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阳子

14、第 14 章

　　“爷，明日我一个好姐妹成亲，想告假一天，……”
　　他的目光网过来，片刻的沉默，我低着头，呼吸几乎停止
　　“成亲？绿衣，也快到嫁人的年纪了罢？”他的语气就像袅绕不清的暮霭，带着浓浓的惆怅
　　他站在窗前，离我只有两把椅的距离，我却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又是令人窒息的寂静，我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那么紧张而急促

　　暗暗的天色慢慢亮起来，青眉她们也快起了
　　“爷，绿衣该回去了！打扰了” 我欲转身离去
　　忽然案前的烛火熄了，屋内顿时突兀的昏暗
　　随后，一把强劲的力道将我拉向一个宽厚温暖的胸膛，他的下巴顶在我的头顶
　　他呼出的急促的热气喷到我的耳边，我先是慌乱，脸却莫名的发烫
　　“爷请自重！绿衣该走了”若是被青眉她们看到，我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
　　“不要说话”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虽然将我紧紧的扣在怀里，却没有让我感觉到疼痛与不适
　　我抬头，借着窗外的亮光，他闭着眼，绵密睫毛在眼窝处投出淡淡的黑影，下巴处新出的青胡渣清晰可见，丝丝点点，有点扎人，更有点扎心
　　我不安，挣脱，他忽然睁开了眼，一如当日从皇宫出来那日，烈火燎原般的目光
　　我忽然想到了齐风，想起那个促膝谈心的月夜，不知怎么就落下泪来
　　然后，他的唇伴着疼惜的目光轻轻的落下来
　　如羽毛飘落般轻点在额头，凉凉的，软软的
　　天旋地转，时间仿佛停止在这一刻
　　……

　　“绿衣，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他松开我，忽然出声，嗓音暗哑
　　“爷请吩咐”离开了他的怀抱，我依旧是那个受人指使的小丫鬟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绿衣永远很懂进退”
　　“爷错了，绿衣并不懂，绿衣只知道按主子的意思办事”
　　他恢复了一贯的调侃，语气里有浓浓的戏谑：“哦，是吗？三年前那天，也是按主子的意思办的吗？傅昭仪可不像那么容易动怒的人啊？恩？”

　　三年前，没错，那个靠在假山上的闲散书生，如今不也变了吗？
　　我眉毛一挑，“爷有心情在这里闲谈，绿衣可要回去备膳了”
　　他拉住我，神情变得严肃；“我要你去齐府”
　　“去齐府？”
　　“可知军饷之事？我查出与齐府有关，这件事牵连甚大，我缺少证据，所以……”
　　我苦笑，“所以王爷要利用绿衣这个棋子去齐府取得证据？”
　　刚才的一切都是假象，我仿佛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真恨自己，当时居然动了心
　　他急切道：“我不宜和你说太多，齐风和我是好兄弟，我也不想……”
　　仿佛有人一脚踩在了我的心上，压抑的疼痛慢慢浮起
　　我冷笑：“难道绿衣想害齐公子不成？”
　　他一把揪住我的手，故意压低的嘶哑声音从喉咙里发出；“你喜欢他？”
　　我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慢慢的抽出，一字一顿的说：“与你无关 ”
　　他的牙齿几乎咬碎，脸色变得阴沉，但我不怕
　　“你果然喜欢他，我……全是多余，呵呵，想不到我项君澈……”
　　他忽然笑了起来，与眼中喷火般的锐利眼神形成强烈的对比，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炎井
　　“你不是最担心傅昭仪吗？我可以安排你重新进宫，永远陪伴着她，条件就是找出朝中官员贪污军饷的分帐名册”
　　“齐风对你青眼有加，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令人窒息的沉重气息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没错，他就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毫无顾忌，小姐是我的软肋，我不可辩驳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贪污军饷，是满门抄斩，若成功，好友兼兄弟反目，若一不小心失败，赔上一世荣华，齐丞相在朝中势力广布，敢打军饷的主意，必定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这个时候，我居然还在为他担心？
　　他却没有看我，说道：“你可知道，边关连年交战，将士们每日里吃的什么，穿的什么？酷暑寒冬，日夜操练，却连家中的生活都不能保证，怎能叫他们安心打仗？朝中官员却奢侈糜烂，整日里风花雪月，居然还在军饷上打起念头……”
　　他一拳捶在茶几上，眼神更加激动
　　“我相信齐风，但是齐相却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两朝重臣，老奸巨滑，我只查到朝中不少官员牵扯此事，只有找到那本帐册……”
　　“难道你不怕我说出去，打草惊蛇？”我毕竟是个对谋略之事一窍不通的小女子
　　“既然我敢和你说出真相，就不怕惊蛇，大不了被他咬一口罢了”
　　“好，我答应你”
　　让我感到震惊的是自己浮上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帮助他，而全非为了小姐

