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星》扬琴

16、Chapter 16

　　“顾牧之，总有一天，她会成为你的软肋。”

　　“软肋么？”汤霍的话一遍遍在他耳边回旋。他开始有些不确定，自己对连瑾到底存了什么心。

　　“我该不会是喜欢她了吧？”思及这段日子以来，连瑾与他相处的种种。顾牧之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一向没什么情感变化的脸上，隐隐显出笑意。

　　——

　　第二日汤如生日，顾牧之把事情交代下去之后，仍旧是按部就班的去工作。第四种可能，虽说比较荒诞。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南芸对门的女人，在南芸被害的那个晚上，应该会听到一些响动。

　　毕竟，当警方打开南芸家大门的时候，里面是一片狼藉。小程度的吵架，不至于此。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行行好给我开个门缝儿行么？”

　　“又是你。”顾牧之的手抵在门上，连瑾回眸瞬间，吓了一跳。“走路没声儿的，吓死人不偿命啊。”

　　“你在这多久了？”

　　连瑾看了一下腕表，嘿嘿一笑，“也才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你连对方门都没敲开？”他挥了挥手，“让我来。”

　　“顾牧之，你嘲笑我是吧。你等着吃闭门羹吧。”连瑾退出，闲然靠在墙根，双手插在口袋里，打算看顾牧之笑话。

　　叮咚，叮咚。电子铃声响了一会儿，顾牧之正准备说话。大门被碰的一下拉开。

　　连瑾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凭什么他话都没说，人家就给他开门了。

　　“你们怎么回事啊，一大清早来我家敲门！知不知道打扰我家孩子学习了。对门的事情不是已经和警察说过了么？你们这些人再这样，我得报警。”开门女人脸部有些错位，颧骨以下都歪向了左边。

　　“您好。”顾牧之拿出证件。“我是临川警局的顾牧之。”

　　“哦，是警察啊。”那女人缓和了些，继而不耐烦道：“不是跟那个女警说过了么？看你样子是长官，我得跟你们警察道个歉。上次我脾气不好，吓坏了那个小女警。”

　　连瑾这才明白，难怪说天生犯罪人的时候，那位女警想到了眼前的妇女。

　　“是这样的，我还想亲自听一遍您的陈述。您能和我合作么？您家里，有考生？”

　　提及孩子，妇女缓和。“是啊，孩子要高考了。在家复习。刚才有个女的一直敲门，我不知道是警察，就没开。想出来赶人的，才知道是顾警官。算了，既然这样，我就再和你们说一遍。”

　　连瑾闻言，做了一个悲伤的表情。原来长征万里，她就差临门一脚，别人就开门了。

　　“那天晚上十点，我接孩子晚自习下学回家。看见南芸搭着她男朋友往楼上走。她男朋友好像喝醉了酒。不过我看南芸那女孩儿，力气倒不小，背个男朋友。好像轻而易举。他们上去之后，我跟小孩也到了家。大概十点二十分的时候，听见对门有很激烈的争吵声。以为是小两口打闹，就没在意。”

　　“谢谢您。还想再问您一个问题。您确定当时看见的是这个人么？”顾牧之把陆远的照片给妇女看。

　　妇女说这不就是南芸她男友么？说很确定。可顾牧之他们离开的时候，那妇女叫住了他们。

　　“当时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我见过那男孩子穿这个。不过当时喝醉了，蒙着个脸，好像...身材比前两天见到的要瘦很多。”

　　——

　　“牧之警官，你说，一个女人会不会大气都不喘的把一个男孩子背上楼。而且，一个男的，会在两天之内迅速减轻体重么？”连瑾问顾牧之。

　　顾牧之站在楼底下，仰头望着南芸的住所。“试试不就知道了。”

　　“试？怎么试？”

　　顾牧之理所当然的说，你背我上去，看看感受。

　　“牧之，顾牧之，你怎么这么重。你吃什么长大的？”汗水从连瑾的脑门上滴落。她喘着粗气，终于要榻上最后一个台阶。

　　“呜。”她长舒一口气，瞬间把顾牧之丢在地上。她手撑着墙面。“那个南芸是大力士么？脸不红气不喘。不行不行，牧之，你得减肥。胖死了。”

　　顾牧之看着连瑾，他递出纸巾：“擦擦。”

　　“谢了。”

　　连瑾喘着粗气，带着笃定的眼神队顾牧之说：“这事儿太不科学，我真怀疑当时南芸带上来的人不是陆远。我跟你说啊，虽然我一直觉得陆远那人渣，但是我直觉他没那胆子杀人。而且，至于那么蠢么？让人看见，再吵架，再走？”

　　“南芸不好说，赵月也许真是他杀的。”顾牧之忽然这么说道：“人不可貌相。就算有的人对你很好，也不一定是真心的。”

　　“你这话好古怪。怎么？你们在赵月那条线上查到什么了？”

　　顾牧之也不隐瞒，“法医报告显示，杀死赵月的刀柄上有陆远的指纹。”

　　“你过来扶我一把，我有点站不住。”背一个大男人，连瑾从未有过。她把手搭在顾牧之的手背上，由他帮佐着下楼梯。

　　温温热热的女孩子，半靠在顾牧之的肩膀上。

　　顾牧之平缓的像浅溪的心里，好像被砸下了一块石头，溅起了水花无数。

　　——
　　她仍旧喘着气，却渐渐刻意放慢了步调。

　　“牧之。”

　　“嗯？”

　　“我听那些女警八卦，说你一直没有交女朋友。为什么呀？工作很忙么？”

