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阳子

13、第 13 章

　　项君澈不在书房，这几日，总是早出晚归，只知道因军饷之事引起朝中波澜
　　我出到园子门口，却看见一身黄衫的杜闰莹吃着梅子跳进来
　　“绿衣，你在这儿啊”她眉开眼笑的靠近，“怪不得从厨房一路找来都没见着你”
　　我不由的退后一步，“表小姐有何吩咐？” 这位表小姐虽然外表天真活泼，可是偶尔的刁钻无理却让人头痛
　　她露出甜甜的笑容，“绿衣啊，你很怕我吗？”
　　“奴婢不敢”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呀？”她的语气更加轻柔
　　我抬头，她笑，招手，“跟我来”

　　刚绕过院子，就见穿着浅青衣衫的思玉走过来，先行了礼，说道：“表小姐，爷和齐公子一起回来了，现叫您往前厅去呢”
　　“齐公子？哪个齐公子？”杜闰莹有点意外，一脸不耐烦
　　“齐二公子啊”思玉感觉疑惑，但仍是小心翼翼的回答“齐风公子的弟弟”
　　“齐…齐怀！”她低呼一声便跑了去
　　跑了两步又折回来，附在我耳边说：“下次找你”
　　我虽感奇怪，也只应了一声
　　她很快跑远，思玉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说道：“你去厨房按着爷平日的口味备点小菜，青眉姐姐在前厅伺候，跑不开”
　　叫我备菜？我哪里知道这位爷的口味啊？平日里菜基本不重样的！再者说了，还有个客人呢？弄不好要挨训
　　但不等我问清楚，思玉早已甩着辫子离开

　　我只得去厨房，按着平日里的菜单子，想了几个不致出错的菜
　　“香卤蛏子，水晶蟹粉卷，香菇醉鸡、什锦素果”
　　掌厨师傅问道：“做什么汤呢？”
　　“天儿这么热，做个鲜土茯苓汤，再弄上几个凉菜，拍黄瓜什么的，您老比我懂的多，您做主就是”
　　“再弄一盘清清爽爽的绿豆糕，当点心，表小姐爱吃，用冰糖水调粉，不至太腻”
　　他听着，一径点头，了又问：“刚来的杨梅，新鲜，要不要送点过去？”
　　我笑，“不必，杨梅吃多了，到时喝茶都没劲儿，挑别的吧！…”

　　一直在厨房待到快中午，才见到匆匆忙忙的陈管家
　　“绿衣啊，菜是你备的吗？”他走到灶前，看了看
　　“回管家，正是”
　　他满意的点点头，“行了吗？布菜”
　　一边就有几个丫头应声从门外进来端菜

　　回观涛轩的路上，经过齐风住过的客房，竟忍不住抬脚走了进去
　　庭院树还是那样葱翠，吊兰依旧茂盛，午后的阳光烈烈的射了进来，落在院角的杂草上，折出葱葱的光
　　院门边有一石桌，依墙而树的竹竿缠满了绿绿的茑萝，红红的小剪子似的细花开得正好，密密的铺满，正好挡住烈日的照射
　　人坐在石凳上，只觉得沁心的荫凉
　　看着院中的景致，享受这难得的宁静，不觉困意袭来，正好这时是大家午憩之即，也不会有人来，便由着自己趴在坚硬冰凉的石桌上睡去
　　…

　　好美的桃花啊，小姐穿着一身粉色的裙衫，及膝的长袖带起了几片花辩，仿佛坠入人间的仙子，她拿起一枝桃花，然后笑着跑开，她的笑容那样灿烂，一边跳一边喊：“绿衣，绿衣，快点啊，快追上我啊”
　　我笑着追她，看着小姐越行越远，忽然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大黑洞，深不见底，可是小姐还在往前跑，银铃般的笑声穿过桃园，飞到了蓝天之上
　　我急的不得了，跟在后面喊，“小姐，别跑了，小姐，小心啊”
　　眼看那个可怕的大黑洞就要吞噬小姐，我却怎么也追不上她
　　…

