看见小姐时,眼中扫过一阵不易察觉的嫉妒和阴霾
      任她如花美貌,怎比得上小姐的高贵脱俗

      皇上却只是淡淡的,并不多看小姐
      “傅贵妃,坐”
      早有太监搬了一条檀香木椅过来,放在皇上旁边
      “谢皇上”
      小姐也只是低着头,并不看皇上

      苏妃笑道:“早听说傅贵妃人才出众,是闻名京师的大家闺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小姐只浅浅一笑:“苏妃过奖” 便没了后话
      气氛顿时变的有些尴尬

      苏妃只得朝向皇上,笑道:“皇上,臣妾见傅贵妃便觉得投缘,往后臣妾便与她姐妹相称可好,皇上不在的时候,臣妾没人说话,怪闷的”
      皇上略皱了皱眉,看了小姐一眼,并未说话
      苏妃便笑道:“傅贵妃,您看可好?您比我早入宫,我叫您一声姐姐,如何?”
      小姐微笑道:“苏妃客气了”
      她便笑道:“姐姐,您这可就算是答应了,往后妹妹要常往昭阳宫跑,姐姐可别嫌烦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不经意间却对上荔珠充满敌意的目光
      恐怕是来者不善,主仆都不是省油的灯
      一场戏,随着小姐的头痛而落幕

      “小姐,那个苏妃恐怕不怀好意,您要小心啊”回昭阳宫后,铃兰便提醒道
      小姐拔下玉簪,一头青丝飘散垂至白玉般的颈脖,我拿黄杨木梳一缕一缕的轻梳
      她听到铃兰的提醒,笑道:“我这里还有什么可图的?皇上的宠爱从来就不曾落到我这里,整个后宫只看她独占君宠,大好前程指日可待,要说我还有什么的话,只剩下你们两个和这虚有其表的昭阳宫了,我小心什么?”
      她的语气不带一丝妒忌,只有幽暗的冷静

      只怕苏妃图的就是这个外荣内冷却又代表权势的昭阳宫
      小姐看出我的心思,道:“若她真有一天要搬进来,我也会安静的离开,反正离不了宫里的,好歹还会有我们住的地方”
      她抬头看看四周的雕梁画栋,幽凉道:“虚华在外,换了一处不见得不好”
      这么久的冷落和默默隐忍的情痛让她心性越发恬淡,她的心,恐怕已经在宋砚成为驸马的那天就已经死去

      可就是这样,我的心为何还是替她痛着?
      傅云裳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自小习《女戒》、〈女儿经〉
      她已经习惯为家人思考,为身边的人着想,却从来没为她自己谋求过什么
      这样的傅云裳,已经没有在乎的东西,还会在意别人对她有什么图谋吗?

      苏妃还真是说到做到,说了认姐妹的第二天就上门来了
      “姐姐的头痛可好些了?”她的笑容就好象与小姐认识了千百年一般
      小姐淡然道:“多谢苏妃娘娘挂念,好些了”
      “哎呀,姐姐怎么如此见外,不嫌弃叫我一声妹妹就是了,姐姐原比我入宫早些,又深得太后娘娘的喜爱,莫不是见我身份低微,不肯与我来往不是?”
      小姐对于这样的指控,无从答话,只略微一笑
      铃兰忙说道:“苏妃娘娘哪里的话,贵妃只近日身体不适,怕苏妃娘娘常来常往,沾染了污气,皇上又是常驻怀阳宫的,若是苏妃娘娘的千金之躯感染了病症或再不慎传给了皇上,只怕我们娘娘于心不安,请苏妃娘娘莫要见怪”
      果然见多了人情世故,说起话来滴水不漏,好个细致的铃兰姐姐