　　顾牧之没有回答她，“你歇够了么？可以松手了。”

　　“小气鬼，是你让我背你的欸。要不是为了做实验，我才不会背着你爬这么几楼呢。那个...牧之啊，如果我说...我只是说说啊。”

　　两人刚好踏在最后一级楼梯上。连瑾十分严肃的看着顾牧之的眼睛，浅笑道：“我怎么样？我当你的女朋友，你愿意么？”

　　突袭心间的柔软，搅得顾牧之慌了心神。他几乎是傻在了当场，良久蹦出一个字。“嗯？”

　　连瑾却一本正经。“我是一个孤儿，本科学历，晚上睡觉的时候好像会磨牙。现在的工作是私家侦探。有时候帮富婆查小三赚钱，有时候出来查感兴趣的案子。顾牧之，我想了很久。我这样一个人，很少会挂念别人。”

　　“可是，你救过我两次。不知道为什么，在你的面前我觉得很自在。我大学的时候曾经喜欢过一个男孩子。当时的心情，和现在一模一样。所以，牧之，我要很认真的告诉你。我也许真的喜欢上了你。”

　　“你这算是表白么？”生平第一次听完女孩子心迹的顾牧之，心里乱乱的。

　　连瑾见他不回答，以为自己的大胆吓到他了。她吸了一口气，强颜欢笑。“没有关系的。”

　　她跳下楼梯，身影渐渐变得渺小。

　　顾牧之终于后知后觉，他拉住连瑾的手，学着连瑾方才的样子，一字一句说。

　　“连瑾，我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感觉。我的过去充满了疲累和责任。我现在是一名刑警，在第一线，可能随时会因意外而去世。你说对我有熟悉感。”

　　阳光照在顾牧之的脸上，他笑得很浅，却被连瑾收进眼底。“是的。我也觉得你很亲近。”

　　连瑾不大明白，“牧之，你这是拒绝还是...”

　　“是同意。”

　　得悉了顾牧之的意思。连瑾忽然就踮起了脚尖，她环住顾牧之的脖子，细细的打量他。

　　她说：“你一定不知道，刚刚，我觉得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虽然还有点不适应两人的亲近，但顾牧之却仍旧是被逗笑了。他看着这个与他的人生有着千丝万缕的女人，忽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无稽之谈，不知不觉中，他似乎把小时候对连瑾的眷恋、习惯、转化成了别的情感。这种情感，是那么的不可思议，没有任何根基。也许经过一场狂风暴雨就会粉碎殆尽。

　　可所有的顾虑，在听到连瑾的声音时，全部变得像棉花一样，软的没了边际。

　　——
　　主街道的挂钟响了两声。

　　连瑾坐在顾牧之的车里，思及刚才的种种，才后知后觉的脸颊发烫起来。

　　好像是话赶话，也好像是预谋已久的，她居然就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出了口。或许...还是被汤霍昨天的话刺激的吧。

　　好像认识顾牧之这么久以来。连瑾一边想着，一边偷看身边的男人。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一直缠绕在她的心里。

　　“怎么了？”顾牧之注意到了连瑾的偷窥。

　　“啊，没什么。只是觉得很神奇。”

　　“是很神奇。”顾牧之的声音低低的，像大提琴。“我第一次听见女孩子的告白，像自报家门。”

　　“欸？”

　　顾牧之轻笑，手指也轻松的敲击着方向盘。“好像除了户口本上的户主详细资料，你把你的现在和过去，都一并简单告诉我了。连瑾，你以前都是这么追人的么？”

　　“嗯。”连瑾居然点头。“我只追过一个男孩子，不过后来他没答应我。他嫌弃我告白的太啰嗦。”

　　“不过。”她声音一扬，“我觉得人生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不容易的。世界上的人有那么多，为什么我独独喜欢上了你，而不是别人。但是，我知道。无论是哪一种关系，都是有聚有散。如果在最开始的时候，让自己喜欢的人了解自己的过去和诸多缺点。”

　　“不也是对别人的一种负责么？”

　　她的脸贴在车窗上。

　　“我的心很小的，只能够容纳一个人。所以，我要真真实实的面对他。也要优优秀秀的和他在一起。”

　　“嗯，我同意你这种说法。”顾牧之这么说。

　　“难怪我喜欢你，牧之，我们爱情观是一样的啊。”

　　“但是...”顾牧之停车，红绿灯在远处跳跃。“你第一个喜欢的男孩子，是汤霍么？”

　　空气中好像有一秒钟的停顿。

　　连瑾的郑重的摇了摇头。

　　“我分的清喜欢和依赖。汤霍是支撑我从孤儿院走到今天的恩人。可能是他对我总是若即若离吧。在我的心里，他是无可替代的人。可同时，我并不爱他。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么？”

　　她噗嗤一笑：“我们才开始确定关系，你就吃你哥哥的醋。顾牧之啊，顾牧之，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从第一次在睿美天台救我开始，就深深的，被我的善良、漂亮、聪慧给迷住了？”

　　车窗的阴暗部分，影映出顾牧之的眼尾。

　　它上扬着。

　　车子发动。

　　“你怎么这么厚脸皮。”他这样说说到。

　　等到声音被汽车喇叭声淹没在车流中时，连瑾又听见顾牧之这样说道：“等结束这个案子，我请个假，我想去你的家乡看看，我想知道你的过去。”

　　“那你也要告诉我，你的故事。”

　　“好。我的快乐和悲伤，我全部都会告诉你的。”