　　“小姐…”醒来的我，眼前仍是绵密的茑萝与葱翠的大树，一抬手触额头，竟满是冷汗，脸也是湿的，忙掏出手绢擦去，心却仍然跳个不停，伴着隐隐的痛
　　难道小姐？？？
　　我不敢猜想，只能按着自己的胸口，安慰自己，“小姐一定没事，太后疼着，太医守着，绝不会出事”
　　勉强平定了心神，昏昏沉沉的走出院子
　　晴空万里，连风也是闷闷的，心里竟又燥热起来
　　…

　　“绿衣，绿衣”
　　杜闰莹正挽着一个男子的袖子站在柳树之下，一只手不停的挥舞着
　　我正奇怪，她却已经放开那个男子的手，跑了过来

　　“绿衣，今天的菜是你备的吗？”她的脸有微微的红晕，分外动人
　　“是，表小姐不满意？”
　　“满意，满意的很呐，尤其是那道绿豆糕，虽然没有往常那样甜腻，却有淡淡的清甜，异常的爽口，难为你的巧心思”
　　“奴婢份内之事”我笑着回答，的确没什么可值得炫耀的，只是借了绿豆汤的做法而已
　　说话间，那名年轻男子已走了过来
　　青色长衫，不见繁复，五官与齐风相似，俊秀非常，只是那双眼的光彩，轻轻的扫过来，仿佛会勾人心魂，略薄的嘴唇好象习惯性的上扬着，勾出摄人心神的弧度，与项君澈的明朗俊逸不同，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邪气，但仍是出色
　　难怪杜闰莹遗落芳心！

　　“奴婢见过杜公子”
　　“免了”，他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倨傲
　　“大中午的，没必要再走下去了罢！这个园子不知逛了几圈…”他甩着袖子，一脸不耐
　　杜闰莹脸红了红，小声道：“人家不过是无聊的很嘛”
　　其实是想趁午间时分，多挣得一点与他在一起的时间罢了！
　　这一点少女心思，流连花丛的齐怀不明白，我不信

　　不过，我再待下去，未免太没眼色
　　“小姐若没事交代，奴婢先下去了”
　　杜闰莹正要回答，齐怀却先开口道：“逛了一中午，都累了，你，送小姐回去罢”
　　杜闰莹闻言嘟起了嘴，十分不满
　　但齐怀却丝毫没看见似的，点了个头便走
　　杜闰莹跺了跺脚，“我们走”

　　我跟在她身后，一路听她絮絮叨叨
　　“什么人嘛，和我在一起让他很难受吗？什么话都不说，和那些青楼女子就…”
　　…
　　“哎呀，气死我了，绿衣，你说，我哪里比不上那些烟花女子？”
　　她攸地转过身来，气呼呼的问我
　　我笑：“小姐豆蔻年华，娇俏可人，怎么会比不上烟花女子？”十足的哄小孩子语气
　　“那他为什么总是喜欢去那些烟花之地呢？闹哄哄的，那些女人，看了都觉得脏…”

　　脏？没有人生来是做娼妓的，也不会有人喜欢过倚墙卖笑的生活，也都是一些被命运所迫的可怜人罢了
　　如果我没有被卖到尚书府，谁能保证不会沦落到那个地步呢？
　　可是我不能对这个从小在官家长大的杜闰莹说这些，在她的眼中，那些为生活出卖自尊的人的确可耻，她根本不曾懂得生活的艰辛

　　我犹豫问道：““奴婢敢问一句，小姐眼中的烟花女子，个个都是庸脂俗粉吗？譬如，您口中的丝蝶姑娘？“
　　“恩，那倒也不是，那个女人虽然讨厌了些，可是庸脂俗粉倒算不上的”
　　杜闰莹犹豫片刻，虽然神色矛盾，却仍是实话实说，这便是她的可爱之处
　　我折下一柳枝，递到她手中，笑道：“这便是了，每位女子都有其可爱之处，小姐觉得她们脏，可是齐公子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肯定想着她们的好处，所以并不觉得厌恶，小姐对她们讨厌，只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作祟，可是仔细想想，谁喜欢过这种哭笑不由人的生活呢？”