　　他难以掩饰内心的惊喜，一把握住我的手，：“我们并肩，为边关的将士们，为大迟朝除掉这帮蛀虫”他的眼睛熠熠生辉，完全没有平日的懒散与闲适
　　我松开他的手，缓缓的说道：“绿衣没有这么伟大，绿衣只想留住小命，平安的过完一世”
　　“你这么聪敏，我相信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而我，会力保你安全”
　　他将手搭在我的肩膀，凝重的仿佛许下一个誓言
　　但我知道，我一个小小丫鬟，想在庭院深深的相府取得如此重要之物，除非如有神助，否则……，还有齐风，我该怎么面对那个待我至诚的如月男子？
　　项君澈，你不但将自己推上了困境，连我，齐风，都将万劫不复
　　月神，你若有灵，该照的大地一片宁静，何来这满地风波？

　　铃兰热热闹闹的成了亲，新嫁娘，美丽温婉，新郎，端正斯文
　　当唢呐、丝鼓敲敲打打的穿过青苔满布的弄堂时，我久久不能自己
　　恍若隔世，我们三人，曾经血肉相连，命运与共，如今却天各一方
　　铃兰呵，你的如花笑颜，总算有了共伴之人，而绿衣，却注定不能安静
　　热烈的阳光下，我的心思却回到了那个风雨飘摇的翠微居
　　四月桃花娇艳放，无人来赏空彷徨，春夜漫漫月色寒，哪知有泪屈悲凉
　　小姐，你可安好？

　　在齐府人眼中，我绿衣不过是个攀附权贵而忘而所以从王府跳到相府的小丫鬟，
　　她们对我的来历知之甚祥，嫉妒也好，鄙视也罢！一进齐府，我便成了齐风的贴身侍婢
　　“绿衣，委屈你了”齐风永远是最体贴人心的
　　“大公子，做下人，进了相府，给我吃穿，发我比王府更高的薪俸，奴婢没有委屈”
　　他微笑，伸出手搭在我的肩膀，轻轻的说：“绿衣，你不是奴婢，在我眼中，从来没有把你当做下人”他眼神真诚，笑容自然，令人舒心
　　我知道，齐风待人和悦，无论是我，相府上下，他从没拿过一丝主子的架子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自己如此不堪
　　所以那一刻，我说：“相府人多嘴杂，如果大公子为奴婢好，就请不要再说这些与众不同的话了，下人就是下人，没有当与不当的问题”
　　无论齐风待我怎样，在齐府众多下人眼中，我还是那个不得她们欢喜的同类
　　而我，为了来相府的目的或是对他的歉疚，不想当这特殊的主角

　　当我说完这几话，齐风的眼神仿佛退尽的潮水，阴蓝、寂寞而让人心疼
　　我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了，有的只是矛盾的愧疚
　　“好厉害的丫头，既然知道自己是个下人，为何说话如此硬气？”
　　齐怀带着一脸嘲讽的表情从走廊后面走出
　　他必定也与府中众人一样，以为我为博得齐风关注而独树一帜
　　“奴婢见过二公子”
　　他嫌恶的眼神扫过来：“记住自己是个奴婢就好，别以为我大哥……”
　　“齐怀……”齐风打断了他的话和利如刀刃的目光
　　“绿衣，你下去罢”
　　面对齐风如温水般的宁静眼神，我的心如被火炙
　　“奴婢告退”
　　我讨厌我自己貌似勇敢的一时冲动和欺瞒齐风的虚伪
　　可是，有的事情却是骑虎难下

　　齐风住的院子，前面有一片竹林，刚劲清新，风一吹，便发出沙沙、哗哗的声响，绿的清澈，如同他的目光，从来不知他厌恶人会是何种眼神
　　可是，快七天了，我在齐府收获的仅仅是那些丫鬟们对我甚浓的敌意
　　齐丞相日理万机，鲜少出现在府中
　　府中的事物，大多是齐夫人，也就是齐风两兄弟的娘在打理，庆幸的是我并未引起她过多的关注
　　也许是事物繁忙，无暇顾及，抑或认为我这个小丫头，根本不值得她重视
　　我一边不想涉入到这场官场的斗争中，一边又急切的想找到帐册，早日放下心中的大石
　　或许是我惶惶的样子引起了齐风的注意

