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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 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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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汤霍指着散落在书房桌子上的照片。“就在你们为顾应乔忙的不可开交,不肯派人去寻找被拐卖的小如时。她,也出了车祸。”
照片上的连瑾,十六七岁的模样,头部裹着纱布,躺在苍白的病床上。
“你知道她是怎么出事的么?”汤霍唇角有笑意。
“她被人强.奸了,她状告了那个人。那个犯人报复她,把她囚禁在废弃的工厂里。而她,趁着犯人不注意,把犯人推到了生石灰里。顾牧之,她是一个杀人犯,你要告诉她真相,并且把她抓起来么?”汤霍语调缓慢、声音低沉,他把自己搜集的资料,极尽缓慢的尽数推到顾牧之的跟前。
“我凭什么相信你。”顾牧之抬头,目色沉静。手却暗自握成了一个拳头。
汤霍轻笑,“你不是不相信我,你啊。顾牧之,你怕这些都是真的,可你,也许狠不下心来唤醒她,再亲手把她关进大牢。不是么?”
“你说的这些我都会调查,如果案子没过时效期,我也会亲手逮捕她。这些不劳你费心。”顾牧之的眼睛盯着资料,他翻阅着,没有表现出一点急躁。待他看完了,他把照片、资料重重的摞在汤霍的手上。
他公事公办道:“大致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如果有需要,我会请你来协助调查。”
汤霍起身,暗金色的光晕落在他身上。他就像个谦谦君子,合上门,走了出去。
而这扇门背后的顾牧之,眸光却是一暗。
那是六年前的案子,报纸报道的,也只是凶犯意外坠落生石灰池,被活活烧死。可汤霍手上的,却是一份不知从何而来的口供。一个叫祁眠的姑娘,也是当时被凶犯绑走的人。而她说,亲眼看见连瑾把人推了下去。
当年这位祁眠没有出来指证,但如今,汤霍却有着她签名的证词。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连瑾,说不定真是逍遥法外的罪人。
而他是秉公执法的刑警。
无论如何,他都得抓她归案。
但如果这一切不是真的,连瑾的过去,势必也出现过同等可怕的事情。所以她选择忘记了十六岁之前的种种。
顾牧之很犹豫,唤醒了她。究竟意味着入狱,还是另一场难以预料的悲伤。
他迟疑了。但同时,他的内心深处,却执拗的相信连瑾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汤霍所言,应该真假参半。顾牧之觉得,等完成手头的两起案子。他必须去一趟大回山,到连瑾生活过的地方去一探究竟。
——
午后阳光和暖,连瑾撑着防晒伞,站在陆远家门口。她是一名侦探,以前只能被顾牧之排除在警戒线之外。现在,说不定有机会去案发现场。为了更好办案,她穿了一身干练的衣裤。
白色T恤配浅色热裤。
顾牧之刚下车,她就跑了过来。“能带我上去么?不添乱。”她举手做发誓状。
顾牧之身后的警员陆续下车,见到连瑾和顾牧之说话的亲密样子,都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顾队和那小侦探,是不是...”警员八卦的声音,些微传了过来。
顾牧之皱眉。
连瑾紧紧跟随。
走到警戒线口时,顾牧之终于说:“不许乱说话。”
“YES SIR。”她俏皮的敬个礼,在警员如炬的目光里,低头跟随顾牧之。
连瑾这幅跟随的步调,多少有点像小媳妇跟夫君。但她不以为意,觉得前面的男子,走路生风,再思及顾牧之两次三番的救命行为。顾牧之的形象就又高大了一些。
每个女孩子,年幼时都曾幻想过白马王子。女孩子不是贪恋王子的容颜,而是眷恋着那份,走投无路时从天而降的欣喜。人生的前22年,她遭遇的都是大落。倔强的性格,使得她努力咬牙靠着自己坚持。
倒是没想到,顾牧之无意间给了她两次,始料未及的希望。
——
陆远的家里,要比普通的男孩子整洁许多。衣柜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看的出来,陆远在打扮自己这一点上颇有心得。
在陆远家的垃圾桶里,连瑾看见许多的碎照片。办案人员将这些照片拼合起来。是陆远和南芸或者赵月的合照。
连瑾无声的跟在顾牧之的边上,看顾牧之行事。顺着顾牧之拿照片的手,望过去。沙发上、茶几上,摆着许多陆远与各式各样女孩子的合照。
“这个陆远,是个花花公子。”连瑾嘀咕,却径自走向了电脑桌。
电脑的插头没有被拔掉,仍旧闪耀着亮光。
“连瑾,不要乱动。”顾牧之出言喝止。
处于睡眠状态的电脑,被开启。弹跳出来的页面是一个社交网站。
“陆远好像把她们当成谈资了,和别人炫耀。”