　　我顿了顿，见杜闰莹正认真沉思，便接着道：“世人都道烟花女子毁人家庭或破人钱财，传出她们的可耻可恶，但是难道又有谁逼了谁非去那烟花之地不可呢？小姐迁怒于她们，岂不是犯了与世俗之人同样的心理？奴婢看齐公子也是个不拘世俗的，您若常与齐公子说这些话，只怕他会离你越来越远…”
　　杜闰莹亮晶晶的眼珠子闪了闪，猛的一把丢掉了柳枝
　　我吓了一跳：“奴婢失言，小姐恕罪”
　　她火热的双手却一把拉住我，笑道：“绿衣，你说的对，我今儿才明白，为何齐怀总对我爱搭不理的，定是我上次惹恼了他”
　　“绿衣，我跟澈哥哥去说，调你过来，成不成？”
　　“我今天就去和澈哥哥说”她望着我，一脸兴奋
　　我弯了下腰，“只要王爷准许，奴婢自然愿意”
　　杜闰莹虽然小孩脾气，又有点刁钻，但胜在直率，总好过观涛轩那一帮不冷不热的大人们

　　第二天，一觉醒来，天还是黑的，四周寂静的只闻到青眉她们平稳的呼吸声与自己的心跳
　　再闭眼，只觉得睡不不塌实，索性起来
　　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起披上衣裳

　　推窗望去，屋外也是乌阴阴的一片，带着些许寒意，不过沁凉的空气却让我觉得分外舒坦
　　我深吸一口气，关窗，轻轻的带上门
　　打算在院子里走几步，却意外的看见哪里透出隐约的光亮
　　循亮而去，书房居然点着灯，桌案前，撂起了一大堆书函，项君澈愁眉紧锁的写着什么
　　难道他一夜未眠？
　　这个猜想让我心仿佛被一枚小小的钢针扎了一下，很细，却疼的很深
　　他原本是舒朗如清风的庸懒男子，却也避不了与身俱来责任的压力
　　我转身想走，一不留神，带到了脚下的藤蔓
　　“谁？”他的声音带着十分的紧绷与警惕，仿佛刚睡醒的狮子

　　“王爷，是绿衣”我在窗外答应，声怕惊扰了他
　　“哦，进来罢”他松了一口气，语气放柔
　　“天还没亮，跑到书房来做什么？”他按着额头，清亮的眼睛仿佛被雾遮住，透出点点血丝，他的疲倦写在了脸上
　　“奴…绿衣不是成心的，只是睡不着，便四处走走，不觉中到了爷这里！不想打扰了爷…”
　　他打断我的话，站了起来“没事，我也正有点困了，你来的正好，替我倒杯茶罢！”
　　他走到窗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叹了口气，望着窗外陷在朦胧里的一片景致
　　我一搭紫铜茶壶，却是凉的，“绿衣去烧壶水来，爷稍等”我转身欲走
　　“不必，倒杯凉的，凉的好”
　　我只得取出茶杯，清水一杯，送到他手上
　　他接过，浅酌一口，眼睛却仿佛忽然亮了起来，焕发出熠熠的神采

　　他玩捏着茶杯，“莹儿说要调你去她房里，你觉得…”说到这里停住不语，看着我
　　“绿衣没意见，听爷的”
　　他好象很意外我的回答，笑道：“真的没意见吗？”
　　我更加觉得奇怪，“绿衣是个下人，自然该由主子做主”
　　“下人，我倒不这么想，”他的眼中又恢复了那种懒懒的戏谑神色
　　“而且，你这个下人还蛮吃香”
　　我抬头，却看到他眼中比烛火更亮，更耀眼的光芒，让我莫名的心慌
　　他转过身，颀长的背影融入了窗外渐渐发白的晨景

　　“听管家说，你只签了三个月的契约，也就是不久之后，你依旧是自由的，去留随意，爱去哪里都成”
　　项君澈几时会留意一个丫鬟的去留呢？
　　看不清楚他背对我的表情，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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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越来越热，我感觉自己也越来越懒~~ 只能说你们的支持也是我坚持的动力！多谢多谢！！！多谢大家的长情！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