      小姐看了铃兰一眼,故意嗔道:“没规矩的丫头,苏妃娘娘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儿”
      铃兰叩道:“奴婢多嘴,还请娘娘恕罪”
      苏妃的脸不自然的僵了一下,笑道:“昭阳宫果然与众不同,连丫头都出落的伶牙俐齿,可见贵妃娘娘教导有方”
      小姐笑道:“不过贫嘴贫舌惯了的,苏妃请勿见怪,不过她适才说的正是我想的,最近我身子越见不爽,只怕将病气过给娘娘,到时连累了皇上,惹的谁都不安就是我的过错了”
      说着,用手帕掩嘴,忍不住咳了起来
      苏妃果然有些害怕,脸上却还装出笑脸:“既然不便来往,那妹妹就不打扰了,我那里还有几副止咳的好方子,待会儿我叫丫头送来,姐姐好生安养,好了妹妹再来看您”
      小姐一边喘着一边说道:“恕我不能远送,苏妃娘娘好走”
      一边又叫过两个宫女,“送苏妃娘娘出去”
      总有一段时间可以清净了

      她们走后,我便夸道:“铃兰姐姐说话好厉害啊”
      铃兰只轻轻一笑:“宫里这些场面话可不能不会说,就算不喜欢与人来往,面子上也要过的去”
      “正是,绿衣,我听小铟说你上次在敬事房与章公公起了争执,还招惹到了苏妃身边的侍女荔珠?”
      我低下了头:“那次的确是我太过冲动,不过那章公公未免也太势利了,我……”
      她打断我的话,“宫里本就是个势利的地方,爬高踩低,平常的事儿!敬事房没东西,咱们就不用,今后少去就得了,饿不着咱们就成”
      我轻声答道:“是,绿衣给小姐惹祸了,绿衣以后不敢了”
      她见我这样,便叹气道:“绿衣,你本该是天性憨直、自由如风的女子,只因我一时不舍带你进了宫,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如今也只好盼着你为我,也算为自己忍上几年,只等你们年岁一到,放你们出去,还你自由,也不枉我们姐妹一场”
      ……
      她幽幽道来,我的鼻子不禁一酸,为谁都打点到了,那她自己呢?
      任凭青丝熬成白发,寂寞到老,哀死宫中吗?
      铃兰跪下来,泪痕满面的脸轻贴小姐单薄的背脊:“小姐,你太苦了”

      我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我们已是她唯一的牵挂,也是她唯一可以得到的温暖
      可是她却宁愿放了我们,任由自己在这深宫荆院慢慢煎熬
      我从未想过离开,小姐,我要守着你,那个笑容美丽如天上云裳的女子
      记得那个缠绵细雪中走来,一身红衣的你吗?多久没有见过那样温暖的笑容了?
      你的心结冰了,我再不愿让你的眼泪使天色变暗,使美景失色
      我答应你,什么都可以忍,我们一起忍

      昭阳宫虽是正宫,可是最近越发安静了下来
      除了御膳房一日四次的传膳,敬事房偶尔送月供来来往往
      别人简直看不出这是贵妃的寝宫,比庵堂又热闹了多少?
      我们安静的吃饭,静静的说话,而且已经决定这样过下去了
      直到,傅夫人又一次进宫

      一向保持矜持与命妇风度的傅夫人当着我们的面落下了泪
      “裳儿啊!你三叔被人诬告,说他侵吞国库,中饱私囊,现在已被收监在牢,你二叔又边关告急,胜战渺茫,真是祸不单行,你四叔又是个文人,现在也只有你能帮得上忙了?”
      “三叔家一向招摇,早知道要出事,如果是诬告,又怎么会被收监?”
      傅夫人瞪大了眼睛,不相信这一番犀冷的话竟从乖巧温柔的傅云裳口中说出

      “娘也知道女儿在宫中不得势,再说,后宫妄议朝政是死罪,您要女儿怎么做?您现在来求我,倒不如去求舅舅,他家好歹有个驸马,比我这个说不上话的人可管用”
      一提这个,傅夫人便气道:“别提你那个没良心的舅舅,一听到你三叔出事,便缩了起来,现在府门大闭,说是身体不适,关门静养,连人都见不着”
      见小姐不语,傅夫人便说道:“裳儿,你一向乖巧懂事,连太后都喜欢你,为什么就抓不住皇上的心呢?听说皇上现在独宠韩侍郎之女,……”
      小姐便道:“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娘当初将我送进宫是苦心安排,皇上不喜欢女儿,女儿更无法强求,娘,您还是安心回去罢,皇上不是暴君,只要三叔罪不大,灭门之灾可免,从此,还是各管各的,说什么一荣俱荣,大难临头只有往后退的,官场无父子,内宫又好的到哪里?我只愿吃斋念佛求二叔、三叔平安唯已”