一条条的评论在陆远PO的照片下面。连瑾有些生气。原来对于陆远而言,他与那些女孩子,谈的不是爱情,而是面子。
“我想看过这个帖子的很多女孩子,应该会和你一样激动。”顾牧之盯着黑色的页面,潮涌般的回复,不正的三观,笔直的朝他刺激而来。
“所以,赵月与南芸的案子,也许还有第四种可能。”连瑾忽然脑门一热。
“第四种可能”
连瑾的眼里闪耀着因灵感而跳动的光芒。“第四种可能,会不会在陆远的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她知道陆远吸毒,也知道陆远低劣的品质。这个了解陆远的人,也许还有点报复社会的心理。也许是“天生犯罪人”。她设计或者说,她直接杀了南芸和赵月,借此来让陆远锒铛入狱。”
“天生犯罪人”是由意大利帕维亚监狱,作为监狱医生的龙勃罗梭所提出来的论断。
“天生犯罪”是一种返祖现象。它坦言,在人类社会。犯罪是可以遗传的,而且经过大量的研究,‘天生犯罪人’的长相,一般与常人有所差别。
也许长相会比较可怖。
顾牧之总结道:“所以,第四个可能存在的情况是一位长相可怖的天生犯罪人,施行的一场对陆远的道德惩治。”
“所以。”顾牧之补充到:“在追查陆远犯罪证据的同时,我们必须扩大范围,寻找陆远身边的卫道者。这个人,也许是位长相与众不同的女性。”
“顾队。”一名女警的声音高了起来。
“南芸对门的女人,好像符合这个特征。”
——
“顾警官,连小姐究竟是以什么身份在案发现场的。她的随意论断,真的具有参考价值么?”
女警的话音很快被门外的男声盖过。可那女警非但没有恼怒,反而面带严肃的叫了来人一句。
“汤医生。”
“我给你们介绍,这是临川警局特邀的心理医生。考虑到我们今天可能要去南芸或者赵月的住所。局里特地请汤医生协助我们。顺带为相关人员做心理疏导。”法医杨深正是帮忙联系汤霍的人,因此自发向顾牧之解释起来。
杨深继而转向汤霍,“汤医生,这位就是我们警局的顾牧之顾警官。接下来的其他案件,您都有可能和他合作。”
说完了这些,杨深才后知后觉道:“欸,刚刚汤医生已经叫了顾警官,也知道这位侦探小姐姓连。嘿嘿,那我刚刚,是多此一举了。”
“没有。”顾牧之瞥了汤霍一眼。之后拍了拍杨深的肩膀道:“没有你的介绍,我也不知道汤医生匆忙回国是为了这件事。”
眼见众人都比较迷茫。汤霍绅士的一笑。“也没跟局里说清楚,是我的过错。其实我和顾警官是兄弟的关系。”说完,汤霍主动伸手。“牧之,很期待和你共事。”
顾牧之却任由汤霍的手悬在空中,冷着脸说:“那我们开始做事。”
“连对兄弟都这么冷酷。看来顾警官在我们面前算是温柔的了。”刚刚的那名女警一边偷瞄了两眼汤霍英俊的面容,一边低头和同事仔细办事了。
而汤霍一进门来的那场质问,也好像被‘兄弟’这样具有爆炸性的消息压下了风头。
可汤霍,似乎并不打算让事情这样发展。
——
“连瑾,龙勃罗梭的天生犯罪人理论确实是存在的。但是这些人,很大一部分都是随机性的犯罪。他们天生残忍,如果赵月家附近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第一个死亡的,应当是赵月,或者该小区的其他人。卫道者与天生犯罪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相悖的。卫道者的道德意识极其强烈,而大多数天生犯罪人则相反。你觉得,你从我这里学到的鸡毛蒜皮,真的能对案情有所帮助么?”
汤霍咄咄逼人的态度,让连瑾一时呆住了。“我...没有考虑那么多。”
“顾警官。”汤霍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影响警员们的活动。大家不约而同看向顾牧之。“顾警官,我为我学生的不当言辞对你表示歉意,也希望我的到来能对破案有些帮助。”
“原来侦探小姐是汤医生的学生,难怪顾队把她带上来了。我就说嘛,顾队什么时候这么不理办案准则了。”女警官们在底下窃窃私语。
连瑾的脸却是红了。当年汤霍在临川大学当过一阵子的辅导员,连瑾彼时确实也跟他学习过皮毛心理学的知识。真是没想到,自己刚刚的灵光一闪,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是我的过错。”正巧大家都望着自己,连瑾便大方认错。“我这样的私家侦探,办案有时候脑子发热。想到什么就去尝试,把大家引导向一个不合理的方向,是我专业知识有所缺漏。”
连瑾脸上的歉疚清晰可见。警员们对这个私家侦探的好感度因此而上升了些。
“牧之。”连瑾走向顾牧之,“很不好意思,还是添了麻烦。”她声音低低的,与以往在他面前的自信鬼马毫不相同。
顾牧之隐约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汤霍的出现。好像在汤霍的面前,她愿意把自己所有的光芒掩藏起来,去企及汤霍所愿意看到的高度。
——
结束了陆远家的工作,汤霍驾车送连瑾回去。连瑾一路上,兴致都不大高。
“在怪我当众数落你?”汤霍问。
“没有。”
“那你为什么...”