　　“绿衣，好象进齐府来，就再没展颜笑过？”
　　他的手指细长，轻轻的扣在竹桌上，一下，一下，就像敲在我的心上
　　“不开心？”
　　“没有”
　　他看我一眼，叹气道：“如果相府让你待的不开心，我可以给你一笔银子……”
　　“多谢大公子关心，无功不受禄，不必了”
　　他站起来，白衣若水，目光幽忧
　　“绿衣，你变了”
　　“……”
　　“从前的你，清新无惧，就如同初见时的那首叶曲，悠扬干脆，可是现在，你却像一只刺猬般将自己锁起来，拒绝任何人对你的关心……”
　　齐风，你可知道，那不是拒绝，而是难以承受，承受不起
　　等事实真相一明，那时的你，定会明白我心里的挣扎
　　绿衣想爱狠分明，干脆利落，可是如今却像站在前狼后虎的独木桥上，进退两难
　　我想，唯有躲避，挡住你的关怀，才能使心里的歉疚稍稍减淡
　　所以，我说：“大公子，夜深了，该歇息了，奴婢告退”
　　转身，满地月光，映出无限稀影和他寂寥的身影
　　月神，你可听到我心里微微的叹息？

　　锦心阁，那是齐丞相的书楼，更是相府的禁地
　　临风院，左转直走，穿过□□，绕过老夫人打坐静养的慈修堂，再是……
　　然后，还有好长一段路，我必须先熟悉环境
　　我选择午后，酷暑的中午，偌大的相府寂静无声，只有知了连续的叫声和风吹树叶的响动
　　只是，风也是热的
　　我拿着扇子，抵住烈日

　　路经齐怀的住所，园门大开
　　“不要，会有人……”是一个女子娇嗲的做作声音，伴着男子低低的笑声
　　我忙站住了脚，隐在墙侧
　　“什么有人？大中午的跑来我这里，不求我一亲芳泽，岂不是白跑了一趟？”男子的声音带着戏谑和轻蔑的调戏
　　我不禁吸了一口气，是齐怀
　　耳边已传来女子压抑的轻呼声与齐怀的喘气声
　　我正在思恻，趁他们亲热悄悄的走过去还是快速离开？
　　还是走罢！

　　“怎么，看完戏想溜？”我刚转过身，离开墙沿，耳后便传来齐怀不怀好意的声音
　　他已大踏步的走过来，衣衫整齐，笑如魔魇，让人心惊
　　“奴婢见过二公子”
　　那个穿粉衣的女子，是齐老夫人的近身丫鬟—仃莲
　　-齐怀笑得邪气，“莫非你也是给我送冰镇酸梅汤来的？”
　　仃莲那满是怨毒的眼神，一层一层，仿佛要将我剥尽

　　“奴婢是给大公子弄点心去的，不想打扰了二公子，望恕罪”
　　他挥开了扇子，在金黄的阳光下竟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暖意
　　“哦？是吗？这烈日当空，大哥竟然舍得让你大中午出来给他弄东西吃？”他眉梢眼角尽是不信与嘲讽
　　“奴婢还要去厨房，先行告退”
　　“仃莲，你走罢！代我多谢老夫人的关心”他浅琥珀色的双眸却像是驻着一团冰海，深烈的要把人吸进去，冻死
　　仃莲答应后离去，经过我身边时，却分明感觉到她身上凌人的寒意

　　“瞧，你又多了一个敌人”他薄薄的唇角得意的勾起，带着若有似无的探究
　　直觉告诉我，这个齐怀，不是齐风那样的谦谦君子
　　“二公子，大公子还等着奴婢给他送点心过去，奴婢先告退了”
　　“等等”
　　“二公子有何吩咐？”
　　“我生平最看不上自恃有几分姿色便妄想一飞冲天的女人”他对着仃莲刚刚离去的园门，眼光狠厉无情
　　“你最好安分守己，做好丫头的本份，别妄想在本公子面前耍花样，我可不是大哥……”
　　我接住他的话，“奴婢明白，多承二公子教诲”
　　齐怀，并不仅仅是金玉其外的花花公子，对他，只有尽量的远离

　　下个月，是齐老夫人六十大寿，届时必定宾客盈门，人员纷杂
　　也许会是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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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时候决定男女主角的命运了，大家喜欢怎么样的发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