      她说了一大通,好象在宫中煎熬了几百年,傅夫人便听出女儿在宫中生活不易
      她流泪道:“女儿,娘知道你过得不容易,现在娘也不勉强你了,求神拜佛保佑我们一家平安就是了”
      小姐别过头,不着痕迹的擦去眼泪,笑道:“容不容易的,已在深宫,愿娘不要怪女儿心冷,只是爹爹年事已高,就别再劳心劳力,富贵由命,成败在天,不可强求,您二老就别再奔波劳碌了,到头来也不过挣个平安”
      句句有绝望之意,声声像看破红尘之言
      傅夫人便搂住小姐大哭了起来,声声念着我的儿啊,娘害了你,娘害了你
      小姐却没了眼泪,说道:“娘,回去罢,好好保重身子,女儿在宫里也会,保重”
      柔肠百转,千言万语,全在这一句“保重”

      布政使被斩,家产被充公,护国大将军打了败仗,以剑自刎于阵前
      傅尚书负疚自动辞去官职,只剩一个徒有虚职的中书令在朝
      短短一个月,物是人非,阴阳两隔。

      几次按例去慈宁宫请安,太后推诿不见,心下便明白了几分
      傅家的势力衰败已是不争的事实
      又怎会不波及内宫,罪臣之戚,岂容久居于昭阳宫

      我们都明白,搬出昭阳宫的日子不远了
      只是没想到,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姐姐,怎么脸色不好?是不是旧疾复发呀?荔珠,快去请太医”
      面对着容光焕发的苏妃,小姐的脸色更显得苍白无比,不过更添了几分超凡的气质
      “谢苏妃娘娘关心,我们娘娘只是过于劳累,休息一下就好”我上前扶住小姐
      苏妃的凤眼冷冷的瞥我一眼,冷笑道:“几时轮到你回话?不过是个丫头,没规没矩的,惯坏了你”
      小姐隐忍住悲哀,轻声道:“绿衣,还不快给苏妃娘娘跪下”
      我的眼泪都要涌出来,我们青衣布裙的从昭阳宫搬往最是偏僻,相当于冷宫的翠微居,已经相当狼狈,却还要在路上碰见这个猫哭耗子的阴险女子
      当我的膝盖碰到冷硬的青石板时,看着小姐无奈的眼神,我的心几欲出血

      苏妃假意扶起我,道:“姐姐言重了,只是丫头不教不行,早晚给您惹祸,不如这样,您将她交给我,我替您好好管教,管保到时是又懂事又听话”
      我的心一惊,看向小姐
      她正色道:“我的丫头粗手粗脚,只怕侍侯不好,翠微居地方偏远,铃兰,我们快走罢”
      小姐已因无所出被贬为昭仪,此后,她不再是宫里地位最高的妃子,在她的上面有嫔,有妃,就眼前的苏妃,她的地位已高过她许多
      所以苏妃就有资格对小姐冷潮热讽,往后还会有昭容、修媛、修仪、修容、充媛、婉容、婉仪、顺容、贵仪等众名号与小姐一争长短
      “也好,翠微居虽说地方冷清些,但姐姐身子不好,那里刚好适宜静养,实在妥极了”
      她带着嘲意的话语随风飘入我们的耳朵

      满是蛛网的房檐,风一吹,灰暗的地上便被扬起一层灰尘,屋里的摆设简单而陈旧,整座院落都是破败的气息
      抬东西来的太监将东西放在落叶满地的院子门外便匆匆离去
      我和铃兰看看小姐,她并未开口,只拿起倚在门边同样布满灰尘的笤帚
      不用言语,我和铃兰立刻走进正厅,拿了个银漆已掉的铜盆过来,取了抹布
      就近在院中的井里汲了水上来,开始打扫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怨天尤人没有用,只能靠自己了