车窗里的景物在不断后退,冷气飕飕的打在连瑾的腿部。连瑾抿着嘴唇。“我只是觉得,我还不够优秀。”
连瑾的表情有些木然,汤霍余光能看见她的侧脸,还是像以前一样的拘谨。“汤霍,其实这种感觉在我心里存在很久了。我有时候在想,我明明是从十岁起就认识你的。我们彼此之间通信十二年,我大学又来投靠你。为什么在你的面前,我好像永远都不能放肆的笑。你对我的要求,为什么一直那么的高。”
“有时候,我一直努力想要看到你。”
“真的有那么点累。”
得闻连瑾的话,汤霍的身体些微僵硬。他不紧不慢的踩下刹车。侦探所的门头在银灰色轿车的上方。
连瑾拿下安全带,打开车门。汤霍却生平第一次捉住了她的手。“连瑾,这才是我。如果你想要离开,觉得辛苦。你完全可以去你觉得可以微笑的地方。”
“但你知道我不能,对不对?”连瑾深吸一口气。“我说过,你给我的那些信件曾经支撑着我走过了人生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在我的心里,你是我暗无天日的人生里唯一的一抹星光。没有你,不会有今天的连瑾。好了,明天我还要陪你去参加生日宴会。今天就先到这里。”
她挣脱汤霍的手。
车厢内的男子靠在真皮靠椅上,目视前方。他发动车子,良久,没有走。
“连瑾,你觉得在谁那里,你放心的做你自己了?”
他站在侦探所的门口,逆着光。蓝海般深邃的眼睛,穿过所有的物品,笔直的看向连瑾。
连瑾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她顿在那里。脑海里浮现的,是顾牧之。
——
顾家。
“牧之哥哥今天好可怕好可怕。”小如扑进汤霍的怀里。“没有给小如买糕点,还黑着脸。”
洋娃娃落在红木地板上。
“没事,哥哥帮你教训他。”他带着汤如去卧室,指着人体模特身上的那件礼服:“明天是小如的生日,小如今天先好好休息,等到明天才会漂漂亮亮的。”
“会跟洋娃娃一样美丽么?”
汤霍宠溺的摸了摸汤如金色的卷发,“嗯。”
“我等了很久,还是没有听到警局里查大回山六年前工厂干尸案的消息。”吊灯亮着光,顾牧之坐在书房沙发上,正在看当年和连瑾通信的信件。“你是打算包庇她么?”
对面沙发凹陷下去,汤霍略带讥讽的声音,环绕在顾牧之的耳畔。顾牧之抬起头:“你是以哥哥的身份、医生的身份还是...连瑾恩人的身份,在问我?”
“你认为是哪一种,就是哪一种。”
“无论哪一种,你都问错了人。案件时间太久远,首道程序并不是由我来负责。而且...”顾牧之毫不避讳的直言,“我并不相信你所说的。”
“看来你是想着法子要保护她了。顾牧之,你为什么呢?顾应乔的事情,使得你焦头烂额,在国外奋斗了那么多年,才有了现在的成就。你要为了你们顾家那可笑的善心、善念,去维护一个跟你不相干的人?”
汤霍料到顾牧之会这样。以前的顾家、现在的顾家,都很爱他们那虚伪的善心。
汤霍的嘲笑面孔,被顾牧之尽收眼底。顾牧之施施然站起,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他只是说:“汤霍,她并不是陌生人。于你,于我,都不是。”
“一个孤儿,一个和你通信六年的女孩子。顾牧之,你这样对她。到底是因为你愚蠢的善良,还是别的?你真的没有所图么?”
“或许,在你的眼里。当年我父亲母亲收养你是有所图谋。又或者,在你看来,小如的悲剧是我们顾家一手造成的。但那些,和连瑾都没有半分关系。你利用她对你的信任,当作武器。我想,有朝一日,她知道了这些一定会恨你。”
汤霍微微一愣。“顾牧之,如果能让你痛苦,能让顾家不快乐。我不在乎这些。”
“顾牧之,你该担心的人是你自己。你对连瑾这样的在乎。总有一天,她会成为你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