      一直忙到夜幕降临,这座枯败的院落才显出几分干净整洁来
      不过我们几个也变得灰头土脸,脏兮兮的
      我们仰头看皎洁的月光,忽然觉得这里有种自在的安静
      也许正像小姐说的,换了一处不见得不好
      我们跳,我们闹,没人会听见,没人会注意到这个角落
      偏僻的另一意思是安宁,我第一次领会到

      衣服,不用指望司服局会来收去洗了,也好,自己洗,反正也就那么几件
      膳食,虽然按时送到,不过味道比以前差了许多,不见荤腥,也好,只当是吃素积福好了
      干活,小小的翠微居只有我们主仆三个,还能指望谁?送膳如受罪来的那个小太监吗?
      ……
      谁能想象得到我们的清苦,我们仿佛被世间遗忘
      翠微居外头的世界仿佛离我们很远,偶尔问一下那个小太监,他只会一问三不知
      何苦难为人家,宫中办事,本来就是谨言慎行的

      院前的花开又谢,梧桐树叶黄了又绿
      我十七了,睡在偏僻静冷的阁房,幽幽如水的月光照映着我的脸
      何其漫长的两年时间过去了,好象过了二十年
      我悠悠的叹气,翻了个身
      “绿衣,睡不着?”把小姐吵醒了
      她披衣起来,我忙轻手轻脚爬起,免得弄醒了正熟睡的铃兰

      她站到窗前,月光把她美丽的脸映得有如天上飘渺的仙子
      “绿衣,你累吗?”她低低的问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小姐……”
      “可我觉得我好累,虽每天闲坐,不用盛装梳洗,不用学那些规矩,可是我就是莫名的感觉累,累的我喘不过气来,我的心,空荡荡的,这种没有依附的感觉让我好害怕”
      她低声泣道:“绿衣,我常在想,我是否就这样过完我的一生了?平静得如一滩死水,没有起落,没有欢乐”
      她顿了一顿,看着窗外在银色氤绕中的梧桐树
      “今年的天气特别暖,桃花想必开得也特别好吧?”
      她的眼睛湿湿的,亮亮的,透出我许久未见的神采
      “我和表哥从小一起长大,学写字,学礼仪,吟诗,唱词,六岁那年,桃花开得特别好,表哥给我折了一枝,我插在房里的青花瓷瓶里,每天给它换水,可是它还是干了,枯了,我整整哭了一天,那天表哥对我说;桃花开在我的心里,只要心情不枯,它就永远不会干枯”
      望着有些喃喃自语的小姐,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继续娓娓叙述,声音如同清澈的溪水,温婉而又沁心的凉
      “表哥娶了延清公主,我心里的桃花就干死了,永远不会再开,可是我现在好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还是从此只为延清公主折桃花了,不会想起那个为他亲手折的一枝桃花而哭泣的傻表妹了”
      她的头越埋越低,仿佛要钻到胸口里去
      小姐再怎样温柔,安静,毕竟只有十九啊,让她如一棵杂草般枯萎,谁能甘之如饴?
      “小姐,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现在,我们除了在这座院子里安静的生活,还有什么办法呢?您不爱皇上,不会为他纳妃而伤心,您心里的人一直是表公子,可他现在已为人夫,甚至可能为人父,难道您想他因为你而伤心吗?只能说是命运弄人,盼着有来世,你们能成夫妻罢”
      我一边劝着,一边也流下泪来
      “绿衣,我是不是太傻,太没用了?还连累你们和我一起受苦”她抱住我哭起来
      ……
      春日的夜,那样漫长,漫长的让我的眼泪流不尽

      (哎,总算把绿衣写到十七岁了,该是心智成熟,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龄了吧!呵呵!——
      可能大家会觉得故事发展的太慢,其实直到现在,这些都只是铺垫,正式的情节下一章才开始,为何皇上对傅云裳这样一个绝色美人视若无睹?绿衣两年前碰见的那个男子是谁?她们以后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广告之后,马上回来!